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早恋》其言叙

19、18 醋栗

　　学校的工作终于忙完，安轶正式开始了她的暑假生活。这天早上她一边切着胡萝卜，一边数着日子，怎么梁韩还不回来。最近S市天气已经闷热难耐了，步行出去下楼买个菜都汗流浃背，纽约这会应该凉快很多吧，不像家里正午在小区地面上简直可以煎鸡蛋。
　　她正胡思乱想着，胡萝卜一个没摁住，滚脱了手，“嘶……”她左手食指上被切开一道短而深的伤口，鲜血很快就溢了出来。她只好停下手头的工作去翻找着酒精和创口贴，刚刚打开酒精盖子，梁韩就打来了电话。从他走到现在，一共也只打过两次电话，平时因为时差和工作也没说过话，所以即使手头慌乱也赶紧打开了免提。无奈一只手难免动作笨拙，打翻了酒精，流了满满一桌子。她一边抽着面巾纸收拾这一桌子狼狈一边回应着梁韩。

　　“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吗？”“没事没事，刚刚打翻了酒精。”“酒精？受伤了？”他敏锐地提取到对话中的信息。“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小伤口而已，没关系的。”她整理好桌面，拿着棉签给自己消毒。“没事就好，做好消毒，有沾水的必要时记得用保鲜膜裹一下。”“哪有这么夸张，两三天就没事啦。对了，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她吹着伤口，可是口子很深，血一直止不住，她只好又拿出云南白药准备敷上去。

　　酒精刺激下她皱着眉头轻轻地倒吸着冷气，尽量控制着语气没有异常。“没什么其他的事，工作已经结束了，定的周三的机票。”“那就是后天？航班在上午还是下午？”他听到她略微急切的问题，忍不住嘴角上扬。“下午一点整，东桥机场，T3航站楼。”她贴好了创口贴，听到这里忽然脸红，她又没问这么仔细……“嗯，知道啦。等你回来请你吃洗尘宴。”“本来我斗胆想得寸进尺吃安老师亲手做的菜的，可是现在手受伤了，还是一起出去吃吧。”“我手艺真的很差，可不是自谦的托辞。”“没关系，现在不行，以后可以期待吗？”“只要你不嫌弃，随时都ok的。”

　　日子就在焦急又欢喜的等待中来到了星期三。安轶起了个大早炖了一锅银耳莲子羹冰上，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密封玻璃罐装了满满一罐萝卜泡菜。做完这些之后她在家里坐立难安，只好开始打扫卫生，吸尘器就差吸房顶的时候，她终于还是穿戴整齐决定出发去机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都三十七天没见了，最后的几个小时反而变得如此难熬，她也不想去细究那些原因，只想早一点，哪怕是早一秒见到他也好。

　　她去的时候匆忙，没吃午饭，到了机场买了杯冰美式喝着，看了看腕表距离落地还有半个小时，她有点想嘲笑自己，头脑发热来了机场，待会该怎么解释呢？也许有其他人接机呢？她很少做事这么不过脑子，冲动真的是魔鬼，对人百害而无一利。

　　她从来都不知道半个小时可以漫长到这种地步，长到美式里的冰块可以全部融化成水，自己又看了100个菜谱之后还是没到。等她看第112道菜的时候，机场广播告诉她等了仿佛半个世纪的航班终于到港了。

　　她站在出口等着他出关，不一会儿人流就陆陆续续地开始出来，她微微踮着脚，想看清楚后面的队伍中有没有他的面孔。终于她看到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左手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右手拉着箱子侧头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地向外走来。和他正在聊天的人是一个女孩，虽然是亚洲人的脸但是身上的气质打扮和小麦色的皮肤都给人一种长居欧美的感觉，尤其是那种自信不怯懦的神色。

　　安轶偏过头去，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聊，也很没有意义。

　　梁韩无意中向外瞟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人来人往之中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她穿着红色的裙子，衬得仿佛旁人都失了颜色，只有她一个人在灰白的世界里鲜艳明媚。

　　“薇妮莎，我可能要提前说再见了，有人来接我了。”他的口语是读JD时练就的美音，流利清晰。“哦？你是指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儿？”薇妮莎循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她似乎还没看到你，快过去给她个惊喜。不过，梁，你要先好好和我告个别。”她伸开手笑着，梁韩耸了耸肩，还是抱了上去。安轶刚回过头，就看到二人亲昵地抱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下次见面再聊，我的女孩要走了。”梁韩放开薇妮莎，大步追上安轶。

　　“安轶！”他在身后叫她，她定下脚步回头，“刚刚送了个朋友，想着你的航班也快到了，就多等了一会儿。”她撒谎地时候，目光朝着左下方，不敢直视梁韩。“所以为什么还没看到我就要走？”他弯下腰想仔细看看他魂牵梦萦的脸。那枚安轶亲手送出的领带夹就映入她的眼帘，“来的迟了些，以为你已经出关了。”她继续胡编乱造。

　　“手好些了吗？还疼吗？”他看着她的手上依然贴着创口贴，眉毛不自觉的蹙起来想伸手握住看一下。她这时才抬头看他，他清减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微微的凹陷。她本来想抽开手，看到的瞬间又不忍心了，“小伤口而已。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家还是律所？”他小心地查看着她的手，答非所问，“伤口很大啊。”她想收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手腕。

　　“先回家吧，晚上有空再回承理。”她用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胳膊，最终还是拽回了自己的手。“车在停车场，快走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往前走去，梁韩愣了一下，随即就跟了上去。

　　“刚刚和我一起出来的是此行的同事，也是我在Yale读书时的校友，韩裔美国人，所以举止也比较随意。”他上了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解释刚刚的情况。她默不作声发动车子，“我并没有问这个问题。”安轶冷冷地回他。“你工作上的问题，我没有兴趣了解。”

　　听了这句话，梁韩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推论，嘴角噙着笑，“行，那我们不说了。后备箱里的泡菜和银耳莲子羹是给我的吗？刚刚放行李箱的时候看到的。”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矢口否认，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来如何解释那两罐子东西。顿时因为自己无脑用了玻璃罐子而有些气急败坏。“是，是给你的。”她干脆堵气地直接承认。

　　“你之前不是说送同事顺便来接我吗？”他刻意加重了“顺便”二字，语气轻快。安轶见自己的谎言被轻而易举的戳穿，也不再反驳，只安静地开着车，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冷冰冰的。

　　她今天穿了一字领荷叶边的裙子，锁骨大大方方地露出来，现下却成了暴露她心气不顺的证据，她努力压抑着呼吸，可是胸口纱质的领边还是起起伏伏。“别生气了好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假话——”安轶冷眼旁观着他要发什么迷信无稽的荒诞毒誓。“——那就让我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你胡说什么呢？”她又气又羞，“谁要你见了？我还不想见你呢。”“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不要生气了好吗？”

　　“你哪里看到我生气了？”她被气地有些昏头，语气生硬尖锐。说完就再也一声不吭了。梁韩也看出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索性乖乖呆着，不再哄劝了。

　　车内的北极气温一直维持到了梁韩下车。他下车取了箱子和那两个风暴中心的玻璃罐子，安轶一直稳坐在驾驶位上，看起来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安轶，再见。”“再见。”她冷漠地关上了车窗，梁韩走到公寓大堂的时候发现手机落在她车上了，于是便折回去想看看她还在不在。一出来发现她的车还好好的停在那里，于是他敲敲驾驶位的车窗示意她开窗。隔了一会她才打开车窗，眼睛红的像只兔子，脸上还有被胡乱抹过的泪痕。他怔在原地，忘了自己返回的目的。

　　“怎么了？”她浓重的鼻音更是掩饰不了她刚刚哭过的事实。“手机……丢在车上了。”她一转过头，泪水又弥漫上眼眶，她觉得自己今天从一大早开始的行为就又蠢又笨毫无意义，完全因为他而变得像个傻子。她假装翻找着东西，实际泪水早就把眼睛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背对着他努力压着嗓音里的哭腔说，“找不到。”她越想委屈的越厉害，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在皮质座椅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梁韩站在车窗外不离开也不说话，她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身面向他，“说了找不……”

　　他压低了身子一手扶着车顶，一手勾过她的下巴，隔着车窗，毫无征兆地直接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