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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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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赵夏晗的手机响过几次,她每隔一个半小时设了闹钟,铃响后便去卧室看看宁墨。
床头的白光淡淡亮着,映出宁墨好看的侧脸。
酒精作用下宁墨睡得安稳,微微弯着身子,双手叠着放在一边。
从认识起,赵夏晗就觉得宁墨的身子太过单薄,将近一米七的个头,蜷在被子下的身形只有不大的一团。
赵夏晗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在她的肩膀。
将近凌晨的时候,宁墨似乎有些不适,蹙着眉,脑袋偏了偏,赵夏晗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好在没发烧。
赵夏晗没有回沙发,而是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她。
外面天色尚暗,遥远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其余大片都是沉沉的深蓝。
整个城市淌在寂静中,千家万户的灯都熄了,房间里的一盏灯还亮着。
不知何时起了风,微风吹拂,窗帘随之摇动。
床上床边的两道身影各自静默,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
快到六点四十分的时候,天光乍破。
清晨的临川是安谧的。当第一缕阳光射穿薄雾,迎来了温馨的一天,此时,这座小城笼罩在柔和的晨辉下。
赵夏晗拉开窗帘一角,看到初升的朝阳射出万道金黄色的光芒,浮在空中的几片白云,霎时间被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又被染成玫瑰色。
东方的半边天也被染红了,宛如发亮的缎子。
赵夏晗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且睡着。
她把小说放回书桌,摁灭床头的灯,轻轻地离开了卧室。
走之前微信上留了信息。醒酒汤的材料她都备了份,要是宁墨起床后头疼的话,去烧点水,煮碗红糖姜水喝。
赵夏晗搭了公交回去,昨夜里睡得不太好,有些头晕,她靠在车窗上眯了一会儿。
下车后回到家里,赵夏晗没有多少食欲,随便弄了点饭吃,然后收拾下东西骑着小电瓶去了书店。
今天上午是进货的时间,耽误不得。
图书进货渠道基本有三,一是从出版社那里进货;二是与书商交易;三则是批发市场直接进货。
赵夏晗有之前陈姨经管书店时攒下来的人脉资源,和几个老板有些交情,拿到的价格会比别人低一些。
十点过,一辆面包车按照约定停在了路边,范志从驾驶座下来。
范志摘下手套,道:“这周的货已经到了,小赵你看一下。”
范志一直都在给思源书店供货,即使书店换了主人,交易也没有中断。
他把几张清单递了过去,赵夏晗接过认真核实一遍,数目和内容都是对的,她抬头对范志笑了下,“辛苦范叔跑一趟了。”
“没事哈哈,都是我应该做的。”
范志爽朗地笑了下,就去打开车后盖,把一箱一箱的书搬出来堆在书店门口。
早上的天不热,所有的书都搬完后,范志头上还是冒了层汗,他抬起手随意擦了把,赵夏晗把买好的矿泉水递给他。
说实在的最初陈姨跟他介绍起赵夏晗时,范志并不看好,一个年轻的学生娃,高中还没读完就出来开店。
虽说法律上有明文规定,十六周岁以上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经济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自负行为能力人。
赵夏晗符合这个条件,可以申请营业执照,也在市上工商局过了明路。
但她的社会阅历和人情世故方面底子浅,容易吃亏。
赵夏晗刚接手思源书店时,不了解行情,其中一个批发商见她是个羽毛未丰的女娃娃,欺生,把一些囤积很久销量不好的存货推荐给她。
可想而知那批书里有不少磨损污迹的,放在书架上根本卖不出去。
赵夏晗踏入社会第一步就经受了这样的考验,短时间消沉之后,就立刻想办法补救。
她给那批发商打了十几道电话,让批发商尽快退换货,或者按原价赔付,不然她就去向工商局投诉。
那些残次品书籍也被她拍了照片存下来,当做证据。
批发商要是不依,赵夏晗还会在书商群里揭露他的行径。
作为商人一旦信誉倒了,饭碗就砸了,批发商仗着自己的资历,以为这小姑娘会忍气吞声,没想到她手段如此强硬,后悔不已之下给她道歉赔偿。
赵夏晗是个守信之人,事情解决后,没有把批发商的行径说出去。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陆续听到了些实情,范志也是其中之一。
范志由此对赵夏晗改观不少,暗地里欣赏这小姑娘的胆量和智慧。
听陈娟说起她家里的事,不免多了几分怜惜之意,进货运送上的事办得尽职尽责,赵夏晗也十分依仗他。
赵夏晗说着晚些尾款会打给他,又道了声谢。
“谢谢范叔了,下周还得拜托你进一次货,到时我提前联系你。”
“哦,好好。”范志应了声。
交接完成后,范志还要给下个书店送货,和赵夏晗打声招呼就开车走了。
赵夏晗看着门口成堆的书,从柜子里拿出把大号美工刀划开箱子的透明胶,把一摞书抱了进去。
店里只有她一人张罗,凡事都亲力亲为,整理、分类、入库……这些活计她之前做过,不会显得手忙脚乱。
十几分钟后,箱子里的书都挪了出来,
只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将部分书籍放置好,其余的堆在杂货间里就可以了 。
就在她要回店里时,抬眼瞥见一个熟人。
陈沁沁站在树下,不知看了自己多久,赵夏晗见到她的脸一时愣神,心里瞬间浮现出各种情绪,迅速转过身就要避开陈沁沁的视线。
这时陈沁沁走过来,捏住了赵夏晗的手腕:
“见了我就想躲吗?赵夏晗你可真够义气啊,一个人来到城南这破地方,我他妈找了你两个月,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见到我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赵夏晗挣扎了下,想甩开她的手:“陈沁沁你放手。”
陈沁沁咬着牙:“我不放!”
两人僵持在路边,行人纷纷侧目,赵夏晗跟她认识久了,知道陈沁沁这倔脾气,不达目的不认输,挣扎无果之后还是妥协了。
“你放手,有什么事进去说。”
进去之后,陈沁沁打量着这家规模不大的书店,赵夏晗看了她一眼。
“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还好,搬家了,换手机号了,一个月前盘下这个书店,做着小本生意。”
“你确定?”陈沁沁的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不信。
“确定。”
“呵,”陈沁沁冷哼一声,抓了下头发。这是她烦躁时的标志性动作,十米之内都是引子,表现上无事甚至还跟你嘻嘻哈哈,下一秒就火山大爆发。
“要不是我一个朋友在银行做事,经管过你爸公司的贷款,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陈沁沁是1班唯一的特长生,学钢琴的,艺术细胞没多少,惹事细菌倒是一身都是。
她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家里有些资产,找关系让她进了临川一中。
其实陈沁沁到哪都一样,只不过换个地睡觉。
高一上学期她中途插班进来,一看就是刺儿头。
方来班上自我介绍时,双手插兜,一脸的不耐:“我叫陈沁沁,沁是三点水一个心那个沁,记不住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兴趣认识你们。”
一次历史老师发了套试卷作为作业,周日下午回校后,赵夏晗发现试卷弄不在了,前桌陈沁沁转过头来,把自己空白的卷子给她。
赵夏晗当时问她你不要吗?
陈沁沁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说我不会做题,给了我也是浪费。
历史老师是个老学究,长着张古板的脸。
教课挺厉害,整个人和她的制服一样一丝不苟,但为人严厉刻薄,是年级公认的大魔头。
课代表收完作业后,第二天上课,她拿着戒尺在讲台上重重一拍。
“好啊你们,才放个周末心都收不回来了,让你们做套卷子考察下学习情况,结果少了一份,是谁没做的,给我站起来!”
陈沁沁拖拖拉拉地起身,拉长了语调,漫不经心说到:“是我。”
历史老师看她的态度更生气了,让她去教室外面罚站,等陈沁沁走后,道:
“我知道部分同学啊,家庭条件很不错,甚至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出国留学,但别以为有钱有势就不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你们是学生,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她话还没说完,赵夏晗就站起了起来:“老师,其实是我的错,我不小心搞丢了试卷,陈沁沁把她的卷子给我做了。你别怪她。”
说罢,还没等老师反应过来,赵夏晗便鞠了一躬,走出教室。
走廊上,陈沁沁正靠在墙壁微眯着眼睛晒太阳,看到赵夏晗也出来罚站,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把真实情况跟老师说了,说是我的错。”
陈沁沁:“你傻啊,本来我背锅背得好好的……”
赵夏晗笑了笑,没说话。
陈沁沁见状,不知怎地也笑了起来,两人一边罚站一边傻乐。
初秋的阳光微醺,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块。
从此之后赵夏晗与陈沁沁的关系就好了起来,陈沁沁将她划到了自己人那拨,“以后有什么事我罩你。”
陈沁沁本人不像名字那样优雅有气质,反是直爽开朗,张口闭口“我靠”“你大爷的”。
试卷这一小插曲后,她和赵夏晗交上了朋友,全班她也只认赵夏晗做朋友,赵夏晗偷偷学的第一根烟就是在陈沁沁串掇下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