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名某某某[娱乐圈]》南风且

22、委屈

　　“军座，我带来一个人。”樊加禾向身后卫兵点头示意，门被打开，一身着半旧青灰长袍男子从门后走出，男子脸上有细微的伤口淤青，双眼却亮得好似夜晚觅食的狼，樊加禾道：“这位是陆海商会陆二公子，这次的剿匪他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是你？”

　　“是你？”

　　“——咔”

　　一道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夏欢，状态不对，再来一次，场务、灯光准备。”

　　“第十一场三镜十二次，action——”

　　“少爷就该待在少爷该待的地方，来我这乌烟瘴气的陋室作什么？”

　　“——咔！”陈昱儒再次打断了夏欢的表演，他从镜头后走出，快步走到夏欢几人之间，看着夏欢道：“夏欢，现在戏中角色祁霜对于陆士仉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了？”

　　“羞愧，好奇，鄙夷，忍不住想去探寻。”夏欢如实道。

　　“没了？”

　　夏欢想了想，道：“没了。”

　　“一个终日与刀枪剑戟打交道的女子，短时间内第二次见到这样一个留学归来的白面俊俏小生，就只有好奇和鄙夷？”

　　夏欢看了看满脸幸灾乐祸的楼然，后者身上还挂着满身的枪炮气，她对着陈昱儒认真道：“祁霜和其他深闺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什么都见过，既领受过书香世家的经纶教导，又亲历过浴血战场的洗礼，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可以入眼，一种是战场上拼死杀敌的兄弟，另一种就是以笔为戈或悬壶济世的先生，很显然——”夏欢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楼然，后者察觉到不对，眼神微变，笑意瞬间敛了下来，“陆二什么都不是。”

　　“这个时候祁霜对陆二的认知只有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而已，除了先前利用了他的惭愧之外，唯一的好奇也只是想知道这种废柴到底能在剿匪时帮上樊加禾什么忙而已。”

　　楼然感觉自己被含沙射影的骂了好几遍，但奈何夏欢却摆出了一副正正经经剖析角色的姿态，反驳倒显得他心虚了，楼然异常明显的给了夏欢一个眼神警告，夏欢却好似没有看见，反而去问已然陷入思考的陈昱儒：“陈导，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虽说一千个人眼中又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演出者只能演绎出一种，具体哪个哈姆雷特才是正确的，只有莎士比亚知道。

　　陈昱儒没有回答夏欢的问题，对着副导演道：“先暂停半小时，我打个电话。”

　　这场戏并不重，但前一夜熬夜改剧本，咖啡喝了满满两大搪瓷杯，导致遮瑕上了四五遍才勉强盖住黑葡萄般的黑眼圈，夏欢趁着休息走到一临时搭起的小土包上坐了下来，刚一闭眼，身边传来哒哒几声小跑。

　　“姐姐！”易瑜跑过来坐到夏欢旁边，“你刚才说的太好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那个陆士仉根本就配不上你，我都是忍着鄙视去演欣赏的。”

　　夏欢笑了两声，刚要说话，被鄙视者相当没有眼力见的走了过来：“没少打扰贾谋先生吧。”

　　“楼然，我们女生讲话你过来插什么嘴啊。”易瑜似乎把对于陆士仉的鄙视寄托到了楼然身上，看了一眼便嫌弃的移开了眼神。

　　“其实你要是不懂，我倒是可以勉强给你讲讲戏，没必要老是麻烦编剧吧。”楼然把剧中祁霜的椅子拖了过来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欢，脸上是玩味的笑。

　　夏欢并不反驳，低头揉着太阳穴轻轻道：“嗯，你说的都对。”

　　“阿然，你格局太小了。”易瑜瞪着楼然，“不能你想不到别人就想不到吧。”

　　“我没想到？”楼然哼了一声，“还没拍我就想到了好吧，整个剧组最熟悉原著的我数第二就没人敢数第一，你看导演还不是得去问编剧才能确认。”

　　连续NG了十几次，夏欢脑袋原本就呈浆糊状了，现在听见楼然和易瑜在旁边拌嘴感觉想要拿个耳塞清净一下，就在这时，她后知后觉的捕捉到楼然的最后一句话——

　　“你们先聊，我有事先去打个电话。”夏欢猛地起身，脑部瞬时的缺血差点没站稳，但她没时间去管这些，抱着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小巷打了开来，果然，有一连串庄姐的未接语音电话。

　　哎！真是改剧本改糊涂了，陈昱儒这个时候去打电话，肯定是要找贾谋啊！

　　和庄姐讲完戏，夏欢刚要挂断便被庄姐叫住：“这新本子……怎么回事？我粗粗看了一遍，你的镜头是不是被删掉了将近一半？有人要整你？”

　　“听谁瞎说的啊，我可是女主哎，要是谁敢整我，我中途罢演看他们能怎么办。”夏欢笑着道。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妮妮，如果觉得委屈，你至少可以和我说。”

　　夏欢仰面看了看渐晴的天空，一缕清风滑过小巷抚弄着她的头发，原本盘好的头发有几绺掉了下来，她伸出食指贴着耳廓带了上去。

　　“吃这一行饭，这些不都是应该的么。”夏欢轻轻笑了笑，“只有幻想小说才能为所欲为，现实中不管是谁都是一地鸡毛。”

　　庄荞安又沉默了片刻，道：“我这边事情马上谈好了，这两天就能回去。”

　　“好。”

　　“这事是顾荞安捣的鬼吧。”

　　“顾荞安……”夏欢缓慢念着顾荞安的名字，“这次还真的和她关系不大，不过没大碍，就算是只有一个镜头我也能给她演出花来。对了，你一会不要和陈导解释太多了，事情牵扯到很多，回头见了面再和你说。”

　　小巷拐角处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一个人慢慢探出头来，看着夏欢离开的背影，神情莫测。
　　*

　　“我看祁长官若是当真关心尹迟的死活，怕是现在不会这样稳当的坐在这把椅子上。你不想想当初你父亲差点赶你出家门的时候是哪个替你求的情！”戚嗣桐讥诮的抿上一口茶，又淡定吐出将水杯随手甩给了跟着祁霜许多年的女副官手中。

　　祁霜神情平淡，但在座的诸位皆不约而同感受到了那股如她名字般的肃杀之气。

　　祁霜平和道：“三太太这话我又听不懂了，说起来尹迟是我的亲哥哥，若是我这个做妹妹都要被疑心没有去尽力救他，那旁人的过甚关心是不是要思虑一下动机了。”

　　戚嗣桐闻言紧看了祁霜一眼，话未出口，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皮鞋“卡塔卡塔”踏在门外木板长廊上的声音，紧跟着是佣人在身后急追的声音：“三小姐您慢着点儿，医生说您现在的身子是不能奔跑的——三小姐，二小姐正和太太说事呢，您——二小姐，太太，三小姐她——”

　　祁霜抬了抬手示意佣人退下，尹汝栖小喘着跑到祁霜面前，面色绯红，却不是正常奔跑后该有的红，那是种掺在蜡色里硬挤出的血色。

　　“徐听，给三小姐看座。”

　　徐听应下，将戚嗣桐递给她的茶水又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从一边移了个凳子让尹汝栖坐下：“三小姐请坐。”

　　“谢谢。”尹汝栖红着脸道了声谢。

　　“阿栖，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没看到三太太在这里么？”祁霜对着尹汝栖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真正责备的意思。

　　“见过母亲。”尹汝栖起身微微欠了个身，那边戚嗣桐白眼已经翻到了九霄外，暗骂了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有大哥哥的消息了么？”

　　“……”

　　“咔——收工——”

　　贾谋讲完戏之后的拍摄行云流水，几乎是拍一镜保一镜的速度，随着一声收工，演员、工作人员都奔着盒饭的方向跑过去。

　　这是夏欢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正想着一会儿叫点外卖到酒店去与庄荞安定一下《猫2》档期的事，曾烟鹂便跑了过来，欲言又止：“小夏姐，今天的新剧本和昨天好像……”

　　“新情节挺精彩的是吧！”夏欢笑着打断。

　　“可是你的部分怎么变少了这么多，明明首先去坎城救大哥哥的是你！”曾烟鹂愤愤不平道。她的脸上还有未卸的“深闺病”妆，看起来楚楚可怜。

　　夏欢早就注意到了，这一早来了以后，收到新剧本的人看她的表情，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当然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看戏，他们许多人都习惯了如此。

　　“这个安排不是更精彩一些么？祁霜并没有不出现啊，只是出现的晚了一些，不是有那句话么，越厉害的人出场越晚，对吧？”夏欢冲她挤了挤眼睛。

　　曾烟鹂被夏欢的表情逗笑了，但她仍然有些担忧：“我真想把我的戏份再分你一些，你这样太受委屈了。”

　　“傻姑娘。”夏欢轻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你那点戏份，再分我你自己就只做旁白好了呀。”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嘛，导演他好像——”

　　“阿鹂，”夏欢制止了她，“受的委屈越大，哭的声音就要越小，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