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早恋》其言叙

18、17 红豆

　　考试周就在安轶忙碌的监考中总体飞快又局部缓慢的度过了，剩下的就是批改卷子在教务系统上传分数之类的收尾琐事。学校里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家，办公室楼下经常传开拉杆箱轮子压过路面的声音。安轶批改完最后一份试卷活动着僵硬的颈椎，端着咖啡走到窗前看着断断续续经过的三两个学生，“学生们都开始回家了呢，过不了两周学校就没几个人啦。”她对同办公室的陈老师说，陈老师也在批改卷子。“可算是熬到放假了，放假前最后的时间简直就是对人类根深蒂固的惰性之严刑拷打。而且我老公早就定好一家三口的出行计划了，每天心里想着更是工作起来没精神。安老师暑假打算休几天？有什么活动吗？”安轶捧着咖啡歪了歪头，“嗯，打算和父母去旅行十几天。其他时间没事的话还是回来工作吧。”陈老师摇摇头笑着说，“还是年轻人啊，有精神的很。不过也是好事，这两年早点做出漂亮东西以后评职称和自己私人生活的安排就有很大空间了。说起来上次来接你的那位律师真是玉树临风呀。”安轶想起庭审那天陈老师和梁韩打过照面。“是呢，在我们高中那会就是学校顶尖的风云人物，外貌形象好学习成绩好人际关系好家教修养好，甚至”，她想起来韩教授亲切的样子，“甚至家世出身都很好。”

　　这样想想他真是无可挑剔的那种完美人类，安轶细细地品着手里的速溶咖啡。

　　“哎哟，那可不得了了。我还说安老师能不能给我优秀的师弟一个了解一下的机会呢。这么一说这位是个神仙级别的人物，又是安老师的高中同学，我那师弟竟是比不上了。”安轶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梁…律师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陈老师放下手中的红笔，笑逐颜开。“那安老师的意思是，我的师弟还有机会？我可以把你微信推给他吗？他人在英国，若是安排见面得等到年底回国了。”“我……想现在先好好工作以后再说……”“二者不冲突的，毕竟以后你可能还会拥有家庭和孩子啊。何况只是交个朋友聊聊天而已，至于后面的故事，看缘分的深浅吧。”陈老师的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安轶想再次拒绝都说不出更好的理由了，只好点头应许。

　　随着学生的离去食堂也开始关门，安轶的开始在家做饭。她水平其实很一般，高中时和妈妈一起炸东西被油溅到烫伤之后就慢慢失去了对料理的兴趣，不过在国外读研究生时期为了安抚肚子里想吃中餐的馋虫又开始学习做菜，除了少数几个拿手菜，其他做出来的不坏也不好，是刚刚好能吃得下去的家常菜程度。晚上正在炖汤的时候有人加了微信，果然是陈老师的师弟。安轶实在无心应付又怕给人无礼的印象，回头传到同办公室的同事那里实在难堪，只好敷衍着聊天。伦敦正好是tea time，短暂的聊了两句之后大概是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疏离或者是休息已过又得继续工作，总之草草作别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她那锅银耳莲子羹。

　　恋爱这种事好像从来都没在她的计划中出现过，以至于从两岁半开始读了二十二年书之后又工作两年了，还没有过一段可以称之为“恋爱”的感情经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方示好她根本就无心回复。周围的人都纷纷开始替她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急。安轶自己倒觉得一个人过反而更自在随心，没有人需要迁就顾虑，午饭吃火锅还是牛排这种不需要商量自己看着来就好，轻松自由又踏实快乐。要说唯一的不好可能是甜品第二份半价她享受不到吧，不过好在这份工作还是能确保她穿着漂亮裙子开着中档车的情况下买一支正价冰淇淋也不会心痛。育儿的痛苦更是把她击退八百里，天天看着云梦的生活就已经够了，千千是很可爱，但是她要是当妈妈可真是没有云梦的耐心，还不如在实验室做东西。

　　她忽然又想起来云梦说的梁韩在追她，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说法不成立，梁韩明明接触到的优秀的人更多，她怎么会偏偏入了他的眼。而且他们的来往完全符合社会主义兄弟情啊，当然除了庆祝胜诉那晚她的鬼迷心窍行为，嗯，主要还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话说回来他都走了两周多了，他们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过面了，最近也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工作进行到哪个阶段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她总是想问一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自从知道他出差之后成天不由自主地会想起他来？监考时会想起来，工作间隙喝个咖啡也会想起来，现在炖着汤也会想起来，只要脑袋放空，他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脑海。

　　她努力甩了甩脑袋，想把梁韩从大脑里甩出去。

　　手机震动声把她从拨浪鼓状态拉回来，她看到屏幕上闪烁的两个字立刻接通，“喂，梁韩？这个时间怎么打电话过来？醒了吗？”她放下勺子走出厨房，好远离抽油烟机声。

　　梁韩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嗯，刚刚醒，刚才做梦梦到你了。”他声音有些哑，带着刚睡醒那种特有的慵懒。
　　“梦到我？”她疑惑地反问。“我在你梦里做了什么？是借了你的钱没还吗？以至于刚醒就打电话来？”她想到这个画面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倒是没有，但是确实欠了我其他的东西。”他换了个姿势，闭眼侧躺听着来自于大洋彼岸她的声音，不等她追问梦境细节，梁韩就转移了话题。“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在炖汤，银耳莲子羹。最近学校放假了，所以经常在家吃饭。这个炖好之后冰一下再喝，清爽弹滑，银耳咬起来□□的，在这种天气里特别解暑。”
　　“说的我也想尝一下安老师的手艺了。”
　　“想尝的话你回来我就可以给你做啊，不要嫌弃我手艺差就行。”
　　“怎么会呢？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见吃了还抱怨的人不是什么良人。”梁韩调侃着，话里却埋着自己的心思，不知对方听不听得懂——也不指望她听得懂，因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去理解。现下他能听着她清甜的声音，就已经足够消解案牍劳形之苦。

　　仅仅因为是她，就足以有令他安心的特效。

　　“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她还想说都快一个月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一切顺利，进入收尾阶段。也许下周就能回去。”

　　她听到这里不自觉捏紧了手机，他终于要回来了。“顺利就好，早点回来。”说完不再言语，也不挂断电话，听筒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安静温柔。

　　梁韩也不说话，任这通电话的时长一秒一秒增加，像桌角上的玫瑰蜜罐被调皮的小猫挠翻，花蜜沿着桌角一滴一滴的砸在心上，融化开来。

　　从晨光熹微星子散落到天色清明新阳初上，这通电话虽然时间不长，说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生活日常。可梁韩却感觉已经喝了一杯晨间的水洗耶加，柑橘的酸涩果味后是回口的清香。

　　是怎么入的迷，已经想不清楚了，是她说的那句“我认识的梁韩不会的”透露出的无条件信任，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神采奕奕的说着“合作非常非常愉快”，抑或是自己欲擒故纵她就立刻上钩的雨夜里，那个勾着他肩膀意乱情迷的回吻？

　　还是十六岁的他靠在楼梯边上喝着冰水和朋友聊天，抬眼看见女孩儿的那个瞬间，故事的楔子就已经写下？

　　反正都无足轻重了，重要的是现在这一刻，他确定，她也在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