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钰睿

1、一

　　布鲁斯从未想到过他还能再次见到阳光——在那样惨烈的死法下，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虽说他睁开眼看到的“东西”同样惨烈。
　　直到他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把自己挪出那间木屋，从木制楼梯上滚下，整个人躺倒在草地中，他还能闻到那侵染了自己全身的血的气味。
　　他看着漫天星点，深吸一口气，吐出。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夜空的霎那松懈了下来，就像一只猎物逃离猎人的狩猎范围之后所感到的那样，全身的疲惫以及熬夜的晕眩全部涌了上来。
　　那宛若地狱的景象，比他的全盛时期的“杰作”，还要让人想要呕吐。
　　呕吐……只有人才会闻到血腥时呕吐，那么说，他真的像那个扑克变态所说的，变成了一个人类猎人吗。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穿着奇怪制服的人。
　　两人默默对视十几秒，最终那个人说话了。
　　“哟，你就是艾尔利克吧，那么剧烈的练成反应，你还真不怕被校方抓到。”
　　他沉默半晌，只是瘫着一张脸，说：“和你没关系吧。”
　　“哪里，我们两个可是这一届军校生仅有的两个炼金术师。说起来，十天后就是国家炼金术师考核，我听说你报考了，是真的吗？”那人继续用调侃般的语气说道。
　　他闭上眼，努力翻了翻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啊，是啊，有问题吗？”他再睁开眼，懒洋洋地说。
　　“不，没有。只是……”那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仿佛在叮咛着什么，“到时候多多关照一下吧，好歹在一所军校呆了两年。”
　　说完，那人转身离开，下摆划出圆润的弧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站起来，发现自己的着装和那个人是一样的。
　　这大概是那人口中的军校的校服吧。
　　他想道。
　　他在原地站着，直到第一缕微光降临大地。借着那光，他依靠身体本能回到了军校分配给他的宿舍。
　　接下来的十天里，他花了四天进行念的修炼，剩下的六天他把自己淹没在炼金术相关书籍中，备战国家炼金术师考核。
　　临时抱佛脚的结果是他低空飞过第一轮笔试。
　　这么说起来，那个人也通过了，毕竟第二轮面试的时候他在会场门口看到了那个人，和他一样穿着湛蓝色的军装，但双手带着一副手套。
　　他感觉那个人有做衣冠禽兽的潜质，那么英俊的脸，不拿来引诱天真浪漫的少年少女真是可惜了。
　　其实他觉得他现在的脸挺漂亮的，比不上穿越门之前的他的外貌，但胜在色纯，金发金眸，灿烂得像是会发光，夺人眼球——让他不由得期待起这具身体本来的父母的模样。
　　一定是两位大美人吧。
　　这个世界真是神奇。
　　没有黑暗世界，没有世界树，没有念，没有拥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奇怪能力的奇怪生命，但是却有炼金术，有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有能够进行人体炼成和黄金练成的禁忌……再加上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前看到的——如果不是他的幻觉——一扇门，和只有轮廓的透明的身体的、有着如同女人孩童合成在一起的、自称真理的人。
　　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被用作等价交换的材料，换回的却是那样一个惨烈的“东西”，真是让人感到意外。不过果然，人的记忆并不等同于灵魂啊，不然他的脑袋里就不会有原主人的记忆了，作为拥有他人记忆的代价，他自己最开始的十几年记忆也消失了呢。
　　有趣。
　　但不管那个世界，牵扯到实战的话，考官都喜欢出让考生互相淘汰的题目。
　　真是让人头疼。
　　轻轻松松让考场内考生在念的作用下失意体前屈的他想着，走到第十个人跟前，那个人十分没骨气地立刻认输。
　　然后，他走到同样是双腿跪地的那个人跟前，问：“又见面了。”
　　那个人没说话，不过身下已经是一滩薄薄的汗水。
　　“你的名字？”
　　“……罗伊·马斯坦。”那个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蹲下来，一双金色眼睛与那个人的黑发平齐，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布鲁斯·艾尔利克。手感不错。起来吧，剩下的人任你处置。”
　　他重新站了起来，离开会场。
　　被他碰过的人，会脱离念的控制。
　　会场观测台上戴着黑色左眼罩的男人背着双手，注视着正在离场的金发少年。
　　“那是……”
　　一旁出题的考官翻了翻资料，回答道：“那是爱伦托斯·艾尔利克，大总统。”

　　这个身体绝对是罪犯吸引体质。
　　他拖着两名通缉犯走进大总统府时想道。
　　“啊啦，这不是布鲁斯小朋友吗，又抓了哪两个通缉犯啊？”爱尔丽少尉一边调侃他，一边从他手中带走那两个通缉犯。
　　“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通缉犯真是奇怪，打劫我的时候都要对我喊出自己是通缉犯，要我怎么怎么样的，搞得他们好像很出名似的。”布鲁斯将双手放进口袋里，以懒散的口吻说道，“我只是逛个街，想好好看看首都的景色而已啊，为什么他们要盯着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孩子呢。为什么呢，爱尔丽？”
　　爱尔丽毫无顾忌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突然提起了兴趣，反问道。
　　“对啊，长得又好看，穿得也好看，不就是有钱人家孩子的标配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服装，疑惑道：“怎么会，这是我两年前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啊。”
　　“你家不在中央市？”爱尔丽问。
　　“当然不在。有问题吗？”
　　“没，那你来中央市做什么啊？”
　　“参军，考取国家炼金术师资格……”他注意到爱尔丽逐渐变得严肃的面容，问，“怎么了？”
　　“你……参加了今天上午的国家炼金术师考核？”
　　“是啊。”他边说，边点头。
　　他看到爱尔丽准备离开，没再搭话，但她离开前又问他：“你的姓氏是？”
　　“艾尔利克。”
　　少年微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