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标记[ABO]》染釉

2、第 2 章

　　“哗——”的一声，热水壶里的水涌进水杯里，叶渊用指腹试了一下温度，又兑了半杯冷水进去。
　　心不在焉地完成这一系列操作，他端着水杯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还在午睡，岁月似乎格外苛待她，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少风霜劳苦的辛劳与皱纹。
　　叶渊弯腰替她掖好被角。

　　距离上一次和严辞在咖啡馆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今天就是周三，张教授八十大寿的日子，礼物前两天已经买好了，是张教授很喜欢喝的一款茶叶。
　　叶渊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自从那天问完严辞Alpha易感期内的症状后，他就特别容易发呆。
　　这几天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和简宵相处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变成那种样子。

　　敏感、易怒、暴躁。
　　对伴侣的占有欲也会特别强烈。
　　就连抑制剂都无法完全压制住这些生理反应，只有Omega的信息素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他们。

　　叶渊垂眸叹了口气，就算见过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个Beta，对此也无能为力。

　　正胡思乱想着，叶妈妈从睡梦中醒过来，嗓子有些干哑：“圆圆现在几点了？”
　　叶渊看了一眼钟：“四点半了。”
　　叶妈妈摆了两下手示意叶渊把床头摇起来：“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搞得我腰酸背痛的。”

　　“妈，如果还有哪不舒服记得一定要和我说。”叶渊拿了两个枕头给她垫在腰下，“快到饭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

　　见自家儿子忙来忙去，叶妈妈露出和善的笑容：“不了不了，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出去吗？怎么还没走啊？”
　　“不急，我再陪一会再喊王阿姨过来看护。”叶渊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圆滚滚的苹果，在卫生间洗干净后又拿了把小刀，站在门边的垃圾桶前削皮。

　　青年只留给叶妈妈一个侧身，他身形瘦削，低头削苹果的时候，露出白皙光洁的后颈，流畅的线条一路没进衣领里。

　　“你是不是又瘦了一点？”叶妈妈说，“之前就说了找个护工就行，你工作这么忙，哪还有空照顾我？”
　　叶渊拿着削好皮的苹果走过来，轻笑着递给她：“最近不是在放暑假吗？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护工哪有亲人照顾周全啊？”

　　叶妈妈一个人凭借着微薄的工资把他养到大，这点事情也是应该做的。

　　叶渊的爸爸是个Alpha，而叶妈妈是个Beta，两个人是相亲走在一起的，但在叶渊四五岁的时候，叶爸出轨了一个Omega，毅然决然地和叶妈妈离了婚，和那个Omega远走高飞。
　　叶妈妈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把叶渊拉扯大。
　　好不容易叶渊有了工作，叶妈妈本想着老年享福，却没想到飞来横祸得了癌症，等到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只能靠着药物拖延，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叶妈妈本来连治疗都不愿意，她不想老了还当儿子的累赘，但叶渊不肯放弃治疗，叶妈妈也只好妥协。

　　叶妈妈有些好奇地问：“你等会要去哪？”
　　“大学时候一个教授过生日。”叶渊说着，回头去墙角找前两天买好的茶叶，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温柔亲和的母亲突然变得慌乱扭曲。

　　在听到大学两个字以后，叶妈妈一改之前的慈善和蔼，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见他。”

　　叶渊赶忙回头，原本在床上坐得好好的叶妈妈竟然掀开被子，甚至还想挣扎下床。
　　他快步走过去阻拦，连忙安抚道：“妈，妈，你听我说，我没有要去见他，我没有，你忘了吗，他和我不是一个专业的，我们教授过生日怎么会喊他呢？”
　　他着急忙慌地解释安慰，嗓音听上去绝望、可怜，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半天，叶妈妈才在叶渊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原先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起来。
　　“妈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也不是觉得简宵不好。”她眉眼也染上痛苦，“他哪都好，可他，可他是个Alpha啊。”
　　她拍着叶渊的手背：“你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不能标记，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啊……”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错信了爱情，才会导致后来那么艰难、痛苦。
　　她不后悔生下叶渊，但是后悔爱上了叶爸爸。
　　那些灰暗的记忆这些年早就渐渐褪去，但偶尔她还是会梦到年轻的时候，白天忙碌地上着班，心里还要惦记着儿子，晚上回家还得做家务、盯作业。
　　她不想让叶渊也经历一遍，哪怕她知道不是每个Alpha都像叶爸爸那样渣，但哪怕有稍微一丁点儿的概率，她都要阻止。

　　搭在叶渊手上的手苍老且冰凉，那股凉意似乎顺着血管冷到心底。
　　他右手握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情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俩早就断了，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从六月底到七月底，足足一个月，也算很久没见了吧。

　　其实最初叶渊去三中实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在那儿遇见简宵。
　　但在进班第一天，他就发现班里有个叫简宁的学生，各个老师都夸他学习好，人聪明。
　　叶渊一直知道简宵有个弟弟，也是个Beta，叫简宁，哥俩年纪差了好几岁，但关系还不错。
　　简宵描述中的少年和三中的简宁几乎完全重合。

　　但七班的简宁是个Omega，这让叶渊一度认为只是同名同姓，但心里从那天开始就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不定，他真的能看到简宵。

　　虽然心中有着期盼，但他其实也不敢再出现在简宵面前。
　　分手是他提的，不要再见面是他说的，他哪来的脸再主动出现呢。
　　这样纠结自相矛盾的念头一直折磨着他，直到家长会那天简宵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以后，简宵就时不时会出现在校门口，等着他下班或者休息，然后生疏尴尬地聊两句天。
　　但是自从开始放暑假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叶妈妈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趁着你们感情还没那么深的时候分开总比以后再分要强。”
　　叶渊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涩，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钟：“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我让王阿姨给你打饭。”
　　叶妈妈点点头，目送他出去。

　　张教授的寿宴在市中心的高档酒楼，叶渊提前几分钟到场，不至于显得太没有礼貌。
　　见到叶渊提着礼物出现，张教授乐得眼睛都看不到了：“你终于来了，老头子我可等了你好半天呢。”
　　叶渊笑：“那看来我是来迟了，让教授等我是我的错。”
　　张教授故意板着脸，打趣道：“你小子这么忙，能来我就满意呢，哪能要求那么多啊。”
　　叶渊低头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扶着张教授进了宴会厅。

　　等到寿宴散场，已经快要十点了，老人家要早睡，所以不像年轻人聚会都要拖到十二点似的，早早就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叶渊陪着张教授走出宴客厅。

　　酒楼大厅零零散散站了一些其他宴客厅的客人，高寿的老人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他突然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透着笑意。
　　他调笑着拍拍叶渊的手，语气和动作完全不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那个是你的小男朋友吧？就来我这吃个饭，还不放心地要来接人。”

　　叶渊半低着头正听张教授教导，听到这话无奈地笑着抬头，刚想辩解他哪来的男朋友，目光就落在了大厅中间。
　　他目光一凝，脸上的笑容僵住。

　　大厅中间的欧式大吊灯光线充足，给灯光下的人都渡上了一层柔光。
　　简宵一米九二的个子，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大背头，异常英俊优秀的脸在一群商务人士中格外突出。
　　他脸上带着含蓄有度的微笑，让所有看他的人都觉得无比的亲切。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陪着身边的合作伙伴随意闲聊着，目光却直直地朝着叶渊寻过来。

　　！
　　糟糕！
　　叶渊心里一慌，但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和简宵的撞在一起。
　　随后像是在墙上逐渐纠缠在一起的两股爬山藤，缠在一起，就再也没有办法用外力分开。

　　他们之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掺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
　　但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他们只能看到彼此，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几秒，或许一两分钟，简宵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
　　身边的人见他突然没了声音，开口：“简经理，怎么了？”

　　意识回拢，那些在眼前晃悠的人都回来了，那些在耳边的噪音也回来了，隔着人群，简宵最后看了一眼叶渊，看向身边的人，答：“没事，我送苏经理出去吧。”

　　叶渊也回过神，刚想扶着张教授出去，老人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手背：“不用你送了，找你男朋友去吧，我让小容送我了。”
　　说着，张教授喊来另外的得意门生。

　　和其他的师兄弟寒暄着出门，叶渊站在酒楼门口的空地发呆。
　　夏日的晚风也比其他季节湿热不少，他脸上的热气酒气没被吹走，反而浑身都被吹得黏腻起来。

　　和一个大他三届的师兄告别，叶渊站在酒店门口还是没动。
　　似乎是酒喝多了，脑袋一团糟，连该干什么的意识都没有了。
　　严辞这时候开车从地下车库上来，按了按喇叭打开车窗：“还没走呢？我送你一程？”

　　叶渊吓唬他似的打了个酒嗝：“我喝的有点多，你不怕吐你一车的话。”
　　“我怕！”严辞边说边要关车窗。
　　叶渊笑了下：“那你走吧，我吹吹风就回去。”

　　他勉强提着意识和严辞又聊了两句，等到黑色的奥迪远离，他才卸了力气靠在酒店门口的装饰石柱上。
　　半垂着眼发呆，一副疲态。

　　直到胳膊上突然出现另外一只手，想将他从石柱上扯开：“我送你回去吧。”

　　以葡萄柚和柑橘作为前调的香水很是好闻，透着木质的清新与沉稳，中调的天竺葵和玫瑰，带着成熟与性.感。
　　熟悉的味道从身后包裹而来，叶渊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姿势动都没动，靠在石柱上，视线空洞地落在地上的花纹瓷砖，鼻尖充斥着勾人心魄的香水味，问：“你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简宵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没想到叶渊会问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龙井，是龙井茶的味道。”

　　叶渊很轻地“啊”了一声：“我好像从来都没喝过龙井，有点想象不出来那是种什么味道。”
　　他一直觉得茶叶的味道很苦，也从来没想去尝试过。

　　“秋水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茶室，请你去喝？”
　　简宵的邀约没有得到答复，气氛一时间沉寂下去。

　　叶渊突然转身，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宵看了一会。
　　今晚的月光很好，朦胧的月色勾勒着他的身形，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塑像，也像是完美的工艺品。
　　叶渊差点没舍得挪开眼。

　　酒劲似乎有些过去，叶渊转身绕过简宵：“我要走了，晚安。”
　　简宵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上次不是说好了要当回朋友吗？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