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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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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玉帝是一份常年无休的苦差,但如今四海升平,偶尔得闲,他总会去九幽山,等着天上的阴云洋洋洒洒落下漫天雪来。
雪落时见霜花。
片片雪花落在他墨色大氅上,也将他的鬓角染成白色,偶尔有调皮的雪花落在他冰凉的手心,总是能让他的思绪拉回过往。
她小时候,或许也是这般的吧。
润玉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眼任由神识随着风雪一同在宆宇下飞扬,直到他感受到了穷奇的气息。
那气息若有若无,如同飞虹一般划过,落在了荒原附近,失去了踪影。
他顺着气息追到了荒原,眼前的情景却让人有些惊讶。
在他未曾注意到的岁月里,这片不毛之地竟完全换了面貌,以至于方才他有些恍神以为来到了人界。
“请问老丈,这里是?”润玉问道。
“贵客是初到咱们泪城吧?看,这是泪城。”卖糖葫芦的老丈见他气度不凡,倒也热情,指着城头上挂着的旗子介绍道,“天妃娘娘三百二十一年前建城,原本是为了屯兵,后来送给了洛水女君做嫁妆。如今的城主便是洛水女君,贵客若是有缘,没准还能见上女君。”
“女君傍晚放课,总是要来西市转一转,吃饱喝足才回府呢。”一旁卖豆腐脑的大婶顺着老丈话头说道,这会儿生意不忙,她才有空说上两句话。
将士们要等稍晚一会儿才会从校场散家,到那时候才有空带着妻子孩子一道出来玩耍,那会儿可有得忙。
更主要是这后生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白衣落拓往人群里那么一站,就感觉特别不一样,跟他说上两句话,心里头别提多舒坦。
润玉听了二人的回答,心中自是疑惑。自他登上帝位已逾四千多年,后宫空无一人,何来的天妃娘娘?
润玉推测自己许是落入了穷奇创制的小世界之中。
这小世界或许是自成一体,不知外界情况,润玉又细细问了许多事情,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猜想。
传闻中的天妃娘娘并无封号,据说有个道号唤做键盘真人,润玉花了两块灵石,坐在茶楼里听了一个时辰的评书,将这键盘天妃的事迹了解了个大概。
天妃娘娘乃是上三清的真人,因缘际会与天帝相爱一场,却一直未能生下孩子。待到上阳天妃产下麒麟儿后,竟不带一丝留恋挥袖而去,从此逍遥于天地之间。
至于那洛水女君,只听说从小以男儿身养在天妃娘娘跟前,只是巧了,竟是水神遗落在凡间的女儿,键盘真人听闻后将养育了十数年的女君送还给水神,如此才算是彻底断了与九天的缘分。
“若不是水神认回了女君,天妃娘娘想必不会那般毫无留恋的离去罢。”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将扇子合上,敲下了醒木。
“先生,那女君,如何称呼?”润玉不知觉紧握住了手中的茶盏,出声问道。
“公子想来是初来本城,”说书先生抚髯笑道,“只道是,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过此生。我城女君唤做锦觅。”
“好名字。”润玉沉默了半晌,终于出声笑道,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到茶几上,留下几块灵石,转身离开。
润玉走到人群拥挤的大街上,方才停滞的呼吸好似才缓了过来,只是他的手依旧忍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那个他后来甚至不敢唤出口的名字。
那个他在长夜里默念了千万遍的名字。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场景,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他会再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她的消息。
却没有这一种。
若这是幻境,幻境中是他的心魔。润玉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不敢任由自己沉溺。
“呀,小鱼仙倌你回来啦!”
润玉喉头滑动,终究是转身望了过去。
一身戎装的少女,红衣似火,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头发濡湿,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应该是从校场散家的吧。
她如今不过三百多岁,模样依旧稚嫩,却看起来像一朵向阳花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活力,她的眼睛依旧明媚如星子,又好似倒映了银河。
润玉想唤她的名,声音却哑住,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他真的能放下,方才便不会回头。
锦觅张开手扑进润玉怀里,将他压得后退了半步,最终却还是被他稳稳地接到了怀里。
“你怎么啦,怎么看起来不高兴,最近又有人为难你不成?”锦觅不疑有他,润玉每月约有一半的时间在天宫,如今早了些两天,定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小鱼仙倌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锦觅也说不上来,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那,不要不高兴嘛,最近西市新开了一家馆子,我带你去吃呀。”锦觅搂过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啵了一口。
泪城与旁的所有地方都不同,像她这般举动落到别的地方定然会被人说,但是在泪城再过寻常没有,路人见了只会觉得俊男美女着实赏心悦目,小两口感情甚笃着实腻歪。
“小鱼仙倌,你是不是赶了很久的路,很累了吧,我下来自己走,”锦觅想到自己最近的食量有些赧颜,“你看起来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呢。”
润玉顿足,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着红衣少女,笑道:“是很远,但是一点也不累。”
若是一场梦,他愿不复醒。
若是心魔,他愿输给心魔。
穷奇与他融合,想来最是知晓他的心意,变幻出如此场景,让他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锦觅偷偷凑上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近日与军医学了一手按摩术,晚上回去与你试试可好?”
润玉耳廓发热,不答她。
“好不好嘛!”锦觅见润玉不肯应她,一口咬上了他的耳垂。
“好好好,都应你,都应你。”润玉无奈。
都应你。
当初,他早该,早就该应了她。
“觅儿,我好想你。”润玉抱住锦觅,深深地嗅着她发间令人沉醉的熟悉香气。
“我也好想你噢,你不知道教官有多凶,天天让我练剑,手上皮都掉了。”锦觅近日练剑练得委屈,见到润玉便撒起娇来,将手伸到他面前,口气委屈极了。
润玉将她手捉住,传了灵力给她,好让她快快好起来。
锦觅见他紧张,似乎将不开心地事情忘了,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手疼,今天你要喂我吃饭。”
“好好好,都应你都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