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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妙姐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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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章致拙的多姿多彩游学生活,另一边京城林家迎来一位贵客。
妙姐儿跟在她姐姐身后,不高兴地撅着嘴巴,道:“姐姐,你陪我去珂璎阁买首饰吧。”
姝姐儿,如今该被称为林夫人了,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小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庶妹,宠溺道:“如今外头日头毒辣,等向晚陪你一块儿去好吗?”
妙姐儿露出纯洁无暇的笑脸,亲昵地将头靠在林夫人身上,不经意问道:“怎么没见姐夫?”
“相公他去官学读书呢,还未下学。”林夫人也搂着庶妹的臂弯,悠闲地拿着一本书看。
妙姐儿轻轻摸着林夫人身上的绸缎,这是锦霞阁近几年最好的缎子云绡缎。色彩艳丽,在其上点缀牡丹、水仙、芙蓉、芍药等花卉,一匹就得三位最好的绣娘日夜不停赶工,价值不菲,一般人家只得舍得扯些当作帕子。
妙姐儿怔怔看着,又开口问道:“姐姐如今怎么读起了书?若是那晦涩的圣人之言可没甚意思。”
林夫人将书名亮给她看,确是顾彦汝新出的诗集,录载的正是同章致拙的游学诸事。“这是你姐夫的书,他同顾家公子也算朋友,这不新出了诗集,书肆便给他送了一册。你姐夫爱不释手,夜夜都看呢。”
妙姐儿艳羡地听着,冲林夫人撒娇道:“姐姐,我也想识字读书,你教我吧。”
林夫人惊奇道:“这是怎么的,先前女先生在家教时,你最不耐的,如今怎就突然想读书?再者说,我教你只是零散功夫,不若正经请个先生来教。”
妙姐儿脸上的笑意淡去,又开口道:“没事的姐姐,到时我央爹让我来姐姐你这儿住一段时间便罢。”顿了顿,说:“何况我也没打算着学精,能看懂两首诗就好了。”
林夫人被她磨得投了降,只得认命地答应了。林夫人无奈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惹得妙姐儿鼓起了双颊,道:“真拿你没办法。”
妙姐儿听出了林夫人话语中的真心和怜爱,楚楚动人的脸上又绽开纯洁无暇的笑脸。
向晚日暮,林夫人陪着妹妹好好逛了一趟珂璎阁,用自己的嫁妆给她买了一匣子精巧首饰。
如今家里贫贱,进项都靠着林夫人的陪嫁庄子,过得颇为清贫。林大娘因之前的事儿生了气,也不肯将酒馆的银钱给轩哥儿,再加上石老婆子还住着,林夫人的现在的日子和之前在锦霞阁当千金的时候可是天差地别。
仆从已备好了哺食,一尾鱼,一只烧鸡,几样清炒菜蔬,并一壶清河酒。轩哥儿正倒了一盅酒在细细品尝,见林夫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将她的手捂了捂。
林夫人有些羞赧地瞥了一眼妙姐儿,又对轩哥儿道:“妹妹还在呢,如此不庄重。”
轩哥儿头前已知晓夫人家的庶妹来了,当下也不惊奇,温文尔雅地朝妙姐儿打了招呼。
妙姐儿似是看到他俩的亲密举止有些羞涩,如玉光洁的俏脸一片粉白,煞是好看,朝姐夫也行了一礼。
没过一会儿,石老婆子也来了,一家子到齐便开始吃饭。石老婆子最近倒是收敛很多,怕是明白除了轩哥儿家她没地儿可去了,日日闷在自个儿的东厢房给儿子念念经,折黄纸。三天两头的哭一会,众人也都慢慢习惯了。
石老婆子一打眼便瞧见有个新鲜姑娘,娇娇怯怯,很是可人,开口说道:“轩哥儿,这姑娘是谁?新纳的妾氏?要老婆子我说也是的,你媳妇儿进门都多久了,连个动静也没,纳个妾开枝散叶也好。”
林夫人一听这话,脸瞬间白了,夹起的一箸菘菜也落到碗中。轩哥儿皱眉,见姝姐儿的样子有些担心,开口辩解道:“祖母,那是姝姐儿家的妹妹,来咱们家暂住一段时间。您别多想。”
石老婆子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也没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如今,轩哥儿已二十了,同徐氏成亲快两年了,还没生孩子,这在哪家都说不过去!
石老婆子嘟囔着,扯下一只肥肥的鸡腿就张着嘴猛吃。
一直到哺食结束,桌上的气氛都有些怪异。林夫人心思不属,只吃了几口饭菜;轩哥儿担忧徐氏,想着回房安慰安慰她;妙姐儿从小便最会看眼色,就算自己被当成小妾侮辱也不多话,顾着自个儿吃完便罢。
是夜,徐氏仰面躺在拔步床上,一动不动。想着这许多年来没怀上,是自个儿的身子有问题吗?要是自己真不能生,要不要给轩哥儿纳个妾。
徐氏思绪飘远,想起二人婚后的甜蜜时光,恩恩爱爱,当真是快乐啊。如今这子嗣问题像是薄薄的一层蜘蛛网蒙在富贵的花瓶上,这花瓶再富贵,有那层蛛网也膈应人。你可以当它不存在,毕竟只是薄薄一层,但每当想拿那支花瓶,手指又会沾染上。
徐氏狠狠阖了眼,晶莹的泪从眼角滚下,落入乌黑云鬓。该如何是好啊......
徐家,泗水居,是妙姐儿的院子。如今徐家先前的正房夫人去了,上头的三个姐姐都已嫁人,妙姐儿如今是徐家唯一的小姐。先前的院子住得不爽快,妙姐儿便向徐老爷撒娇,换到了曾经姝姐儿的闺房。
妙姐儿悠闲地倚靠在罗汉榻上,舒适地吃着樱桃乳酪,心里暗暗思量。之前徐夫人去世,她娘便觉着自个儿要被徐老爷扶正了。颇得意了一段日子,在徐家处处以正房娘子的派头自居。
后来徐老爷另娶了一户做布匹生意家的老姑娘,家世比之前头的徐夫人也不差的。想到这里,妙姐儿冷笑一声,他娘还真是蠢且天真。徐老爷如此市侩的商人怎会浪费珍贵的正房夫人的名额,怎会给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妾扶正,当然要和别人家联姻,谋取最大的利益。
他娘在新夫人进门后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日日在夫人跟前伏低做小。那段日子,妙姐儿觉得连下人都在暗暗嘲笑他们娘俩。
说她娘,青楼里出来的婊.子;说她,婊.子生的赔钱货。
妙姐儿面无表情,拎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进嘴里,小几上的烛火跳跃,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她的出路在哪里?现在她年纪还小,等她大了呢?徐老爷会把她嫁给谁家?
妙姐儿心里憋闷,猛地站起,一甩袖将那碗樱桃乳酪扫到地上。
门外丫鬟听到屋里有瓷器破碎声,轻扣门问道:“小姐,可是出来什么事?”
妙姐儿立刻挂起微笑道:“进来吧,我不小心将碗摔碎了,来收拾收拾。”
丫鬟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妙姐儿仪态端方地坐在另一处喝茶,轻轻拿茶盖儿一下下撇着茶沫儿。
她的母亲可不比徐夫人,有势大的母家,有丰厚的家底嫁妆,一心一意为女儿谋个好夫家。徐老爷精明着呢,自己唯一的快要及笄的女儿,定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才行。
对她来说最好便是小户人家读书人的正房夫人,可这可能吗?读书要读成什么样儿才能让徐老爷心甘情愿结亲。更大可能还是官员家的小妾,或者商人的续弦。
妙姐儿一口一口将茶喝完,随意瞥见吩咐小厮买来的顾彦汝的新诗集。妙姐儿翻开,一页页看,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儿飘过,留在她脑海中的是另一个倩影。姝姐儿,姝姐儿......
过了几日,妙姐儿收拾了自个儿的行李,带足了银钱,又带了个小厮和大丫鬟,便准备去姐姐家暂住一段日子。
两姐妹见面又亲昵地黏在一块儿腻乎。妙姐儿一派天真地喊着姐姐好想你,徐氏也高兴妹妹能来陪陪她。
正巧,这日乃是轩哥儿的休沐日,他瞧见姐妹俩感情如此深厚,也为妻子感到高兴。这几日为着石老婆子那几句无心之言,姝姐儿已闷闷不乐好些日子了,如今妻妹能来也能给姝姐儿添添趣儿。
轩哥儿时常与章致拙通信交流,过两年便是秋闱了,他准备下场一试。主要还是生活所迫,自己是一家之主,若他只是一昧读书,家用耗费一律都用姝姐儿的嫁妆也说不过去。
秋闱若是中了,便是举人,纵是名次差些,也好找营生,不去想外放做个县令,自己家也没甚门路,便是去书院当教书先生,日子也好过许多。
轩哥儿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踌躇,每日刻苦读书。闲下来也只教教妻子和妻妹读书认几个字,感觉精力充沛了,便又钻进书房做文章。
经过好几日的麻将切磋,章致拙终于受不住了。正好船正行到无锡,章致拙赶紧拉着顾彦汝下船透透气。
“这麻将乃是太宗所创,玩法多样,很是风靡了一段日子。你于此道颇没有悟性。”顾彦汝风度翩翩地扇着扇子道。
天气热起来,顾彦汝终于开始带折扇了。章致拙早已忍了很久,看顾公子已摇起了扇子,他才敢带,怕被说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