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名某某某[娱乐圈]》南风且

20、改戏

　　“贾老师很聪明，果然是很有经验的编剧。”陈昱儒在电话的另一边毫不吝啬的夸赞。

　　“我并不十分有这方面的经验。”夏欢淡淡的说。

　　这并不是实话，她也曾做过把一个人的戏份给另一个人这种事，那对于一个创作来说，很是不齿，但除她之外，大部分人叫这个为商业，商业是要看市场和资本的。

　　她曾经被委托改编过一本小说，约六七十年代的文艺片。她愿意接下这部戏主要是因为她怜惜作者的深情，大概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写出这种表面淡如水，实则让人心如刀割的故事。

　　她把改版初稿递给导演时，几乎是当天便被打回要求全文修改。她记得那个导演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不够热烈。”

　　那是暗自隐忍的干冰，又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要怎么热烈？

　　她拒绝了按照要求修改的指示。她也曾是一位艺术家。

　　但庄姐告诉她，他们的经费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花销。算上卖的版权、拍的电影，都不够。

　　庄姐委婉的说，她接的戏片酬太低了，只能勉强覆盖个人承担部分的活动经费和日常的开销。

　　她又答应了修改。那时她只能做要填饱肚子的普通人。

　　剧本被添加了乱七八糟的元素，看起来强烈、混乱，每隔几幕就要爆发一次，夏欢写到最后，都不确定自己改编的是不是这本小说。

　　其实很多情节留白就可以了，无声的并不比嘶吼出来的匮乏冲击力，它会揪着你的心慢慢挠你，让你记住一辈子。

　　但导演说，这样票房会高。

　　是啊，都是要赚钱的。

　　原作家已经去世许多年了，谁还在乎有没有人把这个故事还原出来，只有赚钱才是好东西。

　　她只是很可惜，明明可以名垂青史，成为一代经典，却选择了利满当下。

　　后来这部戏并没有创造出什么票房奇迹，甚至连平庸都算不上。大部分冲着原作来的观众将电影喷了个底朝天，大家认为导演与编剧毁了这部小说，夏欢也是这么觉得，但这个本子给足了她利润，她不算后悔。

　　只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改编别人的书了。

　　这次轮到她自己的了。

　　陈昱儒笑了一声：“有没有经验的不要紧，贾老师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你能在三天之内把三十集的剧情缩成一半还能完全自洽并且保留了所有的精彩场面，这个能力在如今国内的编剧圈里是极少的。”

　　这是当然，她能完整的将这本书的剧情悉数背下来，缩减一下又算什么。这部剧大约已经不是从前的《故城》了，她不敢再叫它《故城》了。
　　就叫那本书，那个剧本。

　　“所以您是想把谁的戏份给秦郁颍？”夏欢问。

　　“那个演祁霜妹妹的，剧里叫尹汝栖的，演员应该叫……曾烟鹂吧。”陈昱儒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

　　尹迟、祁霜和尹汝栖是同父异母，分别是三房太太所生，严格来说，只有尹迟是嫡子。祁霜不随父姓，是因为她的母亲，尹渌洺的二姨太祁晏孜在生下祁霜后不久尹渌洺就娶了第三房姨太，而他曾经承诺她是最后一个。
　　祁晏孜闹着不许三姨太进门，说着不随她就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姓，被尹渌洺一气之下抽了一鞭子，最后气急攻心加上各种体虚病弱死在了月子里。死之前还喊着孩子要改名叫祁霜。

　　大概尹渌洺也是爱这朵曾经的娇艳玫瑰的，所以他许了“祁霜”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引起的闲话过多，尹渌洺再也看不顺眼这个“外姓女儿”，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将她送到了军队训练，逢节假日再接回别院习文，也是这样练就了无所不能的祁军长。

　　而尹汝栖就是那个害得她娘亲死去的三姨太的女儿，但祁霜始终无法真正恨她。和尹家的两位军官儿女不同，尹汝栖从小体弱多病，常年躲在闺房中不出门，她羡慕哥哥姐姐可以为国家和家族洒热血、奉献青春，但自己的身体却只能被困在一隅几十平米的小阁楼中。

　　她在开头匆匆出现了几幕，中间有一些偷溜出去想见见哥哥姐姐们在做的伟大事业的戏份，甚至台词都没有几句，还没到剧终便病死杀青了。

　　这样少的戏份，再删减就是直接将这个人抹除了。

　　“这个角色不行。”夏欢的语气很果断，她要让陈昱儒听出她的决心。

　　陈昱儒的声音也变了变：“为什么这个角色不行？”

　　“这个角色戏份太少，再缩下去人物就不够饱满了。”夏欢说。

　　“那就删掉这个人，我们宁缺毋滥。”陈昱儒说，他又补充：“反正前两集她没有出现。”

　　在他心中是这样一个对大局没有影响的可有可无的角色呀。

　　“不可以删掉，”夏欢似乎有些愠怒了，人在有情绪的时候很容易将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她的声音差点露馅，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角色是祁霜人生转折点的重要诱因，她的戏份可以少但绝对不可以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删一些留给秦郁颍。”陈昱儒似乎在让步。

　　“尹汝栖的戏份没有删减的余地了，”她干脆说清楚了，“她的戏份不能动。”

　　“那多出的剧情谁来出？我看，这剧里没有什么其他交集人物可以——”

　　“夏欢的可以。”夏欢说，“祁霜与戚嗣桐的许多剧情都牵到一起的，改起来变动不会太大，也不会对其他人的戏份影响太多。”

　　“可是——”陈昱儒为难道，但明显松了口气，“祁霜……我是说夏欢的戏份本来就缩了一次了，现在版本的剧情都快比次番少了，再缩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这个我很清楚，不需要太多剧情她也能演出来。况且，她是最适合的选择，不是么？”

　　她知道陈昱儒的为难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一个女一的戏份低于了三四番的角色，再少下去总要有个人背这个锅。而且，所有主演中，夏欢最好摆布。

　　“倒不是这样……”陈昱儒清了清嗓子，“不过既然贾老师都这样说了的话，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先这样？”

　　夏欢嗯了一声，陈昱儒又说：“那这剧本——”

　　“整体的版本不会很快出来，但最近几集我今晚会写好一版，明早十点前发到您的邮箱里，至于夏欢，我会在发剧本之前提前通知她，这个您放心就好。我还是那个要求，我可以改，但是我改好的剧本每个人谁都不能动。”她的语气很公事公办，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贾老师放心，我也放心，贾老师是作家，爱惜自己的文字是应该的。说起这改动啊，巧的是这个曾烟鹂也正好是夏欢推荐来的，她来承接这个角色，也挺好的，挺好……”

　　“陈导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改剧本了？”夏欢语气冰冰。

　　“你改，你忙就行，您先忙你自己的。”陈昱儒立刻说。

　　夏欢说：“那，陈导再见。”

　　“再见——贾老师，”夏欢等着挂电话，忽又听见陈昱儒声音低了下来补充了一句，“我的压力也很大。”

　　“我知道。”夏欢轻声说，“陈导早点休息，明天您还要拍戏呢。”

　　挂了电话，她觉得很累，比起白天的一系列折腾，现在要更累一些，她感觉自己从内到外的疲了，没有力气了。

　　她起身走到洗手池边，白天从冰箱里取出的一堆冰块现在已经完全化成水了，触摸一下几乎连冰凉的味道都没有了。
　　水里有几根她掉落的发丝，她曾在几小时之前将头埋在里面浸泡了足一分钟。

　　她哪是什么单纯的人。

　　看看时间，距离明早拍摄还有八九个小时，没有休息的时间，她打开了电脑，手机却在同时又响了起来。

　　“庄姐。”她接起，“没什么大事，就是改剧本的事。”

　　庄荞安沉默了片刻，说：“欢，我们现在有钱了，不一定非得受气。”

　　她总是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一丝的不对劲。

　　“没有受气，只是保护了一个人。”夏欢说，“是个很好的小朋友，所以很值得。”

　　“你觉得值得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是有底气拒绝的。”庄荞安抱着电话，紧贴着耳边。手机握的有些发烫，她也并没有挪开一些。

　　“我知道，我会看着办的。”夏欢心里有分寸的很，上了这条船，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底气去说拒绝。

　　“对了，”夏欢说，“你帮我安排一些礼物送过来吧，今天易瑜送了我一个不小的礼。”

　　“大约多少价位？”庄荞安问。

　　“一辆零食车和一辆冰淇淋车那么多的价位，可能……再稍微高一些。”

　　庄姐：“……好，我明天找人准备。”

　　这就是和有钱人交际的为难，如果不想仰着头说话，就要对每份付出回赠更多的东西。
　　易瑜也许不介意这些，但像小白所说，夏欢从不欠人情。

　　电话刚挂下，门铃便又响了起来。夏欢无奈的叹了声气，看来今晚的加班注定是无法顺利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