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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大婚当日,最后一套赶制的婚服也如约送到了两府上。

      黄嬷亲自来给顾斋递了个信儿,说郡主府那边敲定的是最后的那一套,顾斋在心里哼哼:算他有眼光。他自己最中意的也是那一套按陵国风俗制的新衣。

      褚楚命昼芸把送来的那些个婚服一一收好放进随行的礼箱,只留下陵国那件,换好后就开始梳妆戴额饰,想要配陵国的服饰他最熟悉不过了,自然是免了人伺候。

      他此生从未成过婚,如今能够在大婚之日任性一回也不赖,反正衣服是顾斋送来的,又有谁人能够起疑,合他自己心意就好。

      郡主娘娘头一回看儿子大婚,眼里含泪,“楚儿一切可都准备妥当?母亲也舍不得将你嫁出去,若是可以母亲真希望你是好好的作为一个儿郎娶一门好亲事,奈何你那魇疾,那顾斋与你八字相合,只有嫁给他才有法子好起来,若他是个普通人,母亲说什么也要他给你入赘,可他偏是个有功绩在身的……只能委屈你,但若他对你不好,你大可以回郡主府,母亲和父亲都是你的靠山,咱们郡主府也不惧他将军府。”

      原来竟是如此,这郡主娘娘看来是真心的疼惜自己的儿子,虽然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和他们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却在此刻深深的感受到了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母爱、父爱。

      褚楚的眼眶润了润,道:“儿子明白父亲、母亲的苦心。”

      “明白就好,到了将军府,你要好生照料自己,还有你是将军嫡夫人,又有皇上的御封的世子位,在府内遇事不要惧怕,尽管做你自己想做的,那顾斋他不敢与你为难。”

      顾斋明白自己是背后有支撑的,而褚姲这一番话,更打消了他今后的顾忌。

      府门口忽然的传来了一阵骚动。

      郡主府已经将迎亲的人接了进来,那被众人簇拥着一身喜服的不是顾斋还能是谁,只不过他今日这一身暗红色束腰陵国喜袍,倒是使整个人别具一格,萧萧肃肃,爽朗清举[1],更加丰神俊逸,他随意拢着袖口,看似端雅实则又彰显几分潇洒,以往没有笑意的脸此刻虚勾了唇角,不经意抬头,令三春也失了颜色。

      他穿过郡主府的重重回廊,跟着引导的人进了褚楚的院子。

      而那边褚楚听到响动,忙把红盖头盖上,他实在太瘦弱了,顾斋随手一揽就将盖着盖头的褚楚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向郡主和大学士点头致意后,就往外头走,丝毫没有过多停留,到得府门外,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把人往花轿一塞,自己翻身上了白马。算作完事。

      “吉时已到,起轿——”

      喜娘一声吆喝,那八抬大轿突然被抬起,本来被顾斋胡乱塞进花轿的褚楚一个没坐稳,就磕晕了过去。

      随行的迎亲队伍也开始跟着往回走,整条大街上围满了百姓群众,顾斋本就不待见这门亲事,但既然是想要遂了郡主府的愿,他便不在意事情闹得有多大,更是吩咐了小厮给沿街的百姓们抛撒分子。

      最前面的队伍已经走出了老远,末尾的队伍才刚刚出郡主府,一时间迎亲队伍、嫁妆担子绵延了半条街,好不风光。

      百姓们在后头一边捡着分子,一边乐呵议论。

      “这可是将军府和郡主府结亲,能不风光么,更别提还是圣上亲自下旨的。”

      “可不是,起先还猜测将军府那边不乐意这亲事,后面听说神将军登了郡主府的门亲自许诺,又自己置办婚袍,很是看重,这不还抛洒了这么多的分子钱,定是很喜欢这位世子了。”

      “别说将军喜欢这位世子爷,长得那般标志的人儿也没得人不喜欢的,是男子又如何,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娶回家有什么不好。”

      顾斋带兵多年,耳力一贯的好,在马上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的话,心中暗自讥讽:你们这些人如今在这里阿谀奉承,其中又有多少人曾背地里说过人家风流薄幸、玩世不恭呢。

      将军府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主子的迎亲队伍,忙招呼人挂上礼炮。

      噼里啪啦的礼炮声炸得人晕乎,一时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迎亲队伍的唢呐都短暂片刻的消失在人们的耳中。

      “回来了!回来了!将军接新夫人回来了!”

      将军府门口观望的小厮朝府里卖力的喊着。

      黄嬷领着府内众人从鱼贯而出列在正门两侧。

      “落轿——”

      “请新夫人下轿。”

      轿门却没有动静。

      外头的喜娘见褚楚迟迟不出来,又着急的唤了一声:“吉时到了,世子可以出来了。”

      那边顾斋已经下了马,见没有动静便过来问,喜娘把事情同他一说,他便掀开那轿帘钻了进去。

      映入顾斋眼中的便是靠着轿壁倚着的褚楚,而他头上的盖头已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一旁。

      少年似乎正在酣睡着,长长的睫毛扫在了面颊上,和以往不同,他乌青的发丝中的其中几束编成了细细的麻花辫齐齐往后梳最终以红绳紧扎在了脑后。

      而他的额头上围着一条红绳编织的额带,额中串的是一颗剔透的琉璃珠,琉璃珠的两侧依次以红珊瑚珠向外延伸,若不是他的眉眼过于柔和,不似北方人那么立体,这样的打扮几乎与陵人无异。

      顾斋一时看得痴迷,这翩翩少年还未长开,就已经如此品貌非凡,难怪世人会觉得是自己娶了他何其有幸,而不是他嫁了我这个战神将军有多风光。

      “醒醒,别睡了。”顾斋摇了摇褚楚。

      少年未转醒,顾斋又凑近了唤他,这才留意到少年头上鼓了一个大包,许是皮肤太过白皙了,竟只是粉粉的一团,他用手指轻轻碰触,这……莫不是磕着了?

      少年被碰得有些疼,却一声未吭,只是咬着下唇强忍着额头的痛楚,加之被轿外的炮竹声一惊扰,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顾斋赶忙收回了手,冲他道:“到府了,赶紧下轿。”

      褚楚嘟囔了句:“哦。”暗自在心里骂这身子,竟能被一个颠簸磕晕过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内袍和外袍,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饰物,最后摸了摸自己编好的头发,确认无误,就要出轿,而顾斋却拉住了他,一把将盖头给他蒙上,“你忘了这个。”

      褚楚给他道了声谢。

      褚楚伸手给顾斋递了一件东西,“你若是喜欢,把这个也戴上。”

      顾斋把那东西接过来拿在手上一看,竟也是一条和褚楚脑门上一模一样的额带,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这东西,觉得这东西当时手工编织的,而这编织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

      待得顾斋再出轿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多了一条红红的东西。

      而那头褚楚正被喜娘搀扶着在等着他。

      “怎么不进去?”顾斋开口问道。

      “将军需牵着夫人的手跨过火盆去掉晦气。”

      顾斋:……

      “把手给我。”顾斋冲褚楚道。

      褚楚自然也是听到了喜娘的话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婚俗,也觉得很是有意思,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便乖巧的把手递过去。

      那是一双似若无骨的手,十分的柔软,碰触的瞬间,并不是温热的,更有些寒凉,是这手的主人体质不佳的缘故,顾斋在心里道果然是个小病秧子。

      顾斋小心的牵着褚楚迈过了火盆。

      旁边的喜娘见状赶忙道:

      “新娘过门跨火烟,明年添财又添丁。[2]”

      话说出口,忽然意识到将军夫人是位男子,大惊失色,都怪自己平日里行话说得太溜,随后去瞧顾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状,舒了一口气,改口道:

      “家庭和睦万事兴。”

      二人跨过火盆,慢慢行至正堂,巳时一过,两府亲眷渐渐的都进了门,还有一些便是贺喜的朝中大臣、留在上京的将领,一时间将将军府坐的满满当当,褚楚稍稍的掀了掀盖头,发现下头竟是乌压压一片,顿时觉得很是拘束,虽然他没有过婚礼经验,但他还是更喜欢陵国那种大家围着篝火庆祝的感觉。

      “时辰到!”主礼官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顾斋说:“再等等。”

      褚楚也是一愣,不明白他要等什么,难道是等陛下收回旨意?

      登时,有太监细长的声音道:“陛下到——”

      所有人起身跪拜行礼。

      原来如此,竟是他的皇舅亲临,也不知道是看了他这个侄子的面子还是怕拂了大将军的面子,亦或是二者皆有。

      皇帝一抬手,太监公公便会意:“免——”

      “各位不必拘礼,哈哈,今日只是私下观礼私下观礼。”

      顾斋朝皇帝行了一礼,给主礼官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一拜天地——”

      虽然蒙着盖头,但褚楚知道这“天地”拜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3]好一对璧人!

      依次行过后头诸礼后,褚楚才被牵引着带去了“洞房”,而顾斋则被众人拦在前厅吃酒。

      褚楚顶着红盖头坐在床头,身边的红烛已经燃去了一半,却没见着顾斋的身影,明明外头的宴席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他有点儿纳闷,却未敢擅自伸手扯下那盖头来,只是本分的坐着等他,起先是在脑中思索,若顾斋真的来“洞房”要如何应付,后来人一直没来,他自嘲了一句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自己竟还当真,睡意朦胧,他再也抵抗不住,就自顾自的合衣睡下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昼芸在房外敲门,说有急事要找褚楚,褚楚这才从床上起身。

      “何事如此惊慌。”褚楚说。

      “将军不在房里么?”昼芸进门起先朝房内瞧,却没瞧见其他人。

      昼芸道:“有一位男子正在将军府外闹着要见您,怎么轰都轰不走,因为您新入府,将军府上的人不敢擅自过来,便差我来问问您,看是不是真的是熟识的人。”

      “那我去瞧瞧吧。”褚楚道。

      褚楚找了个人引路去了前厅,路上见到的人则一一向他行礼。

      前厅等候的人一身陵国服饰,刚见到他便急急的唤:“将军。”

      褚楚警示道:“将军不在这里,你该唤我将军夫人。”

      那头顾斋也没有晚来多少,堪堪听见了那句唤将军夫人的话,“原来是柴涟将军,柴将军可否也是听闻本将军大婚的消息前来庆贺的?真是不巧,你来迟了一步,讨不着喜酒了。”

      褚楚皱了皱眉头,示意柴涟不要乱来。

      “在陵国的时候,将军和……夫人曾允诺,现如今涟已处理妥当所有事,孤身来到川国,还望二位收留,愿将从陵国带来的一匹汗血马与瓮舒将军的三件神兵一并献给夫人。”

      “柴将军实在有心,那你便做夫人的近身侍卫,替本将军好好护着夫人。”顾斋瞧了瞧褚楚,夫人二字刻意咬得极重。

      褚楚道:“柴涟,你随我来,我有事交待于你。”拉着人便走。

      顾斋也不愿待在府内便出了府门去找翁鹤轩。

      二人先是去了京郊的马场,打了好一阵子马球,直到皆是汗流浃背才下马寻了马场附近一处米酒铺子坐下闲谈。

      一坐下翁鹤轩顾不得抱起茶壶灌下一大口白水,开始揶揄顾斋新婚第二日一早就不理媳妇,抛下美貌世子独守将军府。

      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一脸好奇。

      顾斋当然知道翁鹤轩揣的什么心思,白了他一眼,“我昨晚根本没去他房里。”

      “啧啧啧,竟敢让世子爷大婚之日独守空房,那可是郡主之子啊,不愧是战神,胆识惊人。”

      “我怕他做甚,他又不是妇人,难道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诉我的不是?”

      “我看他对这桩婚事也不甚上心,一大早他的‘情郎’就登我将军府来闹了。”

      翁鹤轩本就觉得顾斋今天心情不畅,总算是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他对顾斋说的很感兴趣,“什么情郎?快给我说说,什么样的情郎还敢来你府上叫嚣,这为了世子也够拼的!”只不过像是你夺人所爱似的……这话他当然不敢当着顾斋说,怕被五马分尸。

      “说起这人你大概也知道,那可是瓮舒的副将。”顾斋也疑惑。

      “什么?!瓮舒……可是陶瓮舒?!!”

      “是。”

      “当真?”

      “比真金还真,人家千里迢迢从陵国追到我将军府来了,虽然嘴上说是投靠……”顾斋没好气的说,“之前在陵国我就以副将之位招他来我麾下,哪知他不愿,我还以为是他心里忠于瓮舒,好生钦佩,便不再强求,可一转头不知怎的便和褚楚搭上了,争着腆着要做他的贴身侍卫,大约也是被他的那张脸迷住了。”

      “想来,瓮舒此生竟是错看了他这一位副将。”顾斋感慨。

      “真乃一桩极稀罕事,这副将竟也是个痴心人。”翁鹤轩挑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咕噜噜喝了几碗米酒。

      翁鹤轩笑道:“可那又如何,世子不是已经被你给娶了么。”

      “你是不知道,我刚出府的时候,褚楚正把人叫去私下聊话,也不知道他俩有什么好讲的……”顾斋脸色阴郁。

      “他二人当着你的面就敢如此胆大,显然没把你放在眼里。”翁鹤轩道。

      顾斋略有些心堵,往嘴里大口灌酒,米酒本应是甘甜浓醇,此刻,却有些索然无味。

      “顾兄既然对世子没有想法,你二人成婚也只是奉皇命而为之,我劝顾兄,只要他俩不过分,大可不必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这世上装得恭敬如宾的夫妻还少么,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翁鹤轩作势拍了拍顾斋的肩膀,“你且放宽了心,我已经去信给了我那在汾景做城守的远房娘舅,表明了你要纳他家女儿为良妾,等她过了府,你且同她也装作浓情蜜意,便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翁鹤轩招手问店家要来几颗鸭蛋,剥了一个塞到顾斋的碗里,“况且,顾兄此番和郡主府结上亲,依弟之愚见,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容止》,原句为形容嵇康的气质。
    [2]参考“跨火盆”习俗俚语。
    [3]出自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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