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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榜题名时 ...

  •   【肆】
      五月下旬,京都的雨季就来了。历城地处南方,夏天不下雨的时候就燥热得很,这一旦开始下雨了,热气裹着湿气,木制的窗柩和门扉上就爬上了一些翠绿色的苔藓来。要等到六月过完了,这雨水下通透了,热气才会逐渐散去。
      “这雨水再下下去,今年的武考要如何进行呀?”朱玉手里拿了一柄小铲子,她的屋子离金玉乡中的水域近些,一到夏天就比其他人更容易长青苔,虽然说她不讨厌那翠绿而富有生机的颜色,但是要是任由它们长下去坏了窗户就不好,故而这几日都在仔细清理,又和杜鹃找了一些漆自己给爱长苔那块刷上,免得以后总要打理它们。
      “你没头没脑的说这个做什么?”素汐是过来帮她收拾的,瞧见她在边上扶栏惆怅,懒得有机会能说道回去她自然不会放过。
      “还不是还不是这几日来的客人都在讨论这个,我也就随便感慨一下。”朱玉仰起头笑道,“倒是你这几日终于不摆着一张臭脸了。”
      朱玉说的是那个让素汐牵挂了些日子的丹家公子,前些日子果然打听到了那个人年前刚定亲的消息,这倒是素汐感慨了好一阵子,不过眼下也已经恢复过来了。
      “哼,我哪有一张臭脸,不过是前几日来了小日子不舒服罢了。”
      “是是是,谁让我们素汐是金玉乡里最会吹箫的呢?哪里愁没有人喜欢呢。”
      素汐把手里的方巾一丢,佯怒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你了。”
      “诶呦,别别别,好妹妹,这都快打午时了,我这屋子可得好好收拾一番,否则如何能见得了人啊。清琼和清瑶今晚被点名去琼林宴献艺作陪,眼下已经离开金玉乡了。宝林那丫头这几天来着小日子,我总不能叫她来帮我打扫吧,你要是不帮我,我今日可就要乱糟糟地去见人了。”朱玉说着,从怀里抽出手帕假装擦了擦眼泪。
      “行了行了,你这好端端的一哭,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我们朱玉美人呢。”素汐推了她一把,又听到提到琼林宴颇有些感慨,“清琼和清瑶她俩当真是好厉害,能到那样的台面上去献艺,也算是给我们长脸了不是?”
      琼林宴是由皇帝在殿试后于礼部设宴,在文举放榜当日款待诸位中举进士的的宴会。能被邀请去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莫大的殊荣——
      “只是,却未必完全是件好事。”朱玉叹了口气,这是喜事一件,她怎么好多扫兴呢?
      素汐也想到了什么,抿嘴略过了这个话题。
      “说来今日午时文举的结果就要在贡院后头放榜了吧?”
      “是的啊,明日就是进士们戴花游街的日子了,到时候又是一番热闹了。”
      “唉,朱玉你说,如果不是出生在金玉乡,清琼和清瑶能考得上吧?”
      大苍之前的郯朝后期便开了女子可以入仕的先河,等到大苍开国,因为那位举世无双的艾牧遥丞相便是一位及其出色的女子,故而更是进一步放开了对女子的约束。虽说名额分配上依旧是男子为多,但女子也有这样一条出路,总好过没有,不是吗?
      “你说得轻巧。”朱玉晃了晃手绢,沉默了一会又拉扯出个笑脸道,“如果不是在这里,她们应当是可以的吧。”
      大苍开国来为招募人才放宽了许多郯朝留下的限制,但是那也只是在一些方面的,科举这件事情上依然对家世门第看得很紧。大苍依照户籍、家底、人口等将门第分为三六九等,这九等皆可以参加相对应的科考,但是唯有一类人是没资格的。那就是所谓“下九流”。即是如同她们这般的,还有卖身为奴的,都在其中。
      两人感慨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又聊起了过些日子的庙会来。
      “等哪日挑个我们都得空的日子,咱们一起去逛逛可好?”
      “你说得轻巧,我两是时时有空,你瞧清瑶和清琼,她俩能有空?”
      “说的也是。”
      “再说了,那庙会上人多眼杂的,咱们何必挤着去凑热闹。”朱玉坐回椅子上,咕噜咕噜地提起茶壶喝水,“要真想去,不如选个人少的早晨,金玉乡不营业的时候,咱们去看看不就成了?”
      素汐想说那多没意思,又想起来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就附和道:“这也是个好法子。”
      金玉乡的风尘女出入虽然不能说随意,但也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尤其像是宝宁这种素日乖巧没有歪心思的,她只需与管事的说一声,都不需要仆役跟随,自己一个人就溜了出来。
      宝宁知道今日是放榜的大日子,不少人都去了贡院门口凑热闹。其中不乏城中那些家大业大,但是没有人能有本事入仕的大商贾。大苍虽然不限制经商,但是对于商人依然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这就导致如果家中没有一两个在官老爷那头说得上话的人,万一哪天家里头犯了点事情,辛苦经营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家业可不说没就没了。
      但是培养一个进士哪里有那么简单?于是这些个商贾就把心思打到了这些新进士身上,虽说大苍的选拔偏向于官僚内部,但是每次也有不少寒门出生的进士,这些人无论是日后想留在京城的,还是想衣锦还乡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拉拢。
      这些寒窗苦读上来的进士,大多没怎么见过世面,或者说对于人际交往这一块并不擅长,而且中举之后又有至少一年的时间会留在京中于翰林院中学习、待命。读书人虽然有清高之态,但到时候大家都是同一批中举,一同共事,总不会想让自己显得太寒酸。
      商贾们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最起码要能拉拢几个,如果运气好能选个女婿就更好了。那要是谁有本事能得到那些女进士的青睐,简直就要羡煞旁人了。这女进士可比男子更难拉拢,那些官家小姐且不说,就是那些普通出身的女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最后得金榜题名的殊荣,无一不是心志坚定者。何况男子总没有女子那般能做出些姿态去吸引对方,就越发困难了。
      宝宁出了金玉乡在街上逛了几圈,快到午时的时候,她也随着人潮往贡院那边走去。
      贡院建在京城的西南面,东接姚家乡,西起成化门,南北各有一片经营客栈、餐饮和书籍拓印贩卖的店铺,供赶考的学子入住。贡院内的主体是一排用作考场的屋舍,最高的是一座三层塔楼,供监考官员监考时使用。前些年因为屡次有针对女进士的不良事情发生,故而官方买下了贡院后的一排屋舍单独划分给赶考的女学子使用。院内植被不多,只左右各有竹子、松柏数株。在贡院外墙上各绘有不同壁画,解释历代勤学苦练的典故。行至贡院南墙,就可见一块光滑洁白的大理石,其上用金粉刻有四个大字“天道酬勤”。听闻此乃先代书法大家亲笔所写,先帝命人将其雕刻于此,以勉励考生勤学奋发。
      而石碑旁,便是放榜之处了。
      宝宁来得巧,她挤不进内围,远远隔着好几层人,就瞧见几个穿戴朝服的官员在侍卫的割开人群后,将一张有半面墙高,九尺长的镶金边白纸贴在墙上,又取出另一张更大的白色宣纸贴在旁边,上头同样写满了名字。那金榜上用金粉绘有龙虎的图案,这便是民间又称此榜为“龙虎榜”的由来了,在金榜上的名字便是被录取者的名字,而旁边的白榜,也称为“假榜”,上头所写便是落榜者了。金粉在日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围观的人也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瞧上头的名字。
      官员晓得考生们心急,于是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也就让开了。
      只见考生们目送考官离开后立刻蜂拥到榜前,挨个找着自己的名字,人群间便安静了下来。但这安静并未保持太久,大约几吸之后,便听得第一个声音高喊道:
      “我中了!我中了!!”
      继而就听得一声清脆的撕纸声,那考生一把撕下红榜上自己的名字,转身呼喊着自己的亲朋从人群中挤出去了。他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人群的注意,更多的人往他让开的空缺处挤进去,梗着脖子,直直地盯着金榜上的名字。
      在他之后人群中很快又传来了几声欢呼,很快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考生或是考生的亲朋互相呼喊着,宝宁瞧见好几个人高马大的考生找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竟在路边互相拥抱着哭了起来。
      宝林是容易受感染的,她今日原本是来凑个热闹,瞧见这些考生喜极而泣,自己也激动了起来。
      这金榜是着大书法家章归远先生亲笔誊抄,历来也有考生私下金榜上名字做纪念的传统,虽然并不鼓励这样的做法,但是官方也并未禁止。但是这人在激动的时候难免会控制不好力度,从前也有撕坏了他人名字的事情发生,故而那假榜就是为此准备的了。金榜面前记了太多的人,假榜那边也不少,只不过那边的气氛就紧张惨淡地多。所有人都不希望在假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宝林瞧见不少人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也有的人用长袖遮着脸,或独自一人或与三两人一道,互相安慰着。
      宝宁并不着急去看榜,所以也没有刻意往前头挤进去,等到她终于走到榜前的时候,那金榜上已经残缺了不少地方。不过,她抬头看去,写在金榜最上头,用金色藏龙虎图腾锦帛撰写的前十甲的名字,那是不会有人去撕扯的。
      中举者按照成绩排名分甲乙丙三等,三等之中又各自分一二三级,前十甲便是通常所说“一甲”,或是“甲一”了。
      因着前十甲在放榜之日一早就会有人敲锣打鼓亲自报信到住所,故而来看榜的人自然不会从那上头找起。宝宁识字不多,只认得状元郎姓“玉”,有瞧见黑色笔墨间有一个靛蓝色名字,就知道那是女子了。心中了一句感叹好厉害的女人,她瞧了瞧那名字,三个字都是颇为复杂的写法,自己认不得也就不做纠结继续往下找去。
      一、二、三……六、七——
      【王之章】
      宝宁瞧见了自己能认得全的名字,弯着眼笑了,露出了一排可爱的小白牙。
      【未完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金榜题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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