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鲸叹叹

8、第 8 章

　　沈语喃怎么也没想到商泽目前会是离异带娃的状态，当晚，她心绪如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哭叫声，想必是今天那个男人又在打老婆了。

　　对于领居的家暴现象，沈语喃曾劝导过那个女人报警，可女人让她别管，还再三叮嘱她不要擅自报警。

　　她自愿受苦，沈语喃苦劝不听，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舅舅家离开时，她答应舅舅舅妈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就帮忙介绍给沈凌。

　　这天，她刷朋友圈看见一个高中同学的公司在招文秘，于是在咨询了相关问题后，问沈凌有没有兴趣。

　　沈凌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听月薪才五千多，马上摆手，兴致缺缺道：“太低了，我的目标是月薪过万。”

　　“……”

　　沈语喃认为沈凌未免眼高于手，她一个干了好几年的编制教师月薪才一万多，沈凌才刚刚普通专科毕业就敢狮子大开口了。

　　她委婉道：“现在社会竞争大，月薪过万的工作不好找，虽然现在五千，但踏实干了，会慢慢加薪的。”

　　“算了，一个月五千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沈凌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呵欠，“而且我打算先休息几天，等过了元宵再出去找工作。”

　　沈语喃没办法，便不再管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凌天天赖在沈语喃家里混日子，沈语喃有点受不了，好在她任职的学校没多久就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北江第一小学要求老师们回去开会跟搞卫生，沈语喃见到了大半个月没见的同事们，大家嘘寒问暖，有的还特意带了特产来分享。

　　返校的第一项工作是新学期工作会议，结束后，沈语喃被教务处主任叫住了，让她跟她到办公室一趟，说有件事要跟她说。

　　到了办公室沈语喃才知道，原来是这学期有个新学生要转到她的班级。

　　主任说，新来的学生家庭条件特殊，父母都没了，身边也没什么其他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性格可能比较敏感孤僻，让沈语喃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沈语喃点头应下，随手翻开了新学生的档案。

　　右上角的一寸照上，小男孩衣衫整洁，一张圆脸不瘦也不胖，皮肤看起来非常细嫩。

　　那双眼睛跟她在诊所遇见的那个小孩的很像，都是又大又黑，十分的漂亮。

　　新学生名叫徐厚德，年龄八岁不到，户籍是本地的，监护人是……

　　看到监护人名字那一瞬，沈语喃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商泽的名字，还每个字都一模一样。

　　是重名了吗？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沈语喃问教导主任：“你见过他档案上的监护人吗？”

　　“见过啊，怎么了？”

　　“没，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叫这名字。”

　　“这么巧？” 教导主任笑了，“那说不定还真是你认识的那位，不过我也没有他照片，只能说他长得非常帅气，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气质也很好，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
　　这描述未免太像。

　　沈语喃害怕极了，心神不属地回了二年级办公室。

　　彼时，办公室里只有体育老师康健在扫地，其余人要么去洗手间洗东西，要么去班里搞卫生了。

　　“沈老师。” 康健在沈语喃刚踏进门时就对她喜笑颜开了，“刘主任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这学期班里要来个新学生。”沈语喃回了康健一个浅笑。

　　康健“哦”了一声，然后鬼鬼祟祟环顾起了办公室，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放开扫把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包里取出了两袋东西。

　　“沈老师，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老家特产，哈尔滨红肠，其他老师都没有哦。” 康健把那两袋东西塞给沈语喃，语气跟动作都跟做贼有得一拼，“你快收起来，别让她们看见了。”

　　沈语喃不怎么愿意拿，哂笑着拒绝：“这怎么好意思，你留着自己吃吧。”

　　“没事，别跟我客气，改天有空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康健直接把特产放到了沈语喃的办公桌上。

　　沈语喃无奈，也没什么心情去推脱，“那谢谢你了。”

　　……

　　晚上睡觉时，沈语喃一直想着新学生和他监护人的事，又是很晚才睡着。

　　寂静间，她依稀听见了隔壁又传来女人的喊叫。

　　这次的叫声要比以往惨烈，沈语喃听着十分难受，很想起来做点什么，可又怕最后弄巧成拙，会害了那个女人，最后还是作罢。

　　到了后半夜，她不知为何醒来，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嗡嗡嗡”的电锯声。

　　可她实在太困了，只是拉高被子翻个身就继续睡了。

　　这一晚就这样过去，天亮之后，北江第一小学的新学期开始了，沈语喃又恢复了早起的日子。

　　新学期新气象，LED显示屏上闪烁着喜庆的霓虹灯字体，校门口站满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校园里歌声四溢，学生成群。

　　二年级办公室里，沈语喃坐在电脑前检查着待会儿开班会要用到的课件。

　　康健比较闲，平时就爱有事没事给沈语喃献殷勤，这会儿办公室里的水煮开了，他拿着自己的水瓶出去，经过沈语喃面前时假装不经意看见了她的保温杯。

　　“沈老师你也还没打水啊，我帮你一起打了吧。”

　　沈语喃还没来得及抬头，康健就把她的保温杯拿走了，她只好对他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康健装完水回来后，借机站在沈语喃旁边，一边对着水瓶吹气，一边看她的课件，夸道：“做的真不错。”

　　周围有老师暗戳戳挤眉弄眼，将康健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

　　忽然间，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老师们不约而同往门口看去，竟齐刷刷怔住了。

　　门口处，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牵着一个背书包的小男孩儿。

　　男人眉眼深黑静谧，目光淡淡地扫过一片办公桌。

　　“不好意思，请问二三班班主任在么？”

　　他的嗓音沉稳，富有诱人的磁性。

　　二三班班主任沈语喃心口一跳，脑袋都宕机了。

　　“在的，那位就是。” 离门口最近的女老师指向沈语喃的办公桌，视线却还扣在男人身上。

　　商泽跟着女老师的指向看过去，正正对上了沈语喃白皙精致的脸，眼中不期地闪过了一丝错愕。

　　转学刚好转到她带的班，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转瞬之间，他脸上的情绪便荡然无存，牵着徐厚德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沈语喃愈发紧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尽量面色从容地站起身。

　　“你好，我是二三班班主任。”
　　她强装淡定，朝商泽微微一笑。

　　商泽神情冷淡，但还算给她面子。
　　“我是徐厚德监护人。”

　　“嗯，你好。” 沈语喃稳住心跳，走出了座位，“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座位，现在可以直接到班里了，跟我来吧。”

　　商泽没说话，跟着她离开办公室。

　　“沈老师！”
　　“沈老师！”
　　“沈老师！”

　　去往班级的走廊上，返校的学生们见到沈语喃都要高兴地朝她喊上一声，对于商泽，则投以好奇的目光。

　　看见学生们朝气蓬勃的面孔，沈语喃发自内心地对他们笑了，一路笑着到了二年级三班。

　　前脚刚踏入班级，后脚就听见了孩子们异口同声对她大喊：“沈老师！”
　　“沈老师新年快乐！”
　　“我好想你呀！”

　　一个假期没见，学生们过于激动，课室显得闹哄哄的，沈语喃有些无奈，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沈老师，他是谁啊？是转学生吗？” 靠近讲台的一位男生打量着默默无语的徐厚德，笑嘻嘻地问沈语喃。

　　沈语喃扭头，朝站在讲台下的徐厚德伸出手，她刚才没多看他，现在才发觉穿上一小校服的小男孩竟然挺帅气的，皮肤白净，五官周正。

　　徐厚德明白老师的意思，跨步走上讲台，站到了沈语喃身边，安安静静观察着下面差不多到齐了的同学们。

　　“请安静。”

　　“我安静！”

　　沈语喃一道口令下来，学生们片刻之间就安静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前一秒还闹哄哄的教室顷刻间寂静无声。

　　讲台下的商泽眉梢轻扬，心里挺意外的。

　　过去，他一度认为就沈语喃那柔柔弱弱的性格最多只能压制住他，肯定管不住爱玩爱闹的小学生，没想到还挺厉害。

　　“这学期我们班新来了一位同学。”

　　沈语喃单手扶着徐厚德的背，疯狂暗示自己商泽不在现场才得以淡定从容地给学生介绍新同学。

　　“他的名字叫徐厚德，微风徐徐的徐，厚重的厚，道德的德。以后徐厚德同学就是我们二三班的一份子了，大家一定不能欺负他，要和他交朋友，多多帮助他，好不好？”

　　“好！！！”纯真的孩子答应得十分爽快。

　　“那让我们给点掌声新同学，欢迎他的到来。”

　　沈语喃的话一落，响亮的掌声就响彻了整间教室。

　　徐厚德轻轻笑了一下，沈语喃看见了，满意地带他走下讲台，去到了女班长的旁边，“你就先坐这里吧。”

　　又对女班长说：“傅涵，多帮助新同学。”

　　傅涵笑着答应：“知道了沈老师。”

　　安顿好徐厚德，沈语喃终于鼓起勇气往还站在讲台旁的商泽看了过去，这一看就情不自禁心跳加速了——

　　商泽正在看她，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令人横生出一种被他注视了很久的错觉。

　　只是在撞上她的视线后，他平静地挪开了目光，动身走了下来，摸摸徐厚德的头发，语气稍微有了点温度：“我先走了，你好好上课，有事打电话。”

　　徐厚德点头，目送商泽走出教室。

　　走廊上，学生三三两两。

　　商泽忽然停了下来，颀长的身姿在小学生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有威压。

　　只见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沈语喃：“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沈语喃一时没听懂，迟钝了一会儿才略匆忙地掏出兜里的手机，低垂着眼睫说：“呃，你加一下家长群吧，平时有事情我会在里面通知。”

　　商泽无言，拿出手机扫了沈语喃呈现出来的群聊二维码，点击了“加入”，动作流畅。

　　突然间，有个在走廊上和同学玩闹的学生不小心撞到了沈语喃的后背。

　　沈语喃一个趔趄朝前，毫无预兆地载进了商泽结实坚硬的胸膛里，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彼此身上久违而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充斥鼻腔，两人都愣了瞬息。

　　她额前轻柔的刘海刮过他袒露的脖颈，上面那颗凸起的性感顿然上下一滑。

　　沈语喃反应过来，心尖猛地一颤，飞快退离了商泽的身体，不悦地去看撞她的学生。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推我！”那小学生怯怯地跟沈语喃道歉，还不忘把责任往同班身上推。

　　同伴不满地抗议：“明明是你先惹我的！”

　　“行了。”沈语喃打断他们的推咎，语气不算生气也不算温柔，“回班上去，走廊上不可以追逐打闹，很危险。”

　　那两小学生一溜烟回班上了。

　　想起方才的肢体接触，沈语耳尖发烫，心跳也乱得不行，眼神躲闪地瞟了商泽一眼，“不好意思。”

　　商泽双手揣入兜里，侧过脸看往别处，眉头轻皱着，不怎么情愿地说：“徐厚德，麻烦多关照。”

　　这样客套且陌生的话语从商泽嘴里吐出来沈语喃很不习惯，他那副厌烦的表情更是令她难受，懊恼刚才撞到了他身上。

　　“嗯，开始这段时间我尽量多留意他。” 她藏着情绪点头，没敢去看商泽。

　　其实，她很想问一下商泽跟徐厚德的关系，可这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而且商泽看起来并不愿意跟她有过多的交流。

　　空气凝固了须臾，商泽转身走了。

　　沈语喃也往办公室回，经过楼梯口时，忍不住回头去看下楼梯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变了很多，曾经怎么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男人味更胜一筹，言语正经，神态肃然，身躯高挺，散发的是她喜欢的成熟与稳重，充满了安全感。

　　可是，她好像成了他厌恶的人。

　　沈语喃不禁烦躁起来，现在商泽成了她学生的监护人，她以后就免不了要跟他打交道，这对她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

　　沈语喃叹了口气，走进了办公室，岂料女老师们见到她后齐齐发出了一阵委屈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她惊疑道。

　　二班的班主任撅着嘴说：“羡慕你啊。”

　　沈语喃一脸懵：“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班有个这么年轻帅气的家长啊。”

　　沈语喃无奈而苦涩地笑了：“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又不是我的。”

　　“就是！”康健连忙接话，控诉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同事们，“我就说你们女老师肤浅，连学生家长都不放过。”

　　“切，你们男人还不是喜欢美女。” 隔壁女老师翻了个白眼，“他看着还挺年轻的，是那转学生的爸爸？”

　　“不是，只是监护人。” 沈语喃摇摇头，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具体情况不清楚。”

　　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家长群里有家长艾特她了。

　　张嘉铭妈妈：「沈老师，不好意思，嘉铭上学路上吐了，整个人没精神，现在还在看医生，需要请假一天。」

　　沈语喃：「好的，身体重要。」

　　回复完，沈语喃留意到气泡框上面有一行半蓝半灰的小字：“Z”通过扫描二维码加入了群聊。

　　沈语喃的心跳又逐渐清晰起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击了那个蓝色的大写字母。

　　商泽的名片界面只剩下“设置备注和标签”以及“朋友圈”两行，曾经多年不变的个性签名已经没有了，然而沈语喃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上面的内容——

　　“沈语喃的梦中情人。”

　　商泽当时用上这条个签的时候，还特意截图给她看，自我满意的不得了。

　　她吐槽他不要脸，不过也没让他换掉，因为他的确是令她魂牵梦绕的人。

　　更让沈语喃记忆犹新的是，当初她答应跟商泽在一起后，商泽特意为她换了一个微信号，为的就是把微信号改成跟她有关的。

　　“syn-sz1314”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微信号，沈语喃当时却感动了很久，恰好那会儿她的微信号还没有改过，于是也在那天改成了“sz-syn1314”，作为对他的回应。

　　后来两人分手，微信也迎来了改革，一年可以改一次微信号了。

　　沈语喃虽然不舍，却也还是忍痛改掉了那个实现不了的希冀。

　　她不知道商泽现在的微信号变成了什么，只能看见他当时和她一起用的情侣头像变成了一片黑色。

　　她盯着那个漆黑的小方框看了大半晌，之后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点击它。

　　图片放大，还是茫茫黑暗。

　　沈语喃不明白商泽换这么个阴暗的头像是什么意思，忧郁地退出了他的资料页，然后，她看见了令她头皮发麻的东西——

　　「你拍了拍“Z”」

　　Z：「？」

　　沈语喃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拍了商泽，好在她脑子飞快运作，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沈语喃：「麻烦改一下备注，孩子姓名+家，谢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