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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差点烧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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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曲游春的骚首弄姿中,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盛翼并不急着出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用说,廖花洲正在指东打西地闹,美其名曰用的什么鬼计,反正,自己就算把曲游春拖出了小门,也出不了那个大门,不如等他好了。
突然,一股子烧糊了的味道短促地停留了一下,飘过他的鼻子,不知所踪。
“你带吃的了么,是烧鸡还是烤鸭。”
想必是关了两天没吃饭,从盛翼的角度看过去,曲游春嘴半张着,嘴里没流出来的哈拉子在阴暗的光线下分外闪亮,两个眼珠子上也闪着渴望的光,那样子,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这是要吃人的节奏。
盛翼不动声色退了两步。
曲游春吸溜一下鼻子:“味道越来越香了。”
一阵噼哩啪啦的响声传了过来,就这么一会儿,屋内竟升起了袅袅轻烟,接着越来越黑。
盛翼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传来:“是烤咱俩的味道,”接着变了调,“哎呀妈呀,起火了,怎么烧得这么快,快走快走,”突地不知从那儿来的力气,把曲游春死命一拖。
曲游春脑子短命似的,腿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嘴里尤自说:“嗯,怪不得快,这木屋子是杉木做的。”
那股子若隐若现的焦香味瞬间在盛翼的鼻子里放大了,他头皮一麻,感觉一股子热浪从上往下扑了过来,吼道:“杉木个屁呀,快跑呀。”
门半掩着,盛翼两下就窜了出去,然后,他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这个地方竟是火光冲天,屋顶四壁都烧了起来,还好,还是完整的。
门口有人大声喊救火,盛翼正想窜出来,回头一看曲游春,再看门口晃着的人影,脚步停下来了。
曲游春差点撞到他的背上:“怎么,还走不走?”
盛翼迟疑了一下:“稍等一下。”
怎么还没见廖花洲,火都放了,人也不出来,现在自己和曲游春出去,不一样要被抓么。
站了一下,盛翼突然感觉头顶麻了一下,顺势抬头一看,一块带火的横梁直砸了下来。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盛翼不知从那儿来的一把劲,一把攥过身后的曲游春猛地朝一侧推去,而他自己,借着一推之力,往后连退了几步,踉踉跄跄还没看清楚情况,一个倒栽葱,忽地头重脚轻地摔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着地的,反正脑子足足空白了一个瞬间,待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又回到了地下,这时节,地下真是被浓烟糊成了一片黑,盛翼几乎喘不过气,他忙将衣袖往鼻子上一裹,摸索着去找门。
才刚摸到一个门框,突听到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砸在门上,还好,他摸的是里边,要不然,恐怕手都没了。
他没有时间害怕,用力去推,没想到竟堵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
没有门,又在地下,这么多的烟。
不用说,别人再找到自己恐怕会变成一堆腊肉了。
盛翼呀盛翼,没想到你又要体味一次死亡的味道了,盛翼捂着的衣袖根本不管用,浓烟全无遮挡地一股脑涌了过来,好像一双大手陡然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种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盛翼心想,妈的,就是跳楼也比这滋味好得多呀。
跳楼,他的意识渐渐出现在前世那个楼顶上。
他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我死给你看,反正,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真是铁石心肠……”
栏杆一下子松动了,耳边的风呼呼作响。
“盛翼,盛翼……”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盛翼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别再纠缠我了。”
但话没出口,一阵更浓的烟味涌进了他的肺,盛翼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的意识仍未清醒。
这时,一个温热的柔软抵了过来,他的嘴被拉开了一条缝,一股清新的空气缓缓飘了进去,从嘴里沿着喉咙,再到肺里。
恍惚间,身子往上一飘,盛翼在半醒半梦之间,看清了上方的那张脸,浓而长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白如玉琢的面孔,不知为什么,他攥紧的拳头放开了,身体软了下来。
他这一放松,手就垂了下去,腰也塌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叶云寒眸子一冷,俯下头来,就在盛翼的半睁半闭之间,又一口气渡了过来。
盛翼:“……”
他彻底醒了,但是,眼睛却闭得更紧了,唯有睫毛在轻微颤动着。
叶云寒的气还没渡完,那湿润的气息从嘴里一路往下,每走一寸,盛翼身上就麻了一寸,等叶云寒踢开外面的大门时,盛翼真的动弹不得了。
“盛翼,盛翼……”叶云寒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将他放下来,轻轻摇晃着,焦急的语气和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人无法再装下去。
盛翼大梦初醒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叶云寒,从他乌黑的头发往下,一直停留在嘴唇,接着脸面一红,赶紧把眼睛挪开了。
“怎么样了?”
叶云寒关切的神色就像灵丹妙药一样,刚才还昏昏沉沉的盛翼瞬间好了许多,他头重脚轻地晃了晃,摇了摇手:“没事,没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叶云寒的衣袖:“曲游春呢,逃出来没有?”
看他没什么大碍,叶云寒的脸色又恢复了那种淡漠:“你真就这么不要命吗,跑到灾区,又进匪窝,还赤手空拳去救人。”
盛翼看他脸色——虽然一直不冷不热的,但这回是真生气的样子,他一屁股坐了起来,虽然不太舒服,还是堆起满脸的笑:“我哪知道这么危险,这不是担心嘛!”
“担心!”叶云寒冷冷地看着他,看得盛翼一个哆嗦:“担心谁,曲游春么?”
盛翼低下了头,委屈巴巴地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不还有你么!”
这是跟他这世那个弱鸡母亲学的,每次她以这样的语气说一句,自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说什么同意什么。
没想居然很管用,听到这句话,叶云寒的语气就软了下来:“你安份些就行!”
听他语气,盛翼知道他不怎么生气了,就又问了句:“廖花洲呢,你们怎么这么快,那些粮食……”
“嗯,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彭城,”叶云寒说这话的时候很果断,原本盛翼还想和他掰扯掰看扯那句滚下来的话,但到喉咙里硬是没挤出半个字来。
几个官兵跑了过来,朝叶云寒道:“那边木楼里烧起来了,不知是谁放的火,朝庭的灾粮还在里面呢,要不要……”
盛翼猛地想起粮食里的石头,心想,烧了也好,烧了曲游春就能脱罪了。
这么一想,盛翼就说了一句:“这些木房子都杉木做的,又干又油,烧起来哪里还止得住,瞧我,刚才差点烧焦……”然后,就看到叶云寒两道眼刀打在他身上,他嘻嘻哈哈:“你们忙,你们忙……”
那官兵又说:“山道上的一知道咱们里应外合,立马就溃散了,大堂里还有几个在抵抗的,后面……”
盛翼竖起耳朵听,就听见侧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盛兄,你们咋也不等等我。”
盛翼一转头,抛过去一串白眼。
曲游春虽然还有衣服鞋袜在身,却真的是黑红灰什么颜色都有,头发乱得比鸡窝还鸡窝,足可以称得上十袋长老了,他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我出去之后人都跑光了,回头门又封死了,不得已才想去找外援,所以先走了嘛,你别生气,不是我领着叶兄去,他一下子哪能找得!”
盛翼也没咋生气,只看到被救的人活蹦乱跳的,而自己这救人的人差点被烧糊,心里不痛快而已,听他这么说,就不声不响地站起来。
曲游春还在啰啰嗦嗦地说着。
盛翼的眼角却追随那边那个修长的影子,只见叶云寒说了几句什么,回头看了盛翼一眼,快速走了。
盛翼看他的背影消息在拐角处,莫名有些失落,那几个官兵跑过来,道:“叶大人吩咐属下送两位大人下去。”
盛翼点点头,曲游春居然还甩了甩头发,人模狗样地说了声:“有劳!”
身后是烟熏火燎、刀箭无眼、血肉翻飞,这几人却如闲庭散步般慢慢朝悬崖那边走去。
不一会儿,火光仍是冲天,但喊杀声却几乎没有了,盛翼就和曲游春感叹了一下黑风寨名字拉风,实际一攻就破,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惨状。
曲游春手里没有扇子,却将手一甩,作了个豪迈状:“他们劫我粮的时候,我拿着刀就跟他们拼命,哈哈哈,一个人打十来个。”
盛翼:“那是,最后追到黑风寨里,还找了个地方歇息。”
曲游春:“去,少败坏我的英雄形象。”
才到悬崖边,就看到旁边一个黑影一闪,一个灵活的胖子嗖地窜到面前,一把菜刀,一张肉嘟嘟喜庆的脸。
盛翼:“桂花叔,你怎么现在才跑?”
桂花叔:“才刚切完一盘菜,我这人有个习惯,不切完受不了,大侄子,让一让,让一让,我吧,年纪又大,人又胖,不灵便得很。”
他话没说完,脖子前面已经咔咔架起了几把刀。
桂花叔啪嗒一声,菜刀掉了下来:“大爷,劫财还是劫色,两样我都没有呀!”
官兵甲怒道:“混账,把我们当土匪了。”
桂花叔:“……你们不是土匪,”眼睛瞪着盛翼:“你是,”瞬间满脸堆笑:“好好好,年轻有为,敢闯龙潭虎穴,孤胆英雄,后生可畏呀!”
官兵咔咔要亮刀。
盛翼:“煮菜的,让他走。”
刀一下子收了回去,桂花叔嗖地拉过藤,呼啦一声滑,不,是掉了下去,连影子都捞不到了。
曲游春:“……”
官兵:“……”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盛翼已把藤蔓缠在腰间了,往悬崖边一堕,说:“放我下去。”曲游春略一探头,没见到底,倒是脚底下一阵风猛地吹了上来,吓得他一个踉跄,连连后退:“我的妈呀,还有别的路没有!”
盛翼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桂花叔惊魂过一次,这次就淡定多了,反正只要抬头往上看,又不要用力,没多久就到了底。
他才一站定,就听到上面连哭带喊的,心里叹了口气,朝上面吼了一句:“别往下看,死不了,”末了,又加一句:“我在底下垫着呢。”
果然是盛翼了解死党的心,他前一句还没什么效果,后一句曲游春就果断地闭了嘴,官兵也知道他不禁吓,放得也慢一些,这样一来,折磨的时候也久一些,半日才放到离地面一尺远的地方。
上面忽地停了一下,曲游春一吓,又喊了起来。
盛翼拿起一根棍子,朝他背上就是一敲,正想骂人,就听到上面一个声音说:“太好了,盛兄,你没死呀。”
还在哭叫的曲游春突地卡了带。
盛翼蓦地将棍子转了方向,朝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敲去,简直可以用稳准狠三个字形容。
廖花洲一个腾空跳了下来,避开了那个稳准狠,迎上盛翼愤怒的目光,扭扭捏捏地看了看:“干吗生那么大气,我怎么知道我来报信的时候,前面已经打起来了,叶兄正在部署,我总不能打扰人家。”
盛翼瞪着他:“所以你就失踪了。”
廖花洲两只手绞在一起:“也只那么一会儿嘛,叶兄让平叔和我先去救你的,我在那边找了个大圈都没看到你,平叔带的人已经放了火,我才想起你可能在……”他扭扭捏捏看了看刚落到地上,呆立在一旁的曲游春一眼,方说:“去救人去了,匆匆忙忙赶过来,就遇见叶兄了,才知道,才知道……”
放火,平叔,盛翼感觉有点怪。
既然平叔也是去救自己的,为什么要放一把火呢,难不成他想烧死自己。
去,哪来那么多阴谋,何况,他还是叶云寒的家人,想起叶云寒,他心里也平和了许多,白了廖花洲一眼:“每次遇到你就没好事。”
廖花洲苦哈哈地看着他,曲游春就突然响起一个闷骚的咳嗽。
本来气氛还挺正常,被曲游春这么一咳,不说僵着的廖花洲,连盛翼都觉得尴尬起来。
乌头乌脸的廖花洲,蓬头垢面的曲游春,再加上一旁没眼力劲一个个瞪着大铜铃的官兵,这气氛,说多奇怪有多奇怪。
“走吧,”不知谁说了一句,盛翼心里的弦似乎一下子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