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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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赵夏晗抬手将一缕遮住宁墨眼睛的长发捋去耳边，认真而细致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个仔细。
柔和的声音响起，似是春日略带凉意的微风，“好，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
又开口道：“我扶你起来，坐久了会不舒服吧。”
“现在很晚了吗，几点了？”
客厅里一直开着灯，窗帘也拉得严实，宁墨一直没注意时间，听赵夏晗的语气才发觉不早了。
“晚上七点。”赵夏晗说。
“七点……”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赵夏晗一手拉着宁墨的胳膊，手下发力，就要扶她起来。
忽然之间听到“嗒——”的一声，似水珠滴落。
赵夏晗循声看去，地板上晕了一小团血迹，接着又有鲜血滴下，在原来的基础又晕开了些。
这才发现，宁墨垂着的右手渗出了几道蜿蜒的血迹，因为先前只有些许流出指缝，赵夏晗没有注意到。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宁墨的手也各自染红了半边。
赵夏晗明显一惊，她慌忙扳开宁墨的手查看。
右手掌心里躺着一块红色的碎片，瓶盖大小，边缘尖锐，碎片旁边是道两厘米多长的伤口，血色更为明显，还在不断地往外面冒血。
“宁墨，宁墨你，”赵夏晗顿时失了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墨，声音发着颤，语无伦次。
“药箱在哪儿……我上次拿过，我记得的，在哪儿……”
她慌忙起身环顾四周，在看到储物柜后，快步走了过去，在熟悉的一列柜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提着药箱，重新回到宁墨身前。
她打开药箱，飞快地在一堆药物用品里翻找着，双氧水，棉签，创可贴……这么长的伤口，创可贴怎么够，可是又没有纱布。
她记得之前看过的卫生指南，用干净的布料也可以代替。
“有手帕吗，毛巾也可以……我给你包扎伤口。”她说。
“卧室衣柜中间的抽屉里有。”
“你等等我——”
话音刚落赵夏晗就移步去卧室，打开衣柜上面的抽屉时，看到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烟灰色围巾，往日的记忆浮现在眼前，鼻子一酸。
她连忙敛下心绪，在第二格抽屉里找到了一方手巾。
碎片有一小部分嵌进了血肉里，赵夏晗一只手握在宁墨的手下，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怕不慎弄痛了宁墨。
“可能会有些疼，你……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忍一下。”声音断断续续。
接着另一只手靠近，要取出碎片前，抬头又看了宁墨一眼。
“没事，你取吧。”宁墨平静地注视着，答她。
赵夏晗的视线落回那个碎片上，原本是纯白色的，现在却已是沾满血色，她不敢想象宁墨握紧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
心脏好似被人狠狠地攥紧。
这个人真傻，真的……太傻了。
仓皇之中赵夏晗险些落了泪，但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她定下心神，小心谨慎地捏住了碎片的外端，一点一点地取出来。
幸好有一部分血液凝成了小块，取出的时候没有冒出很多血，她把碎片放在一边，拿棉签沾了酒精，慢慢地清理伤口。
包扎的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阵疼，她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能感觉到手下略微的颤抖。
抬起眼帘去看宁墨，宁墨的眼圈泛红，眸底晃着一汪温润的水光，嘴角却是轻扬起。
她哑着声说：“不疼的，一点也不，你别担心。”
赵夏晗听到她声音的沙哑，安静了片刻。她紧紧抿着唇，情绪一直往下沉，努力克制了会儿，但终究没有克制得住。
伸手抚摸上宁墨的脸，嘴唇翕动。
“不要犯傻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别有下一次……”
“我答应你，不会了。”
宁墨头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现出一丝疲态。
她偏过头，深呼吸几次，将盈满眼眶的热流遮回去。
“夏晗，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地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这只鸟，永远没有着落。我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归路，无数次双脚悬空，害怕坠落时会粉碎碎骨。”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有你……我站在悬崖边，我看着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回想起她与赵夏晗之间的点滴，三年前的初见，三年里的心事，成为同学，擦肩而过，再是重逢，相见，试探，逃避……
她喜欢赵夏晗，比赵夏晗喜欢自己还要早。
命运无心，在两人间系了一个结。
宁墨默然想到，系着好，有了牵绊，以后就很难分开了。
听到宁墨的一番话，赵夏晗心下越发酸涩，她还是开口，温和道。
“别怕，别怕……我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会接住你，不让你坠下去。你那么好，怎么会坠下去。”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她问。
宁墨没有回答，而是把头低了下去，肩膀轻微地颤抖。
赵夏晗见她这样，连说：“不想说没关系，我不问了……”
宁墨摇了摇头，敛下眸子，灯光照着她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默默的阴影。
她想起了那些冰冷无望的日子，幼小的身影，一个人蹲在家门口，等她的家人回来。
眼睁睁看着外面的天空从明亮逐渐变暗，夜色蔓延，月亮升了，却是一分钟也不肯合眼。
说不出为了什么，只是觉得一颗心空悬悬又惶恐不安。
缓缓开了口，忍了许久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在赵夏晗的手上起了一层湿意。
“赵夏晗，我没有家了。”
她小声呜咽着，身形颤抖，像是一只寻不到归途的幼兽。
赵夏晗眼里含了怜惜地摸着她的脸，手指缓拭去眼角的泪水，对待易碎瓷器般珍重。
浅褐色眼眸里的光如琥珀柔和，“没事啊，别难过了……我给你一个家。”
“我给你一个家。”
她轻声诉说，不断地重复着。
“真的吗？”
“是真的，宁墨，我给你一个家。”
宁墨在恍惚之中，似乎确定了某些答案。
刚刚她想，眼前这个少女是不是真的属于她，现在，她觉得自己知道了。
她默然地看了赵夏晗片刻，受伤的那只手牵起赵夏晗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她掌心里那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足以让一个迷路的人找到归家。
虽然暂时身陷困境，但长久以来折磨她的事情都随着昨天的冷风飘散，不存在了。
与从前的自我厌弃相比，她反而觉得现在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她没有流泪了，一切归于平静。
长睫毛在赵夏晗的手心里轻轻颤动，有些痒意，如同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在心间撩动着。
夜幕无声地平展，楼下一排排低低的树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裹了层纱，浪潮似的车声，依旧在整个天地间弥漫。
远处密麻的楼房仿佛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烟雾里，闪着点点迷蒙的灯光，分不清轮廓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夏晗感觉脚有些发麻，她对宁墨说：“地上冷，起来吧。”
扶宁墨起身，坐在沙发上，又拉过旁边的薄被子盖在腿上。
“渴吗，要不要喝些水？”她问。
“嗯。”宁墨点头。
去接水前，赵夏晗还是看了一眼右手简单的包扎，确定没有再渗血之后，才放心地走开。
回来后，宁墨小口小口地喝着，将近一整天没有吃饭，她的身体有些虚弱，喝过之后恢复了些许的暖意。
赵夏晗见她喝完，然后询问着意见。
“虽然手没有流血了，但还是需要去一趟医院做专业的包扎，还要打一针破伤风，现在去来得及。宁墨，我们去医院吗？”
宁墨摇了摇头：“不想去。”
赵夏晗微抿了唇：“那去我那里？”
漆黑的眼眸直直看过来，赵夏晗忽地有些心虚，又补充道。
“你受伤的是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能碰水，不能拿重物，还要及时更换手巾……”
“附近有一个小诊所，明早我可以带你去换纱布。”
“嗯。”宁墨同意道。
两人打车去了赵夏晗的家，下车的时候，外面的温度比平日冷了几分。
到家时客厅的灯关着，小蘑菇已经睡下了，赵夏晗回来得晚的时候，她都按着时间入睡，赵夏晗去房间看她，替她掖了掖被子。
宁墨站在阳台，远眺城市一角，稀疏的建筑在寒风显得安静。“天气好冷，是要下雪了吗？”
赵夏晗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可能吧。”
宁墨的患手不能碰水，赵夏晗拧干湿毛巾，递给她擦了擦脸，简单洗漱后就去休息了。
夜半时分，天地间下着细小而密集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两个小时后渐渐地停了，房屋，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城市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夜里一切都安静了，房间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一天之后，宁墨的心境归于平和，她能触到身边人温热的体温，就伴着这股暖意入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起，果然下了雪，脚踩在雪地上，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刚到八点多，太阳就已经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进了像棉胎一样厚的云层。
宁墨换了药后，和赵夏晗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喜欢看雪，但离开帝都之后，便很少看到雪了。江枫眠说我念旧，我想念旧没什么不好的，是因为特别的喜欢，所以也特别珍贵。”
她看向赵夏晗，似乎在说雪，又似乎在说别的事。
“以后陪我看雪吧。”
“嗯。”
“你昨天说的，我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你想听吗？”
“嗯。”
风轻轻地吹过，停留在树枝上的白雪便“簌簌”地往下落，玉屑似的雪沫在风中舞蹈。
有一片悄然落在赵夏晗的发上，宁墨替她抚去，指尖沾上了微末的凉。
她说：“赵夏晗，你是这世界对我的偏爱，谢谢你喜欢我，我也一样的喜欢你。”
“赵夏晗，我们接吻吧。”
她们同时陷入安静里。
方才抚雪的亲昵在这一瞬间悄然生长，无声地化作了唇畔相接的柔软湿意。
宁墨眼里染上的笑似是冬日里开出的花，花上轻覆了薄雪，一阵风吹来，那雪化了，成了润泽整个春天的悸动。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