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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十八章 ...

  •   乍暖还寒的三月,眼见着草长莺飞,不过也还是没能阻止一场细雨绵绵。
      公路上,车辆穿梭呼啸,道旁树木抽了绿枝,即使映着灰蒙蒙的天,也还是如画一般美丽。
      傅明泉和肖凛坐在车子的后排,很有些颠簸,好在没有什么行李,不像刚才身边的一个老人家差点栽到前面去捡滚跑的包。
      肖凛帮着老人家固定好包,然后搓了搓手,低声问身边的人:“还有多久?”
      傅明泉望着窗外,想了想:“快了吧。”

      几年前,离开了女监,便也是经过这条路离开这个城市。只怕那时没有想到现在会再次回来吧。

      日子就是这么快,一转眼,就到了柴静欢出狱的时间了。
      肖凛接到那个方颐的电话后告诉了她,她没有多想,就决定一起来接人。
      记得那时肖凛犹豫的眼神:“你确定?”
      傅明泉知道她是怕自己恶梦重游,其实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怕的,似乎是身边的女孩。

      碰了碰肖凛的手,傅明泉低叹了句:“你怎么这么冷。”
      “我不是冷,我是紧张。”肖凛不断地不安地在座椅上调整坐姿。她的脸有点白,嘴唇却很红艳,可是却显得脸色更加的白,白的不正常。
      “你……”傅明泉迟疑了下,“是不是不舒服?”
      于是肖凛的脸就红了,她把手摁在肚子上,声音里有些软弱,“大姨妈来了。”
      “啊?”傅明泉愣了愣,不由好笑,“怎么这么巧?”
      “好像不是巧,”肖凛又抓了抓头发,“貌似是不调,推后了呢。”
      傅明泉“哦”了一声,缓了缓,才说:“是你之前太紧张了。”
      肖凛继续红着脸,心里清楚确实是这么回事,然后暗恼这身子的不巧。原本就紧张到全身快要抽筋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姨妈来,肚子就痛的要死,像要造反一样,搞得更没有力气了。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傅明泉轻声说。身边正好擦肩而过一辆警车,她隔了两秒才感觉寒毛快竖了起来,不由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这时肖凛的电话正响了起来,接了电话后才知道,方颐已经到女监门口了,正等着她。

      于是,这才有些真实感。
      电话拿在手里,像是个会动的生物,传递着真实的讯息。
      她要出来了,马上要见到她了。

      肖凛跟着傅明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好不被生理痛无端折磨。

      十分钟后,她们下了车。车在女监门口停下后,飞一般地驰去。

      “肖凛。”方颐撑着伞,站在那朝来人挥着手。
      肖凛却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安静且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傅明泉将伞递到她头顶,然后看着那个曾经只是隔着玻璃墙见过的女人。

      “你好。”傅明泉主动打了个招呼。
      方颐也在打量她。
      这个人就是傅明泉,傅明尘的姐姐,当初两个小孩异想天开中,架设的那座桥梁。当初只想她们是天真,却没想到这个人还当真存在了一点意义。至少肖凛说,有她在身边,偶尔间接的,会有一点安慰。

      肖凛终于收回了仰望的视线,转到了方颐身上。一见到这个微胖的女人,鼻子就开始发酸了,她张开手臂抱住方颐,声音像哼哼一般:“方姐……”
      “乖。”方颐拍拍她的背。
      两个人这些年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却一直保持着联络。说来她们的关系也很奇怪,不算朋友,不是姐妹,之间的关系,只因为另一个人而存在。
      “她几点出来?”肖凛问。
      傅明泉没有说话。其实这个问题肖凛已经问过她了。
      “大概是十一点以后,”方颐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
      “哦,”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肖凛有些失望,然后低声说,“真慢呀。”
      “有很多程序的,”方颐又拍拍她,“都等了那么久,这一点时间算什么。”
      “是啊。”肖凛哈着气,终于能有一点笑容。腹下那里虽然还在痛,但是精神上却好的出奇。她抬头看看,这才发现傅明泉正给她撑着伞,便朝她笑了笑。
      傅明泉也报以一笑,然后任肖凛自己接过伞去。
      方颐其实有些话想问傅明泉,可是肖凛在这,倒有些不好问。看着这两个人的相处是很熟悉的模式,令她心里有点异样感觉,一时,却说不大清楚。

      分分秒秒一圈圈的转动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站在雨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过的不算太慢。
      肖凛显而易见地又紧张起来,站也站不住地原地踏着步,脖子伸得老长。监狱的大门倒不是全封闭的,透着那些铁栏杆,里面那条长长的路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十一点终于到了。
      可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肖凛着急地问。
      “十一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都是,别急。”傅明泉安慰着。
      她的话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肖凛便咬着牙点点头,继续在那里张望。
      可是,一个小时还是很快就过去了。雨都下大了,路面积起了不少小水潭子,远处还是没有出现什么人。

      “她还是没出来……”肖凛睁着大眼睛看着傅明泉,雨伞的边缘向下流淌着水,看上去,却像她的眼中也在流泪。
      方颐沉默了一下,说:“上午如果不出来的话,还有下午。大概是从两点开始检查,四点之后可以出来。”
      “嗯。”傅明泉在一旁点头。
      肖凛怔怔地听着,然后转身朝向女监大门:“那我就在这等着。”
      “她告诉我是今天的日子,就一定是今天,别着急。”方颐站到她身边,“天还是挺冷的,不然先去吃个饭,找地方坐坐,呆会儿再来。”
      “不要。”肖凛硬邦邦地拒绝,一脸的平静,“我就在这等着。”
      傅明泉也上前:“你现在不宜淋雨,对身体不好。”
      肖凛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今天宜不宜出狱。”
      傅明泉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了眼方颐,虽然两个人还没有说过几句话,却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疑。两个人再看看肖凛,女孩执着伞固执地站着,令人说不清的酸楚。

      方颐在心里吸着气,拼命地喊着,柴静欢,你不可以这样残忍,你骗我没有关系,这个时候用这个方式躲开肖凛,就真真该下地狱了。喊完这些话,方颐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方颐,难道你的心也是铁做的吗!
      现在该怎么办?方颐移开些伞,看着阴沉的天。雨洒在了脸上,冰冷地令她打了个寒噤。明明已经到中午了,却感觉寒气从四处涌到身体里,站着都要僵硬了。如果下午柴静欢出来了还就罢了,如果不出来——她看了眼肖凛,心中实在没有把握她会有什么反应。

      方颐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傅明泉悄悄凑到她身边,拉着她退开两步说话:“你陪她在这站一会儿,我去买点热的东西来。”
      “嗯。”方颐点头,隔了一会儿转个身,刚刚那个说话的女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肖凛。”方颐轻声叫着,“她怎么会来?”
      肖凛扫了她一眼,却似乎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个人:“毕竟都是里面出来的人,大概会有些话要说吧。”
      “你们一直在一起吗?”方颐趁机又问。
      “她的店就开在我们学校边上,所以见面的机会比较多。”肖凛顿了顿,“不过据说她最近有开工厂的打算,可能要忙起来的。”
      “开工厂?”方颐惊讶,又想到那个傅明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坐过监狱的人,“她真厉害。”
      “嗯。”肖凛若有苦无的应了声。
      既然她可以适应的这么好,柴静欢出来后,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说到这个,方颐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想想漫长的四五年时间,也就这么一个月一个月的数着过来了。人生既然已经有了这避免不了的路程,接下来的,总该要顺一些吧。方颐的注意力依然放在身边的肖凛身上。当初的年少女孩,如今也有了大人模样。她是否会继续出现在柴静欢的生命里,就连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也难以断定。毕竟柴静欢这几年里几乎没有提到过她,所以,转折应该在今天。如果,柴静欢下午有出来的话。

      可是上午没出来,就有了些不踏实的感觉,时间也过得特别慢似的,秒针分针都总在静止状态。

      不知道站了多久,傅明泉才回来。
      她将买来的盒饭交给方颐,然后对肖凛说:“换鞋。”
      肖凛看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板鞋,一时没有反应。
      “果然打湿了。”傅明泉放下伞,蹲下身去。方颐忙手忙脚脚地移过伞来,看着她从一个袋子里拎出一双雨靴,“这靴子里面有绒的,会比较暖和。”她一边说着,一边拽了拽肖凛的裤角,等肖凛微抬起脚来,就帮她换掉了鞋子,满意地说,“还好袜子没湿。”
      换好了鞋子,傅明泉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方颐不解的眼光,便解释了一句:“肖凛来月事了,还生理痛,最好是不能碰冷水吧。”
      方颐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肖凛的脸色那么那么差。

      鞋子被换掉了,一股暖意从脚心缓缓涌上来,肖凛一直在打颤的牙齿终于得以安静了些,她感激地看着傅明泉:“谢谢。”
      “先吃饭吧。”傅明泉接过她的伞,然后塞了个饭盒给她。可是过程里无意碰到了肖凛的手,冰的像雪一样。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看了天气预报再来。”她向方颐笑着抱怨了一句,一边单手脱掉了外套,披在了肖凛的肩上。
      “不用的。”肖凛忙摇头,有些挣扎。
      “听话,”傅明泉制止她的拒绝,“要不是你今天身体有异,我也不会拿你当娇小姐的。再说,你不会想柴静欢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你吧,还是你要拿这个去博取她的同情?”
      肖凛听罢瞪了她一眼,便没再作声了。
      傅明泉微微笑着,盯着她吃完那碗盒饭。

      方颐抱着另两份盒饭看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心里那点怪异是什么。
      这个傅明泉——对肖凛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好到让人不由地起了疑心。
      为什么,你对她那么好?好到眼睛里都没有自己的存在。方颐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再退后两步,因为那两个人站在那,浑然一个画面里,而自己却在画面外。

      傅明泉似乎感觉到了方颐带着些许探究的打量目光,便微微转头过来,静静地绽开一个浅淡的笑意。
      方颐一震,顿时心中彻凉。

      人说飞蛾扑火,其实飞蛾只知那一点光,向往那点光,所以奋不顾身,却不知那点光且带着热,炽火一般。可是,还有一种人,不但知道那是光,也知道那是焚身之火,却依然奋不顾身,无怨无悔。

      方颐在傅明泉的眼里看到一点悲哀,虽然她在竭力隐藏,却还是流露出来的那种绝望。

      那种深沉的绝望,她看过,相似又不相似,却让旁观的方颐都很无力,也很怜惜。

      方颐的怜惜传递给了傅明泉,傅明泉也是猛然一震,随即掉转了头,不再看她。而心里,却是无比震惊,震惊于方颐的洞察力——她好像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而傅明泉的心思,简单至极。
      说在女监里的时候,在接到肖凛的那些信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这是假的。当时,好奇居多而已。可是到现在,她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哪一种情愫更多,或者,都揉为了一起,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种叫着爱情的俗物。
      这个时候,在对着这个人时,会有着心跳加速的诸多反应,傅明泉也觉得很想大大的笑自己一把。不过,她不想嘲笑自己,因为自己会需要的勇气,不会比肖凛要少。

      大约这世上每个人可能都是肖凛,执意地追求自己的所爱;每个人也可能都是自己,看着自己想爱的人正爱着别人;或者,每个人都是柴静欢,总是拒绝着追着自己的爱。所以,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太多的身份……

      只不过这一回,肖凛要亲自经历的,是什么?而自己要亲自经历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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