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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怨不得 ...

  •   子央依旧是乐国唯一的王子,而且子央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的子央与钟秀长得很像,面容俊朗,气质清逸,父子二人站在一起,同样略显羸弱的身躯,总是让乐国众朝臣心中不由暗暗喟叹,子央王子与当今王上实在是太像了,这乐国的未来……然而,每每想到此,也没有人再敢继续想下去了。
      如今的乐国,王后权势滔天,有些事的确只能是不可说,不可想。虽然王后平日对待子央王子似乎淡淡,但是,十五岁的子央王子,性格却也几乎像极了当今的王后横波。
      子央有些闷闷地走在王宫里,如今的他早已对王宫不感到陌生了,他也早已明白了,这里是他的家。对,就是他的家。他在自己家里行走,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更何况,的确也没有人让他顾忌。可是——子央远远眺望向缈神殿的方向,于他而言,那个地方,却一直像海市蜃楼般可望难可及;住在那里的人,也一直让他觉得如神女缥缈。
      横波是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却并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父亲,更不喜欢困着她的王宫。
      “那……是谁?”
      突然,子央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向了缈神殿的方向。有一个人正在往缈神殿的方向走去,那个人他从未见过,母亲是因为什么而召见她呢?母亲竟然还派出了最信任的祁女官,那这个人应该是母亲十分想见的人吧?母亲似乎总是这么忙,有很多想见的人,所以,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父亲,还有他。
      “王子,那是司祷的弟子。”
      身后,延照低声回复子央。
      “南司祷的弟子?那是下一任司祷吗?”子央依旧目不转睛地远远眺望着缈神殿的方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延照沉默良久,才略带迟疑地道:“……臣不知。”
      也对,延照他怎么可能知道下一任司祷是谁?那是灵希宫的事,没有人会胡乱揣测。那会亵渎灵希宫。子央默默地、略带嘲讽地想道。
      “她是谁?”
      “据臣所知,司祷弟子出身伏湘夫人一族,名思棠。”
      原来她同母亲竟有这样的渊源,难怪母亲会这么重视与她的见面。
      “真巧。”
      延照听着子央这句似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是在四年前成为子央王子的侍从伴读的,他出身于越阳世家,族中对子弟的教育,讲究适宜性灵,所以,他本来并不用成为王子的侍从伴读。而且,四年前,他本已打算如期出门游学。可是,子央王子却亲自来到了延府中,恳求他,成为他的侍从伴读。后来,所有人,包括延照才得知,子央王子那天的举动,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全然出乎王上和王后的意料,简言之,是子央王子自己选定了他,让他成为了他的侍从伴读。或许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延照并没有拒绝,就这样,他陪在子央王子身边已有四年。王子孺慕王后,延照知道;王子尊敬王上,延照同样也知道;但是,王上和王后却似乎都并不太理解王子,他们也并没有试图真正走进王子的心,所以,王子时常踌躇满怀,苦闷难当,而这些,王上与王后似乎都不知道。
      “延照,你不觉得巧吗?她们,同样出身于越阳世家,也同样是灵希宫的弟子,她们走着近乎相似的路,她沿袭着母后所走过的路,她今天也来到了王宫,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也成为这后宫中的一员呢?就像……英夫人?”
      子央面色沉静,说出的话却让延照一惊,延照立刻退后一步,恭谨地急道:“王子,这……按理,您并不应该这样称呼司祷弟子,心中更不应该有这样的揣测。”
      子央沉默了很久,直到那个纤细的影子完全走进了缈神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才再次平静地开口,“延照,你说得对。我与她,其实也存在血缘上的联系,这点,我差点忘了。谢谢你的提醒。走吧,我们去历文馆。”
      子央回身对延照笑了笑,然后终于再次迈开了步。
      但是,那样的笑容,延照却并不想见到。王子,您分明在压抑,又何必笑?刚才您的愤激之语才是您此时的真心想法吧?而且,我也知道,您的心中不可能这么快平静下来。您走得这么急,这么匆匆……或许,我应该待会再跟上您的脚步。
      延照静静地跟在子央身后,跟着子央一路走过了雅集殿,萃敬轩,历文馆,然后,子央一路静默地向王宫外走去,直到子央停在了怀府门前,延照才知道,自己心中的臆测真的都没有错,无论子央表面如何沉静,子央心中无法平静,所以,他沉默不言地来到了怀府。
      怀府,怀氏之府。这里住着子央王子的授文之师,怀修先生。
      然而,不待子央和延照走近怀府,怀府的管事怀起就急急地迎了出来,恭敬地迎向两位公子。
      “王子,家主今日并不在府中。”
      “先生今天也不在历文馆,先生去哪里呢?”明明并没有过去很久,子央的声音却似乎疲惫了许多。
      怀起立刻答:“家主有事暂离越阳,忧心王子突至,所以特意遣某一直侯在此处。”
      “先生……先生离开越阳了?”子央神思不嘱地向远方望了望,喃喃问道:“先生去了哪里?”
      江岸,越阳之畿,距越阳不过半日路程。
      一路上,延照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王子。然而,眼见着天气越来越阴沉,滂沱大雨即将倾盆而下,一切事物犹如草木皆兵,空气中翻动的沉闷越发汹涌,延照终于骑马跃到了子央身旁。
      “王子,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
      延照声音里的焦急被突起的狂风吹散,显得沉闷又无力。
      “延照,那我们该往哪儿走?”子央只侧身瞥了延照一眼,便依旧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狂风中。
      延照回首驻望,此地正处原野之中,目力之所极处,远望幽幽密林几如黑点,附近的确并无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距离江岸也还有数十里之遥,他们似乎正处于一种无望的境地中。或许正如冲入狂风里的那个人的心境一样,他们无法回头倚望,那么,他们就只能冲进狂风中。延照挥手扬鞭,再次追随子央,冲进了层层卷起的狂风中。
      延照在没有成为子央的侍从伴读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件事。而且,时至今日,延照仍旧没有忘记那件事。
      越阳几乎人人尽知,五年前,在千橒大司祭的践行宴会上,在千橒大司祭离开宴会之后,王子子央当即也离开了宴会,而且是奔跑着离开的。这样的行为,与世家的行仪举止相背,当然更不符合一国王子之仪。那不该是王子所行之事,很快在越阳引起了一阵明里暗里的骚动。各种非议一夜而起,甚嚣尘上。然而,那一次,王上却是难得地强势。非议与骚动很快消散。延照记住了王上的强势,也因此记住了那件事。尽管之后,没有人再非议王子的举止,但是,却有了很多关于王子为何会失仪的猜测。有人说,王子是对于千橒大司祭太过不舍,所以王子无法忍受大司祭的离开;也有人说,王子情绪失态时似乎是看向高台的,而当日的高台上只有王上、王后、英夫人三人,王子近年一直回避英夫人,可见王子失态或许另有原因;还有人说,王子许是个性太过软弱,同当今王上一样,过于仁厚,因此难舍分离……延照每次听之,都只是一笑付之。在成为子央的侍从伴读之后,延照记得,王子只有一次向他提起了这件事,子央问他,“你知道我曾经不顾一切从宴会中跑开吗?延照,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那时,延照是这样回答的:“臣不知。然而,我觉得,王子是……情之所为。”
      子央听到“情之所为”四个字,高兴地笑了。那时,延照从子央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激动的光。性情之人,情之所至,情之所为,应该就是那样吧。延照觉得这就是子央眼中泛起激动的光的原因。
      笑过之后,子央开怀地对他道:“延照,我知道你是秉持君子不窥伺不妄言之风,我尊重延氏家风。所以,你可以忘了我刚才的话。其实,那时,父亲劝慰过我,说我初返越阳,无法完全融入越阳的生活,因而胆怯,惶恐,不安,那都只是因为我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之前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可是,父亲却不知道,其实……大司祭是教过我的,他教了我很多东西,甚至比母亲还多。我知道,那晚我不该奔跑着离开宴会,那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猜测。可是……”子央哽咽了一下,接着道:“或许真的就如你所说,就是情之所为。我实在太舍不得大司祭了。那是一种幼儿对抚养他长大之人的舐犊之情。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那天,延照记住了子央口中的“舍不得”,也记住了这段“舍不得”之情。那是属于千橒大司祭与子央的十年游学岁月。
      延照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后来,延照却又发现,千橒大司祭与子央之间,远远不止只有“舍不得”这么简单。子央对千橒大司祭似乎抱有很复杂的情感,仅从时而有人谈起千橒大司祭时,子央的出神与皱眉就可以看出。至于子央到底对于千橒大司祭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感呢?延照无法揣测,也不敢深想。
      不过……
      子央今天的异常,延照能够肯定,的确与千橒大司祭有关系。
      因为离开五年的千橒大司祭即将再次回归越阳,归期就在今天。王宫为此也早已筹备了盛大的宴会,就在今晚。
      然而,王子却径直离开了王宫,甚至离开了越阳,如今就在狂风暴雨中奔跑。延照不敢想象,今晚的王宫又会因为子央的这一举动引起什么样的骚动,还有,之后,越阳又将传出关于子央的什么样的流言?
      王子失信且失仪,究竟该是谁的错?
      怀修先生?
      还是千橒大司祭?
      抑或是……当今王上与王后?
      一道天光凛冽劈下,劈开了帘帘的雨幕,忽然照亮了前方的路。朦胧雨隙间,延照恍然瞥见前方似有屋舍俨然。延照心下立时大喜,狠狠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大叫道:“王子,前有避雨处!”
      又是一阵轰隆声响,天色越发阴暗,黑云滚滚,虎视眈眈地仿佛就要立刻吞噬那两个仍在雨中奔跑着的少年。半刻钟后,浑身已然全部湿透的子央与延照终于到达了渴盼的避雨处。
      子央的确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千橒重逢,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再遇。
      其时,子央刚一走进避雨处,却轰然怔住。
      这里是江岸行驿,的确是个避雨的地方。可是为何……为何他和他……都在这里?
      子央怔怔地看着盘腿而坐、相互对弈的二人,一人恍然若仙,风姿依然,确是灵希宫大司祭千橒,也是他五年未见过的人;而另一个人,神态炯炯,激情飞扬,也确是他的授文之师怀修无疑,他们竟然滞留在了这里吗?
      “……大司祭……先生……”延照看着风姿截然不同的二人,也呆怔了片刻,不过,他终是因为没有心事所扰,所以,立刻醒悟了过来,立刻整了整自己浑身湿透的衣裳,向二人郑重恭敬地行了一礼。
      延照的声音也惊醒了发怔的子央,子央喃喃出声:“先生……”然而,或许子央自己根本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想的是谁,又到底唤的是谁。
      或许是猜到了子央此时烦乱的心情,也或许是因为子央此时实在太狼狈,千橒和怀修都没有开口,二人只淡淡看了子央一眼,然后便将注意力转回了正在对弈的棋盘上。
      “先生……”子央又在心底默默地唤了一声。这一次,他很清楚,他想的是千橒,唤的也是千橒。
      一室静寂无声。
      延照低头想了片刻,轻轻挪动脚步靠近了子央身后,低声道:“王子,我去找驿丞,咱们都不能再穿这一身湿透的衣服了。”特别是在千橒大司祭和怀修先生面前,若早知如此,他们其实并不该冒然走进这间屋子。
      子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延照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子央却恍若未见,也恍若不知。他根本没有准备好与千橒再次相见,所以他再次不顾一切地逃离了越阳;然而,他们却还是在这个行驿里不期然地相逢了……子央怔怔地看着千橒的侧影,思绪恍然飘回了五年前,千橒离开越阳的那一天……
      千橒随心所至,随心而走,他的出行历来都是这般潇洒。他不需要人送别,也从不需要有人送别他。可是,那一天,子央偏偏就跟着母亲去了……
      千橒对于母亲的出现既不意外,也不震惊。他的表现很平静,很淡然,看着母亲自车架上缓缓走向他,他的嘴角也一如既往噙着一抹微笑。
      “你来了。”可是千橒一开口,子央就知道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得体的分寸,或者说得体的距离。子央那时也突然明白了,千橒与母亲之间是有距离的,那种距离,母亲很厌恶,但是她跨越不了,因为千橒不允许她跨越。当时就想通了这一点的子央,回味起千橒看见母亲出现时的那抹微笑,恍然觉得那抹微笑其实也带着那样的距离感。
      “我来送别师父。”母亲的话听着也很平静,或者说平淡。因为子央当时恰好在横波的右后侧,他无法看清母亲脸上的神情。
      “你有心了。”
      “我知道师父不喜有人送别,然而我还是来了。”
      “上一次,后来……”千橒长长叹了一声,然而脸上神色却未变,他依旧带着那种微妙地笑,道:“南蘩对我说,你也执意来了。”
      “是,我来了,可是师父却已经走了。”子央听出母亲的情绪已经开始波动了,然而千橒却还是平静如常。
      千橒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同十年后的今天一样吗?还是……十年前你其实是为了子央?”
      “师父心知。”母亲笃定地道。
      “十年前,我带走子央时,他才刚刚满月。你只能是为了他。”
      但是,千橒的刻意强调,母亲却似乎恍若未闻。
      子央想,原来先生与母亲说的是十年前的送别之事。
      “我不是为了他。”子央听到母亲针锋相对地道。
      “为什么?”千橒似乎有心事缠绕,他看着母亲,再次重复道:“难道子央不值得吗?他是乐国的未来,我会尽心教他的。”
      “我当然知道师父会竭尽全心。他是一个温暖的孩子,我相信是师父教了他心性开阔,温暖善良。可是,他现在回到了冰冷的越阳,冰冷的王宫。师父难道不担心他会变吗?师父难道不担心他会变得如同今日的我吗,或者是今日的王上?”子央觉得,母亲脸上当时定然浮现着的是,冰冷又嘲讽的笑。
      “师父只教了他十年,可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师父明明知道,他的人生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开始,你就已经要抛弃他了吗?”母亲情绪越发不稳,开始近乎声嘶力竭地控诉。
      可是,千橒却只是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然后带点冷漠地说道:“不,横波,你不是在说子央,你是在说你。”
      子央听到母亲凝然一笑,慢慢向千橒靠近,“不错,我是在说我自己,十年前被师父抛在了越阳的我!”
      “你后悔嫁给钟秀吗?”
      千橒话落,母亲顿然止步。然后,子央看见千橒脸上已然收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冷漠;接着,母亲的身子猛然便向后倾了倾,之后母亲的双手更是无措地舞动了起来,子央觉得,母亲陷入了一种骇然的手足无措中。
      母亲后悔嫁给父亲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会令母亲变得如此?
      为什么千橒会问母亲这个问题?
      母亲爱千橒,父亲爱母亲,那他呢?他们有没有爱过他?他们是不是都不爱他?他们……是否爱过他?
      那一刻,远远看着沉默对峙的千橒与母亲,远远看着疯狂地挽留千橒的母亲,子央突然发现了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似乎……所有人都不爱他。或者说,曾经爱过他的人都有各自的理由。没有人因为他而爱他,没有人给予他最纯粹的爱!
      “我不后悔!”
      决绝果断的语气,凛然不惧的神色。母亲就这样将心中想法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子央顿时又一愣。
      千橒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不错,横波,我知道你不会后悔。”
      不会吗?
      母亲凄凄地又向后退了退,“是,我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
      “即便没有恰好传到的那个消息,即便那个消息不是钟秀交给你的,你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横波,你父亲的死并不是促使你答应钟秀的根本原因。那段时间,钟秀予你的陪伴,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想要什么,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了。如今,乐国的朝堂上,可还有一个令氏族人?”
      显然,千橒的这番话对母亲形成了更强的冲击,子央看见母亲身体突然开始颤抖不已,似乎下一刻就要委顿跌倒了。然而母亲没有再后退,她也不可能让自己跌倒,相反,她紧紧地握着双拳,生生地抑制住了身体的颤抖,然后冷然面向千橒,近乎吼道:“哈哈哈哈,师父果然早就将我的心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但是,师父难道只看到了这一点吗?师父你……为什么要回避我最想给予你的那颗心呢?如果师父早就看到了我的心,我就不会变成今日的我!”
      “是,是我让令氏的族人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了朝堂上,但那又如何?为人子女,自然应当为父沉冤,父亲明明是一个如芝如兰的人,他受权术倾轧,流放半生,愤恨投江,我怎么能忘记?我又怎么能放过自己?放过那些人?我无悔!”
      ……
      那天,直到最后,母亲自然没能留下千橒。
      千橒飘然远走,母亲悻然回宫。
      然而,子央却一直记得母亲那天的嘶吼,还有千橒的冷漠。母亲求而不得,因为千橒根本从未给过母亲求有所得的机会。自从那天起,隐约窥见母亲心思的子央,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千橒和母亲了。
      时过五年,上天终究还是没有遗忘任何人。
      子央的思绪在浮浮沉沉中,终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静谧无声的屋子中。屋外雷声阵阵,淅沥大雨如急弦,更显得屋子里哪怕些微的轻响都格外响亮。子央再次怔怔地望了望仍旧岿然自如地对弈着的二人,眼角余光忽然却瞟到了一个立定不动的纤细影子,子央转眼望去,心头不由又是一震。
      盈盈的烛光下,那个影子迅速地与他心中的另一个恋恋不忘的影子倏然重合在了一起。
      是她吗?
      竟然是她!
      那个让他一眼惊鸿的少女,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间的美丽少女,如今竟然也站在他的眼前?
      子央心中狂喜不已,然而下一刻,却又生出了一丝苦涩。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在他感觉最无助,形容最狼狈的时候,让他再次重遇她?
      “你……”子央突然嘶哑着开口,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嗓子竟然已经嘶哑得如此厉害了。
      站在怀修身后的少女微微侧过了身,略带疑惑地看了子央一眼。
      “你是……”子央看着如神女一般的少女,她如秋水溟濛的眼中很快又闪过了一丝疑惑,子央顿时更加手足无措,记忆或者说言语也更加混乱了,“……五年前,我们见过……你随着父母离开了越阳……”
      少女凝眉想了想,很快便回道:“原来……是那一天。”少女显然想起了那天的事,目光专注地看向了子央。
      “你记得,是吗?”子央心头又是一喜。
      少女微笑点头,“我记得。”
      “那么,你是……”子央眼中、心中同时蓄满了紧张的期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并未怪罪他唐突的少女,虔诚地如同向巫祖献祭般。
      少女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明朗的笑,顿时犹如满室生花,彻底带走了伴随潇雨而生的沉闷,苦涩。
      “我是怀妜。”
      一刹那间,子央感觉自己被这四个字温柔地彻底地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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