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情，戏子无义》柯承德

14、十四

　　一早秀怜就走了，说好的二人世界也不翼而飞。恰好那户部尚书来到宇文府上，讨他的那一餐饭。
　　原先宇文并不知尚书其名，因为两人实在没交集，记住了也无用。
　　一打听才知户部尚书姓沈，名立诚。
　　宇文命管事的将多出的银两写下票据，他并不打算收尚书一分一毫。
　　宇文将沈尚书引进大堂，打算请他在府上吃一顿饭就算数了，不再想有交集。
　　谁曾想沈尚书执意想带他出去吃饭，宇文不好拒绝，只好换上常服，随沈尚书出门去了。
　　沈尚书带着宇文穿过各种小巷，直至宇文问了第三遍“到没到”时，尚书终于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沈尚书一踏进店里，店里的人便十分热情的招呼着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沈尚书回头：“将军，牛肉面可以么。”
　　宇文点头，示意可以。
　　尚书熟练的着台前小二说道：“两碗牛肉面，两叠凉菜，再多加一碟牛肉，冰茶。”
　　台前小二细细听完后点头，梗着脖子大声喊道：“两份牛肉面加肉，凉菜两叠，冰茶一份。”说罢回头朝向沈立诚说，“大人，您还是那个位子对吗？”
　　“是。”
　　“好叻，二十号坐，里面请—”
　　这面馆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桌子椅子都挺陈旧的，但上面十足的烟火味，是宇文平常感受不到的。
　　面馆里的伙计忙忙碌碌的，虽忙碌，但卫生却不马虎，仔细一看，那陈旧的桌椅上几乎无半点灰尘。
　　两人落了坐，宇文从怀里掏出一沓票据，将他递给沈尚书，“这是您多出的银两，是鄙人的，鄙人自会收，不是鄙人的，鄙人收不下。”
　　尚书看着那一沓票据，笑着将宇文的手推了回去，“将军不必急，我说了想与您交朋友，这些就当作我给您的见面礼就行。”
　　宇文不说话，那沈尚书也无妨，“我知您与皇上是兄弟，兄弟之间难免闹点矛盾也正常，我看您那月的俸银有些少，就擅自给您加了点，放心，我没您的把柄。”
　　宇文皱眉，“那我问问您，您到底想要什么。”
　　沈尚书微笑说：“我都说腻了，我只是想与您交个朋友。”
　　宇文脸色阴沉，谁他妈无缘无故的想交朋友，“罢了···这票据放这，您自己吃吧。”
　　宇文正想起身，却被送菜的伙计拦了下来，“哎您去哪呀，咋家面可好吃了，您吃完再走吧。”
　　伙计热情如火，执意让他吃完再走，沈尚书也附和到，“对啊，这家店的牛肉面特别好吃，不试一回，保证您后悔。”
　　那伙计也是没心没肺，“是呀大人，您要是吃了觉得不喜欢，咋们店不收您钱，您要是喜欢，下回光顾可以带着您喜欢的人来呀。”
　　“······”宇文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心里想起秀怜，没出息的坐了下来。
　　不能怪宇文没骨气，只能怪那牛肉面过分的诱人。
　　这牛肉汤的汤底清澈见底，腾腾的热气带着牛肉的香味散发在空气里，牛腩与牛肉的分量非常足，牛腩肥瘦相交，颜色鲜亮诱人，周围撒上了些许葱花香菜，衬的那底下的透黄的面更加光亮透滑。
　　宇文向来都禁不住食物的诱惑。
　　伙计送上来的酱料齐全，在里面加什么全凭个人喜好。
　　架子还是要端住的，那伙计见他坐下后，不再停留，沈尚书帮伙计摆好东西后，伙计便走了。
　　沈尚书将牛肉一分为二，分别倒在各自的碗里，原本就不少的牛肉，此时多的快要溢出来。
　　“将军，大碗肉多的才好吃，吃牛肉面呢辣椒和醋一定要加够，吃起来才够酸辣清香，您试试。”
　　宇文按照沈立诚的话在上面加适量的辣油和醋，而后将面翻拌均匀，透彻的汤底被辣油的红代替，好看极了。
　　宇文夹起那细如丝线的面条送入口中，筋道有劲，爽嫩滑口，再喝一口汤，鲜味十足还带着些许辣意，那醋衬的浓厚的汤清爽十足，吃一口牛腩，香嫩软烂，无法用语言比拟。
　　来一口凉菜解解牛腩带来腻味，一碗面吃得两人发梢直冒汗，最后还要将酸辣清鲜的汤喝个精光才算完事。
　　两人的内衬里都湿了一小片地图，此时再将冰茶送入四肢百骸，舒快急了。
　　饭一吃完，两人的隔阂顿时消失了一半，宇文将饱嗝咽回肚子里，还是问回了刚才那问题：“沈尚书，您找我不会只是想与我交朋友吧。”
　　多少钱两都买不通宇文，竟给一顿牛肉面的给收买了。
　　沈立诚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茶杯，“想与您交朋友不假，只是近日严衙府一案让多少人受益了，我清贫一世，怎就轮不到我呢。”
　　宇文无语凝咽，搞了半天原来是想升职，“这事也不是鄙人能决定的，鄙人也只是一介小武官罢了。”
　　沈立诚也不多说话，宇文终究是没收下他的银两。
　　回去后，宇文查了沈立诚，发现这人的口碑是真的不错。
　　这人年轻时中了状元，做了秀才，后面做到了户部尚书，这职位原本不低了，所持俸禄也不少，但奇怪的是，他名下甚至没有房产，按理说做到三品官朝廷是有配房的，后来再细查，发现这人着实心善，他将所得全捐献于孤寡老人与无父无母的孩童。
　　宇文看着卷宗，上面记录了沈立诚的一生，宇文自当羞愧不已，他想起前段时间朱荣羽大婚时，面对一群比自己官位低的人也无半点架子，脾气好，有本事，算是朝廷亏待他了。
　　宇文隔日去见了朱荣羽，和他说明了此事，朱荣羽好奇，“你从来不帮人干这种活的呀，你收了人什么好处啊。”
　　宇文说：“一碗牛肉面。”
　　“一碗牛肉面？”朱荣羽呵呵一笑，“千奇百怪。”
　　“恰好，我近日在看这些东西，是杜修明送上来的名册，我打算让房茂才和他一起处理这个事情。”朱荣羽将卷轴递给宇文，宇文拿起一看，竟是裁员的名册。
　　杜修明和房茂才是当今晋国的两位宰相，在职多年。
　　宇文略微翻阅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里大多是皇亲贵族和遗留下来的旧部，这···不好吧。”
　　朱荣羽却叹了口气，说道：“君不以天下为公，岂是至公之道？”
　　“严衙府一案牵涉出什么你也看到了，钱财都用在了养人上，哪里会有多余的结余去厉兵秣马？再不整治，大晋是要亡朕手里啊····”
　　宇文神情庄重，“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会让大晋亡，除非我死。”
　　朱荣羽看着宇文，看着这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男人，他缓缓开口道：“我那时不知是怎么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宇文抿了抿唇，“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只是我还是没有樊兴盛的线索，是我对不起你。”
　　朱荣羽摇头，“他没来搅和我大婚，已经是够好的了。”朱荣羽想起单青云，脸上的愁容消失不见，“你没见过云儿吧，改天我让你见见她吧。”
　　“大婚那一日不就见过嘛。”
　　“那算什么···哎宇文兄，朕听说近日你府上藏了个美人呀，不带出来让朕瞧瞧。”
　　朱荣羽见宇文脸上出现一丝报赫，更加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了，宇文点头：“行，改天带出来让你见见。”
　　朱荣羽的好点子多的是，他对宇文说：“要不我带云儿，你带你那位，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宇文妥协，“行吧行吧。”
　　朱荣羽狡黠一笑，“但可我听说你那美人可不是女人呀，怎么，想定了？”
　　宇文点头，眼睛里蕴藏着温柔，“嗯，定了。”
　　宇文走后，朱荣羽叫来了李公，“你去把吏部那老头给我叫来。”
　　原本吏部尚书已经准备好入睡了，皇上一传唤，只得重新爬起来，赶忙出了官舍，匆匆赶了过去。
　　朱荣羽还嫌弃他慢，将他说了一遍才开始说正事，“你去查查镇国将军近日身边的人，还有那沈立诚，户部的，赶紧去。”
　　吏部尚书赶紧去找人查找，可怜了他一把老骨头，待资料找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又匆匆上早朝，今日休息指数为零。
　　宇文回到府上时，发现他的三个徒弟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三人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是没休息好的标志。
　　宇文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敢来见我就表示军中戒令抄完了？”
　　褚家两兄妹点头，内心苦不堪言，军中戒令可是有整整一万零八十条，他们不眠不休的抄了两天一夜也才抄了三遍。
　　宇文一看那沓纸，“这里没有六十遍啊，忽悠我？”
　　三人赶忙摇头，褚飞先发制人：“师傅～这太多了，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下次回来我一定补给您，求师傅放过我吧。”
　　褚如点头，她实在抄不下去了，只能来求情了。
　　但何少寅可就不同了，每当他心思混乱时，总会抄写军中戒令来约束自己，他这两年来积下的戒令该有三十多遍了。
　　“行，下次再给我的时候我要看到三十遍。”
　　褚飞尬笑，“师傅，能当我没来过这么。”
　　宇文拍了拍褚飞的脑袋，和蔼可亲的笑着说：“不行。”
　　宇文转头问褚如，“你东西带好了么。”
　　褚如点头，“戴齐了。”
　　“那边申请了多久？”
　　“两月多。”
　　“行，两月足以。”
　　问完话后宇文毫不留情的赶客了，“滚滚滚，你们上哪来的回哪去吧。”
　　“师傅，您不留我们吃饭？”
　　“留你们吃饭？你们忘记上回留你们你们干什么了吗？”
　　行，他们可不想再抄军中戒令了，一溜烟的功夫，三人话没多说一句，跑走了。
　　宇文命管事的叫人今晚不用做饭了，他出去吃，说完就起身出去找秀怜去了。
　　从那场大火后，宇文再没去过梅花阁了，并非他不上心，不止是他关心的人已经在身边了，而且大家都忙，对于宇文来说也没必要。
　　宇文凭着记忆来到梅花阁，原以为里面会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没想到一片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宇文寻遍梅花阁上下，也没找见秀怜。
　　宇文找的额头冒汗，索性不找了，坐下来等秀怜来。
　　宇文等了一会，没等来秀怜，却等来那踏香客栈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