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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治国良策 ...

  •   然后,下一刻,他看到四殿下脸又沉了下去。
      盛翼脸上的笑就僵硬了,原来,男人变起脸来,不输于女人呀。
      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有人说:“要上山了,车进不去,得下来走。”
      四殿下就站了起来,撩了帘子下去,一会儿,那双修长的手就停在车帘上,四殿下对着车内的盛翼道:“下来吧!”
      盛翼嗯了一声,四殿下似乎想扶他,盛翼一闪,恰恰闪过他伸过来的手,往车下站稳了。
      四殿下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愣了一愣,把车帘松了。
      盛翼抬头看时,见青山掩映在一片冷阳之中,今天天气看起来还是蛮好的,只是风有点大,吹得头发往一边晃,四个侍卫晃成了个蓬头蒙面,四殿下却仍是仙气飘飘,盛翼伸手撩了撩头发,想像了一下自己那副鬼样子。
      四殿下看着那晃动的车帘子,朝侍卫点点头。
      侍卫身手敏捷,嗖地窜上车,啪地一甩鞭子,车子就像甲壳虫似地往一边颠颠地过去了,侍卫的声音传来:“咱们留两个在山下。”
      四殿下点点头,
      一行四人朝山上而去,山路蜿蜒崎岖,石块与砂粒齐松,枯枝与泥地一色,盛翼眼错不见的差点摔倒好几跤,得亏四殿下跟在身后,他一动,那边就伸出君子之手来,蜻蜓点水般一扶,他又能人五人六地往前爬了。
      他不敢回头,因为昨天那句喜欢,走了一会儿,大家都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盛翼咳嗽了一下,开口了:“累!”
      “……”四殿下:“坚持一下。”
      盛翼:“我家的那些人做事一点也不靠谱,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我那个娘是怎么爬上去的。”
      四殿下很想说,其实人家坐的是轿子,但他没说,只道:“需要背么?”
      盛翼一看四殿下那一脸的期盼,吓了一跳:“不用不用。”
      接下来的路自然走得快多了。
      在密林里东转西转,就在他快要转昏了的时候,面前豁然开朗,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出现在眼前,没有什么树木,像顶帽子似的,帽子顶上是一块巨大的石台,石台之上,高低起伏的石屋出现在面前。
      几人走了过去,上了一排陡峭的石阶,山门之上,一个身穿道衣的须发皆白的老,不年轻道者站在那里,笑容满面。
      他身旁,站着一个粗衣短褐的人。
      瞧见盛翼他们过来了,旁边那人就下了来,三步两步跑到盛翼身边:“小的是三姨娘派来向师父报信的,现下公子来了,小的便回去了。”
      盛翼皱着眉头看着他一阵风似地跑下台阶,再看看自己发颤的腿,嘴巴闭了闭。
      到了山门,那鹤发童颜的道者朝他们一揖首:“老朽道号苍梧子,这道观名叫铁崖观,这位是盛家盛翼公子么?”
      盛翼见他仙风道骨的样子,不敢怠慢,忙回了个是,悄悄回头看了看四殿下,四殿下就朝他眼神示意,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说出他的名字。
      盛翼明白,在心内叹了口气,最近叹气有点多。
      盛翼近前两步,仔细瞧了瞧,看着倒是年轻,就是长了老年斑,不知道还能仙多久:“苍梧子师父,您真是我娘的师父?”
      “嗯。”
      “你会法术么?”
      苍梧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回答。
      装神弄鬼,盛翼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苍梧子不动声色地把他抖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嗯,这地方养老不错,山尖尖上,云蒸雾绕的。”
      苍梧子瞪了他一眼,两个扎着小髻的小道童一阵风似地跑过来,苍梧子就吩咐了一句:“领几位贵客去道堂喝茶,安排住宿。”
      盛翼见他不耐烦和自己讲话,悄悄地呸了一句,回头对四殿下说:“这个简陋了些,比不得清月扉,将就点儿。”
      四殿下微微一笑,不说话。
      一行人到了道堂,小道童上了茶,道堂檀香渺渺,盛翼走了这半日,觉得十分放松,几乎屁股一挨椅子就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就传来一声:“翼儿来了么?”
      盛翼一愣,顿时想起老娘说的盛家的两个姨娘在这儿修行,他没想通一个白发道者、两个年轻姨娘怎么就修行到一堆了,闻言自然反射地坐正了身子,四殿下仍是一板一眼地坐着,就算累,他也累得很有范儿。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道姑,瘦高个子,脸尖尖的,脸上五官都细细小小的,单看哪一样实在下不了眼,可是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很合适,就是给人十分精明的感觉,这话是她说的,她一步步朝盛翼走过去。
      对盛翼来说,这是逼过来,他不自觉得崩起了身体,脸上扯了几分笑容。
      “怎么还是这副娇弱样子,”那女人眼睛将他下上打量了一遍,眉头皱成了丘壑。
      盛翼:“你是?”
      “二姨娘呀……唔,我见过你,你倒是没见过我。”
      这种形容仿佛在说聊斋。
      二姨娘:“就你长得这个不男不女又贱索索的样,天下没第二个,就算不认识,也知道是你。”
      盛翼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才贱,你全家都贱。
      二姨娘:“你小的时候,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小手到处乱抓,我就说你长大要惹事……果不其然,今天就惹到这里来了,幸好你娘有先见之明,建了这个家庙……”
      “咳咳……”外面一个委婉的咳嗽让盛翼松了口气,他抬眼看了一下四殿下,见他欲笑不笑地看着自己,一副终于听到了的样子。
      这是逃难的样子么,盛翼瞪了他一眼。
      外面一个女子一亮眼,往二姨娘身边一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盛翼就莫名知道这是谁了,他喊了声:“四姨娘好!”
      四姨娘嘴巴张了张,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回了个好。
      二姨娘不乐意了:“怎么,只记得你四姨娘,记不得我了,想当年,抱你最多的可是我,那年大雪,你姨娘我冷得要死,还是……”
      四姨娘又来了个委婉含蓄的咳,淡淡看了二姨娘一眼:“跟着师父修行这么久,也关不住嘴。”
      盛翼看她们欲言欲止的样子,突地想廖花洲问的话来:“你记起什么了么?”
      “……我记起来了,雪,好大的雪……”
      “姨娘,我也记得雪来着,到底是什么情况,朝华下过这么大的雪么?”
      二姨娘一愣,四姨娘抢着说:“哪年不下雪来着,记得也是情理之中,对了,盛家这些年除了教你医学之外,还教过别的没有?”
      盛翼茫然地看着她。
      “比如文治武略,比如……”
      查功课,盛翼摇摇头。
      四姨娘与二姨娘互相递了个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盛翼就从她们眼神里看出无比恐怖的内容——跟盛家那教育二人组一样,恨铁不成钢,不用说,就算到了这家庙里,学习的酷刑是少不了。
      救命呀。
      “你娘特地嘱咐了我们,让你看看道观里的一些典藏,看看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紧张。”
      盛翼对看看两个字不太相信,对没什么大不了这几个字却是信了,然后他就后悔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翼就被道童叫到一间小房子里去了。
      房子的四壁全都凸凹不平,而且是一层层的,盛翼经这一吓,顿时清醒过来了,哪里是屋子小,明明是四面堆满了书,这么多书,还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翻了翻白眼,看了看面前那个正襟危坐,两眼平视,一脸严肃的苍梧子,八成,这就是请来的监督老师。
      苍梧子见神游天色的盛翼终于把眼光定在他身上,咳嗽了一声,正准备正儿八经说几句,突地旁边墙壁朝他一歪,一本正经的苍梧子瞬间像老鼠一样蹦起来并丢下一句话:“小心点,砸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你可赔不起。”
      道童的声音从墙壁后面嗡嗡地传来:“师父放心,我看着呢。”
      苍梧子又咳嗽了几声,快要恢复正常状态之时,突地又蹦起来,伸手朝盛翼一攥,把盛翼凭空提得飞起,飞到他身侧坐下。
      靠,这是要练功夫。
      盛翼惊魂方定,就看到门口又进来一块墙壁,道童从侧面探出头来:“放哪儿,放哪儿?”
      看着这么多的书,盛翼终于爆起了:“这是要让我看到何年何月?”
      苍梧子瞥了他一眼,终于正常起来了,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那几根稀稀拉拉的白胡子—盛翼感觉这么稀铁定是他给捋的。
      他说:“你在盛家学的都是医书,从没学治国良策之类,现下,正是时候了。”
      治国良策,盛翼头摇得像泼浪鼓:“不想学。”
      苍梧子好不容易正常的脸裂开了:“你能不能让老夫缓缓,能不能让老夫有辩驳的余地!”
      盛翼:“不能。”
      治国良策,自己又没想当官,说实在的,当个医生都勉强好不,盛家有吃有喝的,又不需要赚什么生活费,费这劲作什么。
      苍梧子颇有一代严师的风范,他跺着脚跳了起来,指着盛翼的鼻子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名堂,转身拿了一本书往他面前一扔:“今天上午,这本书看完,到时我提问,回答不出来,不要吃午饭,”说完在盛翼的目瞪口呆中转身离去,在他跨过门槛之时,回头望了一眼,满含威胁的一眼,然后关门,哐当一声响,把门上了锁。
      盛翼愣了半响,把苍梧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看着四面书壁以及锁得紧紧的门,长叹了一口气,看在午饭的面子上,还是瞄一瞄吧。
      书皮是青黑色的,略厚,好像用了块什么皮子,上面有几个大字〈治国良策〉。
      连书名都起得这么直接,果真是治国良策了。
      真不知道学这个有啥用,纯粹浪费时间和脑力细胞嘛,盛翼极不耐烦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治国良策一、驭民之法则,治国良策二、君王平衡术,治国良策三、论后宫的利与弊,治国良策……
      他赶紧往后翻,再看这几个字都要疯了。
      民之于国,于水之于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有先君之折于水,今有圣明之昭于民,是也非也,在于水也……
      他越看眼皮越重,好在,面前有个喇叭,那个道童,苍梧子走的时候留的,只要盛翼一走神,他就在旁边嗷嗷一嗓子,把人吓个七荤八素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盛翼好不容易把书看完,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对道童说:“可以了,让师父来问问,要不,你拿个锣敲我也睡着了。”
      道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将脚一跨,从桌侧跨了过去——都是书,连腿都下不了,然后,背后传来一阵猛烈的拍门响:“开门呀!”
      盛翼一阵无语,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锁上了。
      苍梧子不知道是不是耳背,盛翼都快被敲得耳朵都聋了,他才慢慢悠悠地开了门,盛翼立马正襟危坐,苍梧子先是瞪着他看一阵,看得他毛骨悚然之时,突地裂开嘴。
      盛翼还以为他要说话,谁想他只是裂出了一个呵欠,说:“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算了,不问了,你下午逛逛,晚上再来学。”
      盛翼只差没大叫一声好,一蹦三尺高,把方才那点子瞌睡全给甩到九宵云外去了。
      别说昨日上来,还来不及参观这个道观,今天下午恰好。
      盛翼原来是不想去找四殿下的,但想了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家庙,四殿下又是逃难,这时节不热情一些,人家心里说不定正难受呢,于是东拐西拐,在道童的带领下,他终于找到了四殿下的房间,小小的一间厢房,房外还有个小院子,石桌石凳,几果青葱小树,甚是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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