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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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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干涸裂开呈块状,河道里的水早已断流,太阳光热烈拥抱大地。于这煦阳下的醍醐却无处不散发着阴冷压抑。
饥饿,逼人发疯的饥饿,路边随处可见躺着等死的人,偶尔可见几人用尽余力为了几口米撕打,昔日的繁华成了笑话,醍醐之国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醍醐国边境处一位华服男子立于一座破败的寺庙前,男子衣服上有多个三角飞镖状的特殊花纹,由此便可知道他是醍醐国的领主醍醐景光。
他抬头看着寺庙上方悬挂的木匾,地狱堂三个大字歪斜着攀附在上,这座寺庙显得愈发狰狞。
他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人于白日下毛骨悚然,他向前走去,眼里透露出扭曲的坚毅,身影被黑暗淹没,虽是晴朗天气,可外面的阳光却无法照进这座寺庙分毫,这座寺庙的存在便是阴暗。
点一盏蜡烛,亮光使他勉强看清周围,寺庙内屹立着一座座石像,他们丝毫没有神像一样的和善面目,无一不是獠牙利齿,面目狰狞,这不是神像,而是一尊尊鬼怪雕像。在昏黄的烛光下,被可怖的巨大石像包围,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雕像贪婪地注视着来人,迫不及待的想夺走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鲜血。
他拂衣而跪,声音不失威严:“十三位鬼怪大人,我以醍醐领主的名义请求你们保护我的国家,保其如往昔一般繁荣,作为交换,我将会用我的最珍贵的东西与你们交换。”
余音回荡,昏暗的烛光一阵摇摆,耳边是杂乱的嘈嘈切切声,或讥笑,或痴狂,充斥了屋子。
一阵尖利的笑声响起,“真是久仰大人了,我们被冷落了这么多年可没有什么本事呢,大人何不去找那些神仙大人呢?”
一阵哄笑震动他的耳膜。
呵,那些神仙算什么河断流,雨不落,土地种不出庄稼,他求了那些神仙那么多次,供奉一日不落,这边是他们的回应,要亡了醍醐!
他咬牙,正路早已走到了尽头,他若不踏上这条不归路,怎么对得起那些忠诚的百姓?恶人的头衔即便要落到他身上,只要续了醍醐的命,要他死他也认了。
“大人既然来了还向我们这些鼠辈下跪,我们不答应说不过去吧”又一个声音响起。
“诶呦~也是呢,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服老呢,大人请回吧,你的国家会平安,相对的,我们要的东西到时候自会去取。”
醍醐景光握紧拳头:“谢过十三位鬼神大人。”
“嘿,听见没,叫我们大人呢~”
空旷的山上,一座破败的寺庙里传出了尖锐的笑声。
(夜)
“大人,您回来啦。”一位老妪候在门口。
“嗯,家里的粮食还有多少?”
老妪叹了口气:“ 大人,不能再发粮食了,再这么下去,我们最晚后天也没得吃了。”
醍醐景光露出一抹笑,里面有悲伤,也是释然:“无事,尽管发,日子快要好起来了。”
老妪深知自家大人的脾性,不再多言,只摇了摇头离开了。
醍醐景光轻轻上楼,尽量不发出声响,推开木门时发现夫人正趴在一盏灯前睡着了。
他虽不想惊动夫人,但也不能任由她这么睡,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夫人起来了,别这样睡,会着凉。”
他夫人原名为缝夫人,以美貌温柔闻名醍醐,即便是临近生产的身子也无法遮住她皎月般的面容。
缝夫人揉揉眼睛:“担心你,我在这儿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醍醐景光吻了她的额头,扶着她去软榻上休息,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快生了吧。”
缝夫人抚上了他的手,眼里尽是柔情,“就这几天了。”
醍醐景光隐去眼角的泪水,摩挲着她的脸,他的手满是挥剑留下的茧,摸人会有点痛,但她不躲,只由着他摸。
“夫人,以后如果我有个什么事,一定要让这孩子成为领主,我会找人辅佐他。”
缝夫人捂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不想听,睡觉吧。”
(第二日)
“咔咔”木质护栏被醍醐景光捏出裂纹,屋中传来女人分娩时痛苦的叫喊声,在雾灰笼罩的天空中增添一抹压抑。
此刻缝妇人面色苍白,汗浸湿了身下的床褥,她颤抖着合上了双手,声嘶力竭“南无观音保佑我!!”
吴忠女人的叫喊声减弱,随之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醍醐景光心中一喜,还没有迈开脚步,额头突然传来剧痛,鲜血流下迷糊了视线,同时十三道雷光直直向女人分娩的屋子劈来,雷光触及女人肚子前,屋中南无观音的神像一跃而起,挡下了一道雷光,随即落于地上剩下了无头的身躯。
一个接生女人推开门,脸因惊吓而变得扭曲,跌跌撞撞地推开自家大人,口中叫喊着怪物仓皇而逃。
醍醐景光认出那接生女人,心往下沉,飞快冲进屋里,只见夫人的怀里抱着婴儿,用小被子裹住看不清楚脸,一旁的年龄较大的接生婆脸上的皱纹搅在一起,恐惧的看向了婴儿,而夫人脸上却尽是温柔。
醍醐景光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气息,可说出口的话却还是颤抖:“夫人让我看看孩子。”
夫人轻轻拨开被子,露出的不是白嫩光滑的脸,而是一张没有皮肤没有五官的空壳,目光下移,只见一个躯干,四肢生长处空空荡荡,血管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鼓动,这分明是一个怪物!
缝夫人轻轻盖好被子,看向醍醐景光,“即便孩子天生这幅样子,可他终究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疼爱他,抚养他,你也会和我一起对吧?”
醍醐景光嘴唇颤抖,把剑拔出,用力握住,指节泛白,他看向孩子,愤怒、悲伤与后悔一齐迸发,他没有砍向孩子,而是冲出屋子拼命砍向木栏。他咆哮,像无助的野兽。他是万人敬仰的领主,可他也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耳边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大人,是你让我们保护你国家的,作为交换,我们也要拿走你一样东西才对吧?”
“就是,大人贵人多忘事啊!”
醍醐景光怒吼:“我说的是我的,是我自己的命!!”
“你以为你的命算什么东西?我们要的是你所珍视的,在你眼里你的命难道比儿子的命值钱吗?少糊弄了。”
他们哄笑着毫无顾忌的咂嘴,像是吃到了人间美味。
突然于嘈杂中传来一阵怒吼,“呵,大人,恐怕我们不能帮你这个忙了。”
醍醐景光已经有些晕眩了“你们已经把我儿子变成了怪物,你们还想要什么?”
“我他妈根本连你儿子的一口毛都没吃到,还被一个多管闲事的东西差点儿打死,我是没那个力气吃了。”那鬼怪冷笑,“要我们帮忙,除非你断了你儿子的那口气!!”
醍醐景光跌坐在地上,拿剑拼命砍向自己,他拽住头发,泪水夺眶而出。
静默片刻,他站起身子向屋里走去,此时他的双眼猩红,衣衫破烂,脸上身上都是血,模样骇人。
“把孩子给我”,他的声音有些几不可查的颤抖。
缝夫人护住孩子,“你想做什么?”
他大步走向缝夫人,缝夫人的身子虚弱,不敌醍醐景光,终是被醍醐灌景光抢走了孩子,塞向一旁的接生婆:“去给我把他扔到河里。”
“醍醐景光你疯了!!把孩子还给我!!”
醍醐景光按住拼命扑打的缝夫人,呵道:“还不快去!”
接生婆见惯了这种事,并无犹豫的走了出去。
缝夫人痛哭出声,用牙咬着拦住她的手臂,“孩子,我的孩子啊啊!醍醐景光,我恨你!!”
醍醐景光任她撕咬,把她紧紧抱住,“对不起,我没办法了,对不起。”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在挣扎也毫无意义,只能用这孩子的命撑起一个国家。
醍醐景光呼出一口气,泪水混着鲜血流下,“真的……对不起”
(河边)
接生婆蹲在河边,看着面前的河叹了口气,这是醍醐之国最大的河,也是现在唯一一条河,河水仍然很深,足以把怀里的婴儿冲走。
他将婴儿悬于河上缓缓放下,在河水浸湿被子的一角时,她犹豫了,余光看到一个废弃的木船,她看了看被子里气息微弱的小怪物,把他放在了船,里用力推向河中央,看着船随水流远去。
“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她低头洗手,想起去一手的晦气,却在倒影中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鸡头,她心里一惊,扭头看去,看到一个鸡头上生着两条触角,原本应长着翅膀的地方却长出一双螳螂前肢,轻轻挥动便割断了她的脖子,血溅红了草地,染红了河流,那鬼怪兴奋地啼叫,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声,鬼怪扭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身首异处。
老者到河边冲洗剑上的鬼怪粘液,将剑插回身后背的琵琶身里,形成一个完整的琵琶。
老者转头向木船望去,视线里多了一团白烟,周围有几缕红烟缠绕。老者的双眼是盲的,但他可以通过心眼看到万物灵魂。白烟是纯净之物,红烟是邪恶之物。
可这白烟与红烟夹杂……
“非人之物,但也非鬼怪”,老者呢喃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