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秋》三盞茶時

10、第 10+11章

　　乔松阳一直恍惚到放学，一想到肚皮上的热度心脏就狂跳不止，心里总有股奇怪的悸动，明明已经十一月的天气，风吹过来都冷的打颤，他却觉得浑身燥热的不得了，大脑更是有点晕乎乎的。

　　乔松阳转头看顾凡，顾凡正在慢悠悠的收拾着书包，这会教室里走的没几个人了，窗外橙色的夕阳映在顾凡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光彩，把顾凡的轮廓映的十分柔和，有种诡异的妩媚。

　　像是察觉到了乔松阳的目光，顾凡回过头见乔松阳楞楞的盯着自已一言不发，就伸出手在乔松阳眼前晃了几下“傻了啊？”

　　乔松阳突然伸出来拽住了眼前晃动的手，拽在手里，微微用力。

　　顾凡想把手抽出来，乔松阳力气很大，他抽了两次没抽出来，见乔松阳面色紧绷，手腕被攥紧，捏的顾凡有些疼，顾凡带着些力气想抽出来，乔松阳就更用力的抓着，顾凡觉得乔松阳有些不对劲，便疑惑的问“怎么了？”

　　乔松阳还是盯着顾凡，手里用力的拽着顾凡的手，顾凡心里更疑惑了，乔松阳从来没这样过，有些莫名其妙，难道生病了？于是顾凡探出手背试探着乔松阳的额头，手刚放上去，乔松阳像是触电了一样猛的甩开拽着顾凡的那只手，身子往后退了退，顾凡伸向额头的手也被悬在半空。

　　顾凡有些恼火，正想开口再问怎么了，乔松阳没给他发问的机会，猛的起身把椅子带翻在地，撒开腿跑出了教室。

　　顾凡楞了，乔松阳怎么了？有病？神经病啊？

　　这会教室里已经没人了，顾凡收拾好自已的书包，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没看到乔松阳出校门，于是拿起手机给乔松阳发了一条消息，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五分钟乔松阳还是没回消息，顾凡失去了耐心，决定不等这个脑子进水的家伙了，沉着脸拿起书包就出了教室，穿过长长的走廊，转角正要下楼的时候看到乔松阳坐在台阶上抽烟，顾凡顿了一下，走到乔松阳背后，伸腿踢了他一脚。

　　乔松阳转头夸张的大叫一声，“疼！有仇啊”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顾凡白了一眼乔松阳浮夸的演技，冷哼一声“抽什么烟啊，抽疯多好。”

　　说完顾凡也不管乔松阳自已下了楼梯，乔松阳赶紧起来拍拍裤子，跟在顾凡身后扬手揽着他的肩，一副哄孩子的口气“刚是我不对，我抽疯了，我错了我改好不好，你别生气啊”

　　顾凡想推也推不开，“我生哪门子气啊，您又没错”就用手肘顶乔松阳的肚子，乔松阳闷哼一声松开了手，捂着被顶的地方跟顾凡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凡哥您要不再揍我一顿？要不把我从这推下去再摔我个脚骨折？”乔松阳紧跟在顾凡身后喋喋不休。

　　顾凡气乐了，“你这算盘可打的好，你摔了还不是我伺候你，想的美”

　　“行行行不摔了不摔了，今天我载着顾大人可成？”

　　两人谈话间已经来了车棚，乔松阳抢过了顾凡手里的钥匙，给自行车开了锁，扶着车把抬了抬下巴示意顾凡上车，两人骑车缓缓驶出了校门。

　　乔松阳骑着车，带着有些诱惑的语气对身后的人说“咱们这周未去市里玩玩呗，好久没去了”

　　“不去，周未大扫除。”

　　“那咱们周六大扫除，周日去玩一天呗”

　　“有什么好玩的，还要做作业呢”

　　“去看电影呗，最近不是有一部特别火，缉毒的，听说很好看”

　　顾凡看着乔松阳宽厚的背，风把校服吹的鼓鼓了，传过来的声音都带着暖气。

　　“行吧，那你得帮忙，奶奶腰不好让她歇着。”

　　乔松阳听见顾凡松口答应了，心里直乐，踩在踏板上的脚都带着兴奋劲。“都交给我都没问题！”

　　回到家，顾奶奶正准备炒菜，乔松阳进了屋，就跑去厨房洗个手接过顾奶奶手里的活，对顾奶奶说“奶奶您去歇着，今天我来做。”

　　顾奶奶欣慰的看着乔松阳，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嘴角，靠在料理台旁边一边帮乔松阳递东西一边跟乔松阳聊天。
　　最近顾凡的胃口大涨，每顿都可以多加一碗饭，他明显觉得自已胖了，奶奶也胖了，乔松阳也胖了，于是他决定从今晚开始，吃完饭去散步半小吃。
　　乔松阳只好跟着一起，两人并肩走在寂静又耐人寻味的夜空下，头顶是满天繁星，脚下路被月光和那微弱的路灯照亮，耳边传来阵阵虫鸣与家犬的叫声，稻子已经全部收割了，只留了几寸长的苗根，看上去有些荒芜。
　　今天晚上气温有点低，顾凡怕冷，把上衣的拉链拉到顶，嘴巴藏在领口里，双手都揣进口袋，跟乔松阳边走边聊。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古庙前的，那里有一颗近百年的老榕树，树很高，占地面积也不小，主干要四五个大人合抱才能圈住，夏天这里会聚很多人乘凉，唠嗑。到了冬天晚上过来的人就少了，树上都是些枯黄的叶子，落的满地都是，枝干上挂满了村里人写的祈福带。
　　“想不到你们这还有这种老树呢，白天应该很壮观吧。”乔松阳走近翻了几条来看，都是些心想事成，百年好合之类的。
　　顾凡平时并不多问乔松阳家里的事，乔松阳也极少会主动提，他有猜到乔松阳不是本地人，说话一点口音也没有，听到这话，基本确定了，因为这颗老榕树很有名，连梁文军那块的都知道，他还带着张浩几人在篮球比赛前夕写过祈福带。
　　顾凡转头看着乔松阳“你不是本地的啊？”
　　“不是啊”乔松阳走到另一边又拉出几条带子翻过来看。
　　“哦...”顾凡见乔松阳没有多说的意思，心里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乔松阳又翻了几条之后，都是些寻求家里平安，考试顺利，爱情美满的，觉得有些无聊，挂上来能实现吗？
　　他走到顾凡旁边，拉着顾凡跳下了台阶，两人原路返回。
　　路上乔松阳问“那老榕树有灵性么”
　　顾凡转头看了乔松阳一眼，“你觉得呢”
　　“要是灵，改天我也写一个”
　　“那你写呗”
　　“你写过么”乔松阳转头看着顾凡
　　“小时候写过”一阵风吹来，顾凡缩了缩脖子
　　“实现了么”
　　顾凡嘴巴缩在领口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没吧，反正现在挺好的”
　　“也是，事在人为嘛，哪能那么容易就实现的”乔松阳说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你有什么愿望，考试不倒数第一？”
　　“这种事，我只要稍微认真一点第一都不在话下”乔松阳大言不惭道
　　顾凡冷笑一声，差点都忘记这位爷不要脸的本领了“哦，是吗”
　　“别不信啊，下次考试，我肯定可以超过你”
　　乔松阳揽着顾凡的肩膀，两人紧挨在一起，乔松阳温热的气息打在顾凡耳朵上，身体也接受着乔松阳的体温，忍了忍没推开，就当是移动的热水袋吧。
　　“呵呵....”顾凡冷笑出声，决定闭嘴不再说话。
　　到家的时候，顾奶奶已经睡下了,乔松阳和顾凡先后洗好澡，两人躺在床上闲聊了一会，顾凡困了，就够过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放好眼镜对乔松阳说了晚安，躺平了身子在酝酿睡意。
　　就在顾凡快要睡着的时候，乔松阳的声音缓缓的传入顾凡耳中“凡哥，你睡着了么”
　　“快了”顾凡闭着眼睛回答
　　“凡哥，你唱首歌呗”
　　顾凡睁开眼睛看了乔松阳一眼“…你今天是不是真犯病了？”
　　“可能吧”
　　“有病趁早治”
　　“你陪我的话”
　　“你这是脑子有病，跟我可没关系”
　　“没关系你就不管了啊，好歹我们同学同桌同居一场的，心可真狠”
　　“闭嘴吧，睡觉了”顾凡说完翻个身背对着乔松阳，是真困了。
　　但乔松阳不管，他伸手又把顾凡的身子翻过来平躺。“睡不着，唱个歌嘛”
　　“……”
　　“唱一个吧”
　　“……”
　　“凡哥....”乔松阳伸手推了推被子里顾凡的手臂。
　　“别逼我动手”
　　“唱一个啦，我真睡不着”
　　顾凡忍着想揪乔松阳耳朵的冲动，叹了一口气，还是答应了，不然能被乔松阳烦一晚上。
　　“你想听什么”
　　“都行，你随便唱”
　　顾凡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寂静的房间里，散开顾凡低沉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又缓慢的唱着歌，每一个字都咬的非常清晰，像是有重力吸引着乔松阳。
　　乔松阳心里有点泛酸，这首歌他妈妈很喜欢听，他很久没想起来他妈妈了，他把他妈的照片都收了起来，不敢看。也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自在了，他记忆里他妈妈的样子竟然有些模糊了。
　　等顾凡唱完了最后一句，房间里陷入沉寂。
　　良久乔松阳缓缓开口，声音带了点沙哑“这首歌我妈特别喜欢，那时候天天在我耳边唱，我听的都快吐了”
　　“那你怎么不打断我”
　　“好久没听到了，也挺怀念的”乔松阳闭上眼睛，蜷缩着身体往顾凡身边靠了靠“你在唱一次吧，好吗？”
　　顾凡看不清乔松阳的眼睛，但他的声音很沉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结在心里不敢打开，被窝里乔松阳的身体紧紧的抓着顾凡的。
　　他能感觉到乔松阳肯定经历过什么痛苦的事，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乔松阳，只好重新唱了一遍。
　　顾凡唱完后，半天没再听到乔松阳的声间，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乔松阳又开口了。
　　“凡哥，谢谢你……”
　　“你凡哥说不用谢”
　　乔松阳轻笑一声。
　　“……”顾凡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想第一次碰到的乔松阳时他看起来很强悍，后来他们相遇，乔松阳住进他们家，融入进他的生活，顾凡突然有些惊讶，他不知不觉间，似乎把乔松阳当成了家人，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乔松阳的细致关怀。
　　一开始只是因为他乔松阳受了伤，加上乔松阳又死皮赖脸的赖在他们家，到后来习惯一起生活，再到现在可以被乔松阳的情绪带动，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生了这种心境上的变化呢。
　　“顾凡，你有过特心烦的时候么”
　　“有啊”
　　“你都怎么解决的”
　　“睡觉，或者吃东西”
　　“真无聊”
　　“我这么无聊真是对不起了”
　　乔松阳轻笑一声，似乎从难过里走出来了“有点饿了，你饿么”
　　“不饿，这么晚了忍着”
　　“行吧”
　　沉默了一会，顾凡实在困的受不了，眼皮都在打架了，乔松阳那边也没动静了，感觉快睡着的时候，乔松阳又开口了
　　“醒着吗”
　　“哥您放过我吧，困”
　　乔松阳噗呲一声笑了，“哎你这声哥叫的挺好听，再叫一遍”
　　“叫你大爷”顾凡烦躁的翻过身背对着乔松阳，低吼一句“求你了，快睡吧，睡醒了我们打一架”
　　乔松阳哈哈大笑几声，对着顾凡的背轻声说“行，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