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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自白 ...

  •   十二月的第一天。

      宁墨醒得晚,昨晚吃过阿司匹林后头疼缓解了些,简单洗漱之后便躺下入睡了,但后半夜睡得不好,是不断变化走马灯似的梦,搅扰在脑子里,让人压抑。
      睁开眼后,明晃晃的灯光瞬间刺到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灯从夜里一直开着,没有关过,恍了神,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抬头去看天花板上的照明光,直视着它,久了,光晕一圈一圈的,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闭上眼睛轻笑了下,然后再次睁开眼。

      慢吞吞地起身,她走到阳台,天光已亮,抬眼望去是一片悠远的浅蓝。
      这里视野很开阔,冷风袭人。
      宁墨的手搭在栏杆上,触感冰凉,风把她的头发吹开,随风飘扬。万家灯火都熄着,城市悄然,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宁墨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上面没有未读信息。
      干净,简洁,什么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目光很淡漠,点到通讯录,手指上划,停在一栏联系人上,她给秦严拨打一个电话。

      请完假后,她回到房间,即使今天不去上课,该自习还是得自习。
      只是从堆起的书中抽出一本练习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银色铁皮盒子,盒子打翻在地,里面的糖掉了出来。
      约莫十来颗,滚落在地板各处。
      宁墨看着那些绘有图案的黄色塑料包装,有片刻的愣神,然后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捡起来。

      而此刻,同座城市的另一端,赵夏晗躺在床上,盖着的被子稍显凌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到桥头自然沉,她被生理期带来的疼痛折腾得在床上躺了半天,每遇到痛经的时候,都要了她半条命。
      不过几分钟,额头上便冒出了细细的汗。

      手机铃声响了下,赵夏晗伸手在右边摸索着,拿到手机后,上面显着几条新闻推送和陈沁沁打来的电话。
      清空消息界面后,赵夏晗接下电话。

      “夏晗,你看到我昨晚发给你的信息了么,怎么没回?”那边说。
      “嗯,是忘了看吧……”赵夏晗的声音缓慢低沉。
      “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感冒了?最近不是流感期啊,怎么一个二个都生病了。”陈沁沁说。

      “没有……那个来了,不舒服。”
      陈沁沁知道赵夏晗的体质,每次痛的时候,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捂着肚子忍半天。她一人在家,身边也没有人照看,陈沁沁有些担忧。
      “诶,你等着,我来看你……你家地址在哪儿?”
      “不用了,过会儿就不疼了。”
      “你说这话有意思没啊,快点说地址。”
      赵夏晗发了地址的信息后,电话就匆匆被挂断,赵夏晗想着陈沁沁着急忙慌的性子,笑了笑。
      痛感又传来,她缩在被子里,等着那阵痛慢慢地过去。

      陈沁沁在教学楼顶楼打的电话,教室里太吵,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通话。
      摁下锁屏键后,她去了办公室。
      秦严正和其他老师说着话,陈沁沁走到桌前,按着腹部一脸难受,说话的声音也低。
      “老师,我想请个假……”
      秦严停住了交谈,转头看向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胃疼,估计是急性胃炎。”
      秦严的嘴角抽了下,“胃在左上腹部,你按错了。”

      陈沁沁低头看了下按在右边的手,沉默了下,努力狡辩道:“具体哪儿我也不清楚,反正整片都疼。”
      “行了,行了,”秦严挥手。
      “那给你批了,去看看医生,吃点药。”
      “好的,谢谢老师。”乖巧.jpg

      做戏要做全套,陈沁沁又一脸难受地出了办公室门。
      一出去,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搜索着地址,一边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十分钟后,她坐上了车。

      按照赵夏晗给的地址,出租车来到院子外面的街道上。

      陈沁沁下车的时候,有点出神,这里相对市中心来说比较偏僻,附近是新建的工业园区,有微末的粉尘夹在空气中,鼻子有些不舒服。

      “同学你确定是这里吗?”司机多嘴问了句。
      陈沁沁白白净净的,气度看起来大半是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确定。”
      陈沁沁看了他一眼,付完车钱后,拿着手机扬了扬,就转身走了。

      面前是灰扑扑的街道,平房间偶尔夹着两三层楼,房屋大半陈旧,有的墙面的白漆剥落了大片。
      街边有一两个小吃摊点,其中一个是赵夏晗常去的凉拌菜。
      四合院入口旁有家小超市,没开灯,有点阴沉沉的,超市里间隐约有人在说话,过了会儿,传来麻将机自动洗牌的声音,估计是一桌人围着打麻将。
      陈沁沁啧了下,大冬天的还有这闲情逸致。

      赵夏晗给的地址很详细,怕陈沁沁找不到,连左右方向和拐几个弯都说了,陈沁沁踏在石灰路上,不到两分钟后,到了赵夏晗家门口。

      门虚掩着,陈沁沁推开门,扫了两眼,便将整个房间收入眼底。
      赵夏晗正做着阅读题,听到声响抬头看向门口,见到陈沁沁脸上的神情,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赵夏晗猜她可能是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糟糕的地方。
      “来得这么快,”她把笔搁下,指了指一根圆凳,“没多余的凳子了,就凑合着坐吧 。”
      陈沁沁应了声,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将买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水果,暖宝宝,红糖……甚至还有两盒阿胶。
      桌子快要放不下了。

      赵夏晗不禁失笑,道:“你是来看望伤员了吗?”
      陈沁沁白她一眼:“是啊,这伤员起先还拒绝我看望。”
      片刻后,她又道:“今天是怎么了,组队生病?宁墨也没去上课。”
      “她没去?”
      “上午听见她给老班打电话,说不舒服,老班就批了一天假。”

      赵夏晗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会儿,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换了个话题,她道:“对了,你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么?”
      陈沁沁眨了下眼睛,“我也不舒服,看到你这么难受,我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你少来,”赵夏晗微微笑了下。

      赵夏晗洗了草莓,与陈沁沁分吃。
      陈沁沁问她现在还痛吗,赵夏晗回答好多了,两人又随口说了些话,和陈沁沁待在一起是永远不会缺少话题的,两人说笑了阵。
      只是对话的间隙,赵夏晗有些失神,以陈沁沁的敏感度,还是觉察到对方的情绪不佳。
      “你今天不开心吗?”她问。

      听到这话,赵夏晗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静默着,像江南的小桥流水,虽然没有声响,但你知道她是存在的,她一直在那里。

      半晌无话,陈沁沁看着她平静的一张脸,正欲说些别的什么,赵夏晗却开口了。
      赵夏晗把昨天和宁墨的事和她简单说了一遍。
      没有感情的平铺直叙,似在讲别人的事,说的时候她将手指伸进碗中,拨了拨里面的水,冬天的空气是湿冷的,水也是冷的。
      她的身上随意地披着件外套,琥珀样的浅褐色,衬映着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

      陈沁沁叹了口气,“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我也不知道……”赵夏晗垂下眼睫。
      “我刚开始见到你时,觉得你都快出家了,整个都没七情六欲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人气,你说你用得着跟自己较劲吗,喜欢宁墨,但又推开她。”

      陈沁沁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收敛了一些,声音放到低,可依然坚持往下说。
      “虽然我取向和你的不一样,但大概能理解……现在国内的社会环境不够开放,说出来也有很多人不能接受,可能宁墨也不接受,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是怕,”赵夏晗收回放在水中的手指,低低道,“和她说了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脆弱是一把多米诺骨牌,推下去第一张,之后所有的牌都会依次有序地翻倒。

      她不能承受喜欢的人落在自己身上厌恶的眼神,以及从此之后的疏远,因为可能得到的不幸的结局,她宁愿结局永远搁在那里,从不去揭开它。

      “但喜欢上她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陈沁沁的话停顿了下,又继续道,“万一,宁墨也不太直呢?”

      赵夏摇摇头:“我想不会,我曾经试探地说起一个有同性绯闻的女歌手,她的反应……”
      回忆到去年的一个晚上,她的脸上有种木然的平静,声音也有些沙哑:“宁墨没什么表情。”
      陈沁沁:“没什么表情不是那冰块脸的日常吗?”
      “既没有表现出反感,也没有表示支持,就……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能明确地感觉到,她是直女,特别的直。”
      赵夏晗没有和她讲蓝色发卡的事,觉得那是年少时期隐秘的心事,并不是喜欢。

      “那你觉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陈沁沁问。
      “前任同桌,旧同学,朋友。”
      赵夏晗低下头,苦笑了下。“甚至……不会是朋友。”

      南方的小城一到冬天便很冷,湿哒哒的寒气钻进毛孔中,再从心底蔓延开来。
      赵夏晗知道生命中有太多曲折意外,从爷爷去世时,她便领悟到分离之苦,她并不责怪世事无常,她只怪自己。
      因为小升初考试错过了爷爷的葬礼,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让赵光伟冷视,因为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才使自己作茧自缚陷入无法逃离的境地。

      没有愤慨绝望,只有微末的悲伤,因为命运对她不曾有过一丝的怜悯。
      她只是想喜欢一个女孩,仅是如此。
      但仅是如此,也不被允许。

      陈沁沁看向赵夏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者淡淡开口,说起一件似乎毫不相干的事。
      “你还记得以前天台那儿,看到的鸽子吗?”
      陈沁沁回到:“当然记得。”

      “有次我经过天台对面的居民区时,突然听到鸽哨的声音,抬头就看见鸽子呼啦啦成群结队飞过。”

      “鸽子是自由的,但我不是。”最后她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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