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东玄太守

1、第1章 薄荷叶

　　夏禾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买下这么多薄荷糖。
　　荷氏，曼妥思，酷莎；长条糖，铁盒糖，小瓶糖。

　　五花八门的糖果被夏禾慢慢堆上收银台，花花绿绿一片格外引人瞩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糖的铁盒，夏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学校的绿茵场，一群肆意而又张扬的少年追逐着脚下的足球，球鞋摩擦青草发出了嚓嚓的声响。

　　“同学？……同学？”

　　夏禾一下子醒过神，抬头一看，收银员正指着她捏着的糖盒询问她是否要购买。

　　“啊啊，对的对的，要买！”夏禾一边点头一边急急忙忙将糖盒递过去，双颊绯红。

　　看着收银员将糖放进购物袋，夏禾的思绪再一次飘远，宽敞明亮的教室就这样闯进眼帘，阳光打在少年头顶的发旋上，像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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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玉是夏禾所读高中的风云人物。
　　长得帅，球踢得好，文章写得好，成绩优异，人们口中的唐玉完美得不像现实生活中的人。
　　但对于不怎么关注外界的夏禾来说，一开始她其实是不知道唐玉的大名的。后来还是在高一下学期，原本教隔壁二班语文的黎老师接手自己所在的一班后，她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语文老师黎老是夏禾最喜欢的老师。小老头约莫五十岁，个子不算高，但精神极好。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讲起课来激情澎湃。

　　每次课前，很远就可以听到挂在他裤子上的钥匙串的哗啦哗啦猛响，再一抬头，只见他已来到门口，一手优雅地托起课本和教案，三步两步就走到了讲台。
　　左手把书一放，将讲台一撑，右手拍拍桌面，把粉笔一拿，清晰洪亮的声音便响彻整个教室：“同学们，今天这堂课的安排是……”
　　话音刚落，叮铃铃的上课铃就紧接着响起，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

　　大概每一个老师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宠儿，而黎老的宠儿就是唐玉。
　　每周的优秀读书笔记有他，每月的作文范文有他，每次语文考试的年级前三还有他。
　　一提到唐玉，黎老总是会先眯起眼，顿一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容，然后才矜持地点评几句，“唐玉啊……”声音里夹了点笑意，“这一次写得还可以。”

　　黎老接手一班后，夏禾自告奋勇当了新的语文课代表。
　　第二周周一，她去语文办公室拿打印出的从周末作业里评出的优秀读书笔记节选。

　　新鲜印刷的纸张上泛着好闻的油墨味道，夏禾抱起资料，紧贴纸张的手臂处能感受到机器打印留下的余温，有些暖和。
　　夏禾将资料往手臂内颠了颠，一低头，看见一句话。
　　“我愿做一根苇草。”

　　夏禾弯了弯眉，轻轻一笑，有思想的苇草么？
　　她饶有兴趣地顺着这句话看下去。这则读书笔记的文字量不多，短短的一段话如行云流水，文笔干净利落，字字皆是才气。
　　是谁写的啊？
　　她好奇地继续往后看末尾的署名。
　　高一二班，唐玉。

　　夏禾暗暗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从那以后，每到点评读书笔记或是作文时，夏禾总会下意识先去优秀节选里找唐玉的文段。而唐玉也不愧是黎老的宠儿，每一周都光荣上榜。
　　他的文字深刻又不失细腻，在一众优秀文段中仍然显得十分突出。

　　唐玉的作文写得尤其好，与其他人一板一眼的应试作文不同，他喜欢写叙事性极强的小说。老师布置的看似平淡的命题并不会限制到他才气的发挥，他用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用九百字的篇幅就能绘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夏禾成了唐玉的忠实读者，他精彩的文章给夏禾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这应该就是文字的魅力吧？

　　而读唐玉的文章越多，夏禾也就越好奇唐玉本人。他的文章为什么写得这么好？他是不是读过很多书？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夏禾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看到的第一篇唐玉的读书笔记。
　　他应该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吧。
　　毕竟想做一根苇草。
　　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记住了这个小小的秘密，夏禾心里有了丝丝甜意，她在宿舍的硬床板上翻了个身，悄悄地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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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就这样在排得满满当当的学习中飞逝，转眼高一年级的第二次月考就要到了。

　　“唐玉好厉害啊！”在又一次语文课的作文范文点评之后，夏禾的闺蜜辛贝感叹道，“你说这人的文笔怎么这么好啊，他是吃文章长大的吗？”

　　“嗯，他确实挺厉害的。”夏禾不动声色地低低应了一声，翻开了手里的练习册。

　　不一会儿，辛贝凑到夏禾跟前，戳了戳夏禾的腰：“陪我去一下厕所呗。”

　　“好啊，不过，你先等等，”夏禾头也没抬，笔在草稿纸上划动得飞快，“这道题马上就算完了。”

　　夏禾和辛贝手挽手走出教室，走廊上，班里的男生倚着栏杆站成了一排。

　　“你说他们怎么总是在外面站成一排，就像罚站一样？”辛贝扫了一眼挤成一团、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的吵吵嚷嚷的男生们，嫌弃地撇了撇嘴。

　　“青春期小朋友嘛。”夏禾朝辛贝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对看一眼，终于，在走离教室很远一段距离后，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忽然，远远的，一个男生迎面走来。
　　很高，偏瘦，背挺得很直。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每一步像是踩着无声的鼓点，很快就来到夏禾她们跟前。他的眉毛浓黑，双眼明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略带青涩的脸庞已经隐隐透出几分棱角，阳光洒在他身上，晕染出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就在他刚刚和夏禾擦肩而过时，另外一个男生叫住了他。

　　“唐玉，今天下午放学踢球吗？”
　　唐玉转过头，本就朝气蓬勃的脸显得更加神采飞扬，他一笑：“踢！怎么不踢？”
　　原来，他就是唐玉。
　　这是夏禾第一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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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月考成绩陆续出来了，”一班班主任兼年级主任的伍福成推了推快要滑下鼻梁的眼镜，“我看了下已经出了的三科成绩，我们班考得勉强还可以。”

　　老伍双手撑住讲台，表情严肃，抬起头缓缓扫视了一圈教室，犀利的眼神打在每一个同学身上，教室里十分安静。
　　“这两句诗是最精妙的地方！它妙就妙在……”
　　突然，在隔壁上课的黎老饱富深情的响亮声音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如一声平地惊雷，将老伍本就摇摇欲坠的眼镜，直接震得顺着眼镜链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噗嗤。
　　坐在夏禾右侧的郝盛一下子笑出了声。
　　安静被骤然打破，嗡嗡的议论声和压低的偷笑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教室开始暗流涌动。夏禾似有所感，看向左前方的辛贝，对方正巧也在这时转过头来，朝老伍方向扬了扬下巴，脸上笑容闪过，夏禾也了然地回了她一个快速的微笑。

　　老伍皱起眉头看着沸腾的教室，啪地拍了下桌面：“笑什么笑，保持安静！尤其是你郝盛，就你笑得最大声！”
　　郝盛一下子绷住了脸，乖巧地抿起嘴巴，点了点头：“对不起伍老师，我不笑了。”
　　看着故作严肃的郝盛，夏禾只觉得这个场景更加好笑了。
　　“虽然这次你们考得还可以，但你们不能够松懈，”老伍眉头皱得更紧，略一思索，还是取下眼镜放上了讲台，“高考是一场长期的战役，你们这才刚刚开始……”

　　夏禾抬起头，目光越过老伍稀疏的头顶，落在了黑板右上方的高考倒计时上，高考啊……
　　多么希望自己能考上梦想的大学啊。
　　夏禾用手托住脸，目光已沿着倒计时往门外飞去。
　　她仿佛看见了坐在高考场上奋笔疾书的自己，看见了正要打开录取通知书的自己，就快要看清通知书上的大学名字时……

　　一个抱着资料的矫健身影从门口匆匆跑过，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夏禾的梦。
　　目如朗星，鬓若刀裁。
　　是唐玉。

作者有话说

　　写给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