7、阿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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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到了审核前一天的傍晚，我终于感到了穷途末路的绝望，于是我猥猥琐琐，呸，畏畏缩缩地…………来到了顾司使居住的院门外。
鉴于顾司使曾经有灭掉我的强烈咒怨，于是我来之前在屋子里左扒右扒，找到了几块相当厚实的铜镜，用绳子固定在了胸前。所幸我现在这个身体可能是发育不良导致平平无奇，戴上铜镜也看不出来。
令我惊讶的是，硕大的院子外，竟然没有一个守卫和侍从。
于是我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他的院子。嗯，别说，这顾司使挺雅致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怪好看的。
但当我看到一只翻墙而来的蝴蝶，在花上停滞后忽然挣扎倒地不起时，我明白了，这哪里是用来欣赏的花草，分明是一院子的毒物啊！
我额头开始冒冷汗，强撑着颤抖的手臂敲了敲门，毕恭毕敬问道：
“顾司使在吗？”
“谁？”
声音低沉悦耳，富有磁性，和那日阴冷的语调截然不同。
原来他好好说话声音也挺好听的，果然一个人气到极致连声音都会变，看来那日的确气的不轻啊。
“琵琶部待选新人，江心………”
怕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又顺嘴补了一句，
“就是那天不小心………冒犯了您的那个………”
“冒犯？”
不是吧，被扒裤子这么羞耻的事情他都能忘记？嗯，真是个大度的人，惭愧惭愧。既然人家都不放在心上，我再扭扭捏捏倒显得我拘泥小节了。于是我也不再顾虑，坦然提醒道：
“就是初到极乐坊那一日，不小心………拽掉您衣裳的那个人。顾司使大人有大量，竟然释怀的这么早，是我拘泥小节了。”
啪嗒一声，是茶杯落地的声音，良久，里面再次传出声音。
“进来吧。”
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我毕恭毕敬的走向坐在桌子旁的顾未风。
他身着里衣，外面披着一件藏青色外袍，英俊的脸庞略有困意，显然刚刚已经睡下了。
瞄了一眼窗外，月亮才刚刚出来，顾司使睡这么早？
“顾司使，我此次前来是想讨教………”
“江姑娘倒是冒犯过不少人。”
顾司使不咸不淡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我顿时一头雾水。
就在我不知所以之时，他接回了话题：
“讨教什么？”
“讨教琵琶，听闻顾司使曾是极乐坊琵琶第一手。江心冒犯过顾司使，本不该再来叨扰您，但是我真的非常仰慕您的才艺，还望顾司使不吝赐教！以后顾司使若有需求，江心甘愿为您效力，帮您解忧！”
我注视着顾司使，目光真挚，满脸钦佩之色快要溢出，连我自己都要被我自己打动了。
顾司使眼含戏谑之色，修长的手指绕着垂在胸口的头发，微微歪头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的可信度。
终于，他像是想到了极好的点子，开口道：
“我有一条宝贝青蛇，名唤阿碧，你若愿意替我照顾她，我便教你弹琵琶。”
“好说好说。”
听到他终于答应教我，我立马喜笑颜开应下。
等等， 他刚刚说，蛇？
我这才察觉我刚刚说了多么混账的话，顾未风的蛇必定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物啊，我怎么敢养？！
“那请姑娘把墙角的琵琶拿过来，顾某不才，为姑娘指点一二。”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暗示我，我已经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我心底发凉，只好颤颤巍巍的走到墙角，看到墙上挂着一把朴素的琵琶，还真的是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把琵琶摘下后回来递给他，他接过示意我坐下。
我屁股刚刚落地，这位曾经想一掌拍死我的顾帅哥，就在我身后坐了下来，距离之近，让我冷汗直流。
这坐法方位，给我背后来一刀易如反掌啊！我背后可没戴铜镜啊！失算了失算了！
我猛然窜起，立在他身后恭敬笑道：
“顾司使与我身份有别，这么坐不太合适，我站在这里听您教诲就行了。”
他噗嗤一笑，漆黑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这感觉，莫名的熟悉啊………
“姑娘不让我手把手教你，如何学得会？”
“这…………”
“无碍，坐下吧，礼教之规早被姑娘抛之脑后，无需再介怀了。”
嘶，这话说的，我都拿捏不准是不是在骂我了。
在顾司使的强烈要求下，我最终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刚坐稳，一双修长玉手便抚上了我的手背。
“弹琵琶重在指法，要注意拿捏的力道，需有轻重、快慢之分………姑娘动什么，坐垫上可有虫子？”
“没有虫子，就是………就是不知怎的，总感觉心里发虚，别扭的慌………”
“呵…………”
耳边响起悦耳的轻笑，我不由得一愣，眼前似有红纱拂过。
等我回过神，只见顾司使不知何时翩然站在我身前，一支冰凉的玉笛搭在了我的手指上。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我的手便在弦上划出顺滑的音调。
“这样姑娘还感觉别扭吗？”
“不别扭了…………”
他神色开始认真，俊朗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柔和。
玉笛开始频频用力，在他的引导下，我竟然逐步弹出了一段完整的小曲，虽然还是有点错杂的音调，但是与之前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
我越弹越熟练，竟渐渐有了那么一点像样的气势。
“左手指法分为弹挑，樜分，泛音，勾搭，双飞，佛手，挂临，轮指等，右手分为吟揉，打带，绰注，绞弦，断音，并弦，推拉等，想要掌握得当，必须大量练习。”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十分悦耳，详细的为我介绍着不同的指法，带我领略着琴弦的颤动。
一曲作罢，我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意犹未尽的拨弄着。
“姑娘笑什么？方才指导你弹琵琶，发现你姿势僵硬，指法杂乱，若要以这水平参加考核，只怕被逐出门的多。”
指法能不僵硬嘛，我以前可是碰都没碰过琵琶啊！但我能告诉你真相吗？肯定不能啊！
“谢谢顾司使指导，江心自知愚钝，回去后一定会勤加练习的！”
“明日就要审核了，姑娘………尽力吧。”
顾司使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在鼓励我，可是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却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一条蛇，爬上了我的脖颈！
我强行按捺住自己跳起来的冲动，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开玩笑！惊恼了这玩意儿，保不准给我来一口，我就可以去找孟婆要汤喝了。
冰冷的鳞片贴在我脖子上最柔软的肌肤，鲜红的蛇信在耳边嘶嘶作响。
“顾………顾司使，这阿碧………都吃什么啊…………”
我目不斜视，稳如泰山，如果不是说话结巴，连我自己都相信我根本不怕蛇。
“阿碧只吃果子菜蔬，有时也吃有毒的花草昆虫，最喜欢亲近的，是温柔娇媚的美人…………”
好家伙，这条蛇不仅吃毒物，还好色！
等等，他说这蛇喜欢亲近什么来着？
美人？！
心里这美滋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嘴角开始疯狂上扬？为什么这条冰冷冷的青蛇忽然变得有一丝丝的可爱？
就在我准备放弃挣扎，坦然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小阿碧时，小阿碧不知从哪里叼出来了一只黑红相间的虫子，吧唧吧唧两口吞下，麻利的顺着我的腿爬回了顾司使的身后…………
我：……………
“阿碧。”
顾司使轻柔的唤出了阿碧，这小青蛇黏黏腻腻的缠上了顾帅哥的手指，时不时吐吐小红蛇信，像是小情人在撒娇。
就在我怅然若失备受打击之时，阿碧绿莹莹的眸子转了过来，带着丝丝的困惑和不屑。似乎在说：“我吃个虫子而已。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
一番客套道谢之后，我告别了顾司使，颤抖的双手小心谨慎的捧着阿碧，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小青蛇似乎被我侍奉的不太舒服，缠在我手腕上的尾巴不断收紧以示不耐。前脚刚踏出顾司使的院子，后脚它就顺着我的臂膀往脖子滑去。
我吓得赶紧抓向它的尾巴连连叫道：“别，别，祖宗别！千万别激动！”
祖宗的尾巴哪是那么好抓的？只见这小阿碧身子一扭，灵活的躲过了我的魔爪，冲着我的衣领钻去。脖子一刺痛，我知道，我完了。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自己的小屋，天刚刚放亮，泛着淡淡白光。
我连忙坐起来，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一块肉也没少。又试着转动脖子，发现一点痛感都没有，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扭头朝屋内看去，绿檀和胭脂红睡得正熟，细微的光亮透过窗户洒在略显陈旧的桌凳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祥和安谧。
唯一让我心肝一颤的，是桌子上摆着的那个小巧的雕花金丝笼子，那笼子里面，一个碧绿碧绿的小脑袋正安静的，歪着头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轻轻跳下床，拿起床头的袍子披在肩头。
果然不是梦，我真的请回来了一位蛇大爷。
来到桌子旁，跪坐在凳子上，随手捏起桌上果盘里的小青果，丢进笼子里。
阿碧依旧一动不动的静静看着我，任由果子掉落在它尾巴旁。
“尝尝呗，你不是吃果子嘛。”
阿碧换了个方向继续歪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哈，我忘了，你听不懂人话。”
我轻笑，捏了两个小果子塞进嘴里。
这小果子是绿檀在后街的一片果园发现的，据说是一棵极其瘦小且不知品种的树结出来的。它的果子又小又瘪，看起来不甚美观，园主早就不管这棵树了，但又懒得铲除，便由它独自顽强的结着可怜的小果子。
绿檀说，人们只看表象，所以错过了很多美好。的确，这小果子虽长的不好看，但吃起来确实清清甜甜。
见我一个接一个地嚼着果子，阿碧终于低下绿莹莹的小脑袋，咬上了果子。
我眯眼一笑，单手拄着脑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啃果子。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阿碧违背了我脑袋中“蛇是食肉性动物”的认知，但是我知道，能啃得了果子的蛇必定不是要人命的毒蛇。
“虽然你听不懂人话，但我还是想和你商量个事。”
我又丢了一颗小果子给阿碧，软声哄道，“以后我一定尽心照顾你，你待我温柔一点吧。”
阿碧仿佛听懂了人话似的抬起了头，看了我两秒。就在我以为它会冲我有所表示的时候，它又低下头安静的吃起来了果子。
我轻轻叹了口气，蛇毕竟不是人，怎么能妄想和蛇谈条件呢？
轻轻地将笼子拎回床头，我拿了块薄薄的白纱把笼子罩了起来。还是藏起来的好，万一吓到绿檀和胭脂红就不好了。
眯着眼看了看逐渐刺眼的阳光，我整理好衣服，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嘹亮一喊：
“起床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阿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