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和自己的修罗场[穿书]》竹岚子

10、雯心草（二）

　　事实证明，有一件事许安平想错了。
　　不管淇风的计划是什么，他都没打算三人行。

　　一天后，在距离崇丘门派最近的小城外，赵吟安和两人分道扬镳。许安平目送对方如同凡人一样徒步走远，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等到注意力从路的尽头移回来，许安平发现淇风又在看着自己。

　　又在看。

　　过去的十二个时辰里，两位元婴期的大佬带着许安平，从南陔一路向北，最后抵达北方的连绵山脉。
　　经过山脉之后，他们就停下了字面意义上的翻山越岭。赵吟安在乾坤袋中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柄不知道多少年前、明显是筑基期使用的飞剑，然后第一个踩了上去。

　　这柄小破剑驮着一个没有伪装的元婴、一个伪装后的元婴，外加一个纯属赠品的筑基，颤颤巍巍飞出了一千多里。在它被灵气撑到报废之前，赵吟安找了个地方停下，又把后面的乘客放下了。
　　此时，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崇丘派，大约还有一百里的路程。这剩下的一百里，他们是靠走路过去的。

　　经过大半天的跋涉，三人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一座无名小城。原本光彩照人的两位元婴老怪，也成功折腾出了风尘仆仆的模样。

　　赵吟安没有进城，显然是另有任务。等到人走远之后，许安平看着淇风正看着自己，感觉内心毫无波动。
　　目光是有某种力量的。但是，当你被一个人反反复复盯上几个小时，基本上也就麻木了。

　　“那个，阿欢，”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依然不太适应对方的假名，“我们要进城吗？”
　　“阿欢”盯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扎着马尾的少年转过头，径自迈开了脚步。

　　这是座不大的城镇，从城头走到城尾用不了一个时辰。不过，城里的修士数量可不少，虽然有一定程度的限飞令，偶尔还是能瞥见御剑而过的人。
　　城门前坐着两名修士，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对于出入的修士也没什么限制，除了疑似魔道、或者个人状态明显有问题的，基本都放行了。

　　一“中年”一“少年”混在排队的人群里，丝毫没有引起注意。通过城门之后，许安平还在四处打量环境，就被淇风拽着朝某个方向去了：
　　“哥哥，这边！”

　　“……”每次被“哥哥”的时候，许安平都感到自己裂开了。
　　就这么一路裂着裂着，两人在城里拐了两拐，最后来到西边的一家客栈门前。

　　这座城镇不大，客栈民宿之类也不会很多。淇风显然提前打听过，在门口站定后顺势一转，就把许安平怼到了前面：
　　“我们住这里吗，哥？”

　　看上去十来岁的俊秀少年，一脸嬉笑地侧头看他。许安平顿时感到一阵蛋疼，而店门口的小二注意到动静，立刻招呼了过来：
　　“那边的两位客官——如果你们要住店的话，小城地方不大，从南到北统共只有三家可以选择。除了我们这儿，城北还有一家差不多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至于第三家，是由崇丘派在城里安置的客居。只接待本门子弟、或者其他门派路过的修士。”
　　这店小二也是修真者，修为和淇风现在的伪装差不多。成日里迎来往送，这些话他就算没有说过一万遍也有大几千，难得还能语调顿挫、情绪饱满。

　　于是许安平自然提问：“如此说来，听说明日崇丘派的秘境开启，这几日城里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那必然是不错的，二位客官来得巧，还有两间空房。”小二连声道，“不过，就算迟上一时半刻，也不至于无地可睡——每十年就有这么一回，秘境开启的时间也是差不离。大多修士宁可晚来几日，或者当日来去，也不是都会在城里留宿的。”

　　他这段话说的弯弯绕，许安平听完，脑内自动翻译了一下：

　　崇丘派管辖的这个秘境，每隔十年准点开启，不需要提前占位置。像是雯心草这种特殊的灵物，据说只有第一次进秘境的时候有可能拿到，约等于一个人一辈子就一次机会。
　　虽然是传言，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在这种前提下，名门大派的弟子，大多年少时就准备好了第一次入境。一群少年人当然不可能住城里这种小客栈，基本都是由师长带队，寻个时间共同入内。
　　而六大派之外，稍微有些能耐的修士不需要过夜，一日之内便可来回。最终会住在这里的，基本上就是许安平两人假扮的这种情况。

　　可能原本是凡人，或者是已经衰落的修真家族，勉勉强强走上这条求仙之路。用了半辈子才修到筑基，又无机缘进入大门派，只好做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散修。
　　这类散修之中，有些早早认清了现实，改头换面一番去往凡世，也能混个神棍当当；而不肯直面现实的，就是他俩现在假扮的模样了。

　　许安平能怎么办呢？感觉到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某人，他只好点头微笑：“多谢，那就住这里吧。”
　　“一间对吧，”店小二当即道，目光放到淇风的身上，也难免一愣：“令……弟真是钟灵毓秀，伶俐可人，兄台有福了。”

　　谢谢你没说“令子”啊，不愧是搞服务业的。
　　许安平笑容不变，掏出几枚灵石，保持着身上挂着人的姿势进了客栈。

　　第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他就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凡世有江湖，修真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江湖？何况客栈里大多是散修，在察言观色这一项上更加老道。
　　这些视线零零星星扫过他们，又陆续收了回去。许安平只当作没发现，按照房间号找到地方，在“嘎吱”声中推门而入。

　　两人进了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屋内的低阶灵器自发亮起，将整个房间照的还算清晰。

　　灯亮起来的时候，许安平身上的挂件儿总算肯屈尊挪窝，闪身到房间另一头的窗户边上。少年立在窗边，随便朝外面扫了两眼，就把窗帘放了下来。
　　“今晚你自便，”淇风道，“明早卯时秘境开启，我们再推一个时辰后过去。”

　　许安平算了一下，大概是早上七八点。他本来也没什么想法，随意点了点头，转身打量房间里的装潢。
　　凡世的客栈里必然有床，修士的房间可以有床，也可以没有。作为一家客栈，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靠墙左右各置一张床，床尾搭着蒲团，中间还放着个不算高的木质方桌。

　　如果有修士需要吃喝，店里八成也能提供。

　　不管有没有床，许安平都没打算和魔门老大在一间房里睡一晚上。当然，他更不可能现在出门，虽然淇风嘴上说着随意，当许安平的脚踏出房门的瞬间，他的脑袋大概会和窗帘一样，被对方从脖子上挪下来。
　　思来想去，许安平决定找点事做。神识在房间里扫过一圈，最后从方桌的抽屉里找到一盘围棋，转向淇风问：

　　“尊主下棋吗？”

　　原著中，云无衣在棋艺一项上颇为精通，几乎是下遍同门无一敌手。十六岁时，单论围棋一道，包括师父与大师伯，也就是长老采苹真人与南陔派的掌门，都被她赢过一子半数。
　　大概是女主棋艺点满了，作为对照组，男主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这也不是不能想象的。

　　他十几岁的时候才爬出魔界，此前显然没什么学习才艺的机会。在原著的第一卷开头，淇风披着马甲和女主认识，就是因为一局棋。
　　输赢毫无疑问。其画面之惨烈，宛如数学系研究生和小学二年级比拼高数。

　　许安平现在提起下棋，当然不是为了引出男主的回忆杀，更不是为了欺负小学生。
　　只见青年将棋盘铺平，盛着黑白子的木盒分置对角线。然后掐了个简单的咒法，将十九格的棋盘缩减为十五格。

　　对面淇风“咦”了一声。然后他在对面坐下，顺手捻出一枚黑子，在手里搓了两下：
　　“这是，五子连珠的规则？”

　　五子连珠，也就是所谓的五子棋。

　　许安平点了点头。
　　对方没再说什么，盯着棋盘看了看，就把第一粒棋子落在了上面。

　　有人形容五子棋，犹如二人持匕在室内缠斗，步步皆是刀刃的铁硝味。与围棋对弈时大龙缠尾、步步为营相比，它的开始和结束不过瞬息。
　　大半个时辰之后，许安平盯着面前胜负已分的棋盘，忍不住眉心微皱。

　　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们下了整整二十一局，十一胜十负。

　　作为一个现代人，许安平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但再怎么说，以淇风在原著中的表现，也不至于出现这种……过于绞着的结果。
　　有问题。

　　难道说，他当初对弈云无衣的时候，故意放水了吗？

　　显然，淇风并不会给他答案。他似乎心情不错，许安平还盯着棋盘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对面那张床榻边上，毫无顾忌的开始脱外袍。
　　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

　　两个并非情侣的人共处一室，不躺下睡觉的话，也只能坐着入定、或者站着当柱子。许安平在棋盘前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准备熄灯，才默默把东西收拾起来。
　　然后，他把脚边的蒲团往中间拖了拖，盘膝坐了上去。

　　入道之后，日常的修行完全是一种本能，就和人需要呼吸一样自然。穿越以来，许安平第一次进入真正的修行状态，感到浮动在意识里的杂念逐渐消失。
　　抱元守一，专气致柔，荡除尘垢，洞彻内心。

　　…………

　　夜入三更，城中无论修士或者凡人，都各自进入了不受打扰的状态，入睡或者入定。
　　就在这时，一道属于元婴期修士的灵识，从北边城门的方向缓缓扫来，将整座城镇的每个人、每一只活物，先后经过了自己的感知。

　　①抱元守一，出自《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