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赐林夫人》巫朝尘

13、相见

　　文皎眼眶湿润，试探着叫了一声“娘”。

　　白夫人将文皎搂在怀里，文皎把头靠在白夫人肩上。

　　文皎在宫里时便常给家人送针线，在家中住了一个月，为人极是温柔可疼。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没有血缘，相处久了，怎能没有情分？

　　所以八月十七，承恩公府宾客盈门，苏家众人送嫁，白夫人并柳氏韩氏看着文皎身着凤冠霞帔，拜别父母上轿，不禁都落下泪来，又细细叮嘱苏二爷定要照顾好文皎。

　　苏二爷认真应了。

　　苏大爷将文皎背至轿上。苏二爷上马，一路护送文皎。

　　一百二十抬嫁妆满满当当，红妆十里，惹得围观众人羡慕不已。

　　到了码头，林府的人早等在那里。

　　苏二爷见当中一辆朱轮车，便知是林家姑娘在里面。

　　林平上前见过苏二爷。

　　苏二爷便笑道：“既然林姑娘一路同行，不如就和二妹妹一个船，彼此也好照应。”

　　林平听过苏二爷的名声，知道这位最是个随心而为的，不拘小节，况且与新夫人同乘一船，确实对姑娘更好些，便连连道谢，去后头车上和许嬷嬷说了。

　　许嬷嬷便问黛玉意下如何。黛玉自然应了。

　　文皎听苏二爷在轿外笑道：“我替二妹妹将林家姑娘请到咱们家船上了。妹妹若想谢我，到时候就替我给你嫂子写信，证明我这一路可是清清白白。”

　　文皎笑道：“二哥放心，妹妹必会如实和嫂子说的。”

　　见船只都准备好了，苏二爷便令人扶文皎上船，黛玉也随其后上了船。

　　文皎坐的这条船虽不是什么三五层的大楼船，也有两层十余个房间，布局十分宽敞。

　　文皎自然是住最大的一间，她吩咐人将黛玉安置在旁边房间里。

　　船舱比一般人家的卧室还大些，文皎的日常箱笼都堆在里面也放得开，舱内熏了浓浓的艾草味道，是为防虫的。

　　苏二爷领着男丁另乘它船。

　　文皎陪嫁的陪房除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人外，还有苏家陪嫁的四房男女。

　　文皎坐定第一件事，便是叫人除去簪环，更换家常衣裳。

　　她出嫁的凤冠都是实心金子打的，不可能偷工减料，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也颇有分量，一个上午下来，她只觉得脖子要断了。

　　真难为姐姐一有什么事就要戴一整天凤冠。

　　皇后冠文皎拿过，可比她的这个还沉多了。

　　白露白霜服侍文皎卸妆更衣毕，玉雪玉梅也将箱笼归置得差不多，日常使用的物件都拿出来了。

　　文皎便令人看黛玉那边收拾得怎么样，用不用人帮忙，若黛玉方便，就请她来。

　　不一时，许嬷嬷陪着黛玉来了。

　　姑娘口中极夸这位苏二姑娘，许嬷嬷虽和老爷原话禀报，心中还是七分信三分疑。

　　况且过一个月，苏二姑娘进了门便是当家主母，许嬷嬷心中也有借这一路行程再行了解之意。

　　许嬷嬷见苏二姑娘身着胭脂色绣海棠上衣，下面茜色轻罗长裙，乌云秀发挽灵蛇髻，鬓边斜簪一支点翠孔雀金簪，另一边戴两支挂珠钗，鸭蛋脸，肤色雪白肤光细腻，两弯小山眉斜飞入鬓，眼珠黑如点漆，浅浅笑着的嘴唇花瓣一样，不禁心道，苏二小姐的容貌虽与先夫人相较略有不及，但这通身的气度却真真不相上下。

　　黛玉也看楞住了。前几次见苏姑娘都是在宫里，苏姑娘总是淡妆雅饰，不穿什么鲜艳颜色的衣服。乍一见苏姑娘穿红，真是仿若看到长乐宫中一院子的牡丹芍药，娇妍非常。

　　文皎笑问：“怎么还站在那里？快过来。”

　　她也知黛玉和许嬷嬷为什么这么看她。

　　其实她十来年不穿红色，近来每每如此打扮，揽镜自照，总觉得都不认识自己了。

　　黛玉行了礼，上前坐到文皎身边。

　　文皎笑问：“这位嬷嬷是？”

　　许嬷嬷也一礼，恭敬回道：“奴才姓许，是林府的管事，老爷特命奴才护送姑娘归家。”

　　文皎笑道：“许嬷嬷不用这么客气。”吩咐丫头们：“快请嬷嬷坐下。”

　　白霜忙搬了绣凳请许嬷嬷坐。

　　见许嬷嬷不敢坐，文皎便命白露扶她坐，又命上茶，一面问黛玉：“你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

　　黛玉笑道：“幸好您叫玉梅姐姐帮忙了，方才许嬷嬷和晴雯雪雁忙着，都不让我插手。我也帮不上忙。”

　　文皎一愣，晴雯不是宝玉身边那块美丽的暴碳吗？

　　她便问：“晴雯这名字倒有几分意思，既然晴了，怎么又雯呢？”

　　黛玉笑道：“这都是宝二哥哥起的，我也不知他都想些什么。”

　　没想到竟把晴雯捞出来了，文皎有些高兴。

　　她没特意做什么，未来世间就少了一个冤魂了。

　　只是晴雯那个脾气原著里就惹了不少事。还是得把她的脾气掰过来，不然不但对她自己不好，对黛玉也不好。

　　一时船开，下人端了饭菜来，文皎黛玉一起吃了，又在一处说话。

　　见姑娘在苏二姑娘这里自在，许嬷嬷也放下心自去忙了。

　　文皎本想着路上总有两旬，不如就从这时开始给黛玉调养。可她没想到，她竟然晕船！

　　明明吃了中饭还好好儿的，午觉起来过了一会，文皎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身便头晕眼花，只能躺在床上。

　　她随身的四个丫鬟，只有白霜和玉雪还好些，没什么晕船的症状，白露和玉梅也只能歇着。

　　黛玉那边却是除了晴雯，许嬷嬷、王嬷嬷和雪雁三个人都坐过船，三人都适应过了，不晕船。

　　文皎撑着问过，便放下心。

　　船上又不去什么地方，不过就是吃饭睡觉，就算王嬷嬷雪雁老的老小的小，只有许嬷嬷一个壮劳力，她们三个人还照顾不过来黛玉一个吗。

　　文皎陪房的四房人家有一家是专做厨子的，男的会做天南海北好饭好菜，女的专会做汤汤水水药膳等，巧的是都不晕船。

　　她便叫了许嬷嬷来：“本来带着他们两口儿，是从宫中姜太医那里求来了药膳房子，想着让做给黛玉的。只是现在我实在没精神了。方子给嬷嬷拿着，嬷嬷随意使唤他们罢。”

　　许嬷嬷心中感激，口中连连道谢。

　　投桃报李，她便也想着能帮苏二姑娘什么忙才好。

　　见苏二姑娘这边虽只剩两个丫鬟，却个个能干，支应得过来，所缺的不过想要人陪伴说话，许嬷嬷便每日随黛玉过来一同陪伴。

　　许嬷嬷想着这是日后的主母，文皎也想着到林府免不了还要靠许嬷嬷管家理事，双方都有心了解亲近。

　　十几日相处下来，文皎觉得许嬷嬷经验老到，做事稳妥，往后若能得许嬷嬷真心协助，必是一条得力的臂膀，自己也可省许多事。

　　许嬷嬷觉得苏二姑娘为人大方温柔，知事明理，心思细腻，这样的主子，只要认真做事，就不会难服侍的。

　　二人心内皆对彼此满意。

　　京中荣国公府。

　　黛玉上船往扬州去了，贾宝玉在家里长吁短叹。

　　探春笑问：“二哥哥，这回你怎么不拦着林姐姐不让她走了？”

　　贾宝玉叹道：“上次我是担忧林妹妹安危，这次林妹妹是回家去了，人家父女亲情，怎好阻拦。”

　　之后，贾宝玉任凭姐妹们怎么嘲笑，也不多发一言。在贾母王夫人面前瞧不出什么，一到了屋里就闷闷地，袭人等想尽了法子凑趣，实在劝不了，只得悄悄禀告上去。

　　贾母无法，只得接了史湘云过来。

　　兄妹二人胡闹起来，时日一长，贾宝玉也渐渐好了。

　　*

　　且说文皎这边。路程行了一半，文皎终于能站在船帆下看看水上风景了。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坐船，因此一好些，就戴了帷帽赏景。

　　时已秋日，离京时京城的树木已经开始泛黄，越往南行，竟还能看到翠绿的枝叶。

　　一路行船，九月十二日终于靠岸扬州。林府与苏府都早有人等在岸边迎接。

　　为避嫌，林海只离岸远远站着。

　　船上先下来几个仆妇，然后有三四个丫头扶着一位着红色衣裙，身形袅娜，带着帷帽的女子出了舱门，他便知是苏二姑娘。

　　林海待要背身避开，却见苏二姑娘转身弯腰，伸手扶出一个年约七八岁，身形单弱的女孩子，却不是黛玉又是谁！

　　一年未见女儿，林海一腔慈父之情涌出，一时未转过头去。

　　黛玉搭着文皎的手下船，说了几句话，似有所感，往林海那边一看，不禁脱口而出：“爹爹！”

　　文皎听了，不免也随着黛玉的目光看过去。

　　距离太远，她又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那人身材修长清瘦，一身青衣，颇为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