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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二 ...
赵谨之自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牙医,工作的时候就看自己该看的地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他确实没有办法忽视那么热烈直白的目光。即使他知道那种目光只是因为紧张。
于是他微微抬起头来,和躺在牙椅上的男生对视一秒,藏在口罩后面的嘴角勾了起来,构成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他又低下头去,专心对付那个龋洞,偶尔哄一哄感觉到疼的男生。
孩子是卫铖带过来的。赵谨之自己清楚自己脾气不好,上大学的时候更是连现在这副温柔的壳子都装不出来,除了一众不明真相只觉得他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和卫铖这个傻子,根本没人跟他说话。所以他没好意思在卫铖面前跟个孩子谈钱。
他让卫铖请他吃饭,充分的发挥了长得好和假温柔这两个仅存的优势,处处照顾着跟着卫铖来的两个孩子,尤其是补牙的这个,叫严子阳的小胖子。他寻思着,要是这样就能骗来两个能跟他聊天的就好了。
严子阳后来又跟卫铖来了两次,他都是极尽温柔、风趣幽默的大哥哥,即使人在边儿上坐着,他也周全地照顾到了,绝不会晾着他不管。
赵谨之真正意识到自己过犹不及的时候,是卫铖跟他说严子阳要了他联系方式之后。
小孩儿刚刚开始读研,赵谨之当然知道学法律累得很,但严子阳还是有事没事找他聊天,总是想约他出去玩,不管自己有没有时间精力。即使他不怎么答他的话,严子阳还是不断地找话题和他聊下去。这小孩子在乎他。这样的认知让赵谨之感觉到快乐。
赵谨之对别人释放的感情一项敏感至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严子阳喜欢他。他有些害怕,但确实舍不得放弃一个到手了的“朋友”。
除了卫铖以外,赵谨之没有朋友。
总有人以为,像赵谨之这样大可称得上“优质”的男人,应当是纵横情场的。只有他知道,他排斥和别人建立情感关系。
这种排斥是从他高二的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他还会在歌手大赛中,面对全年级人给他女朋友唱《慢慢喜欢你》,唱《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灯光秀的夜晚,他作为学生会一个小小的部长,在操场上和他喜欢的姑娘一起,以“外场指导”的名义,占据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大楼上最后一个图案亮起时,他拿着对讲机说:“图案完美,全部完美,辛苦大家了。”
那个女生轻轻在他耳边说:“你说这个图案是完美的,我说你是完美的。”
过度的赞扬让赵谨之有点儿不知所措。那个女生又说:“你看尼采吗?”赵谨之愣住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尼采是谁。那个女生笑了:“就知道你不看我才敢说。你是我的狄俄尼索斯,你能把我送上酒神精神的巅峰。”
赵谨之回家特意查了谁是尼采、谁是狄俄尼索斯、什么是酒神精神。
“痛苦与狂欢交织的癫狂精神。”赵谨之第一次知道,这种在学校里司空见惯的情感,关系会让人痛苦、会让人癫狂。他忍不住去想,或许是情感关系让她快乐,但是他会让她痛苦。
赵谨之做了噩梦,梦到他变成了酒神,一切情感狂热、过度、不稳定,以伤害他的爱人为最终结果。第二天他就跟那个女孩子说了分手。
后来也有很多人问他要不要谈个恋爱,这种时候酒神总是萦绕在他脑海中,加之把他当作酒神的那个女孩子三天两头来找他,这种现象便更甚。赵谨之干脆拒绝了所有人,根本不去想这件事情。
后来卫铖跟赵谨之分析:“你不是排斥恋爱,只是你自己告诉自己“我排斥恋爱”而已,你真正排斥的是那姑娘不按套路出牌,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你跟她分手是因为没有耐心告诉她你想要什么。”他笑笑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探针往钻开的龋洞里面轻轻一戳……卫铖就再也没跟他说过类似的话。那就没有人会跟他说类似的话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带教老师临时不在,他和一个普外科的年轻女医生一起在急诊大厅待着,那个医生负责问诊,他只负责撑场面。
突然进来几个占了满身血的小黄毛,头发像柴草一样干枯,身上是廉价劣质的花衬衫,穿着脏兮兮的紧身牛仔裤,裹出牙签儿似的腿。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赵谨之最看不起这种人。
女医生把一个看起来还能干净点儿的人推到他面前:“小赵,这个牙断了,你看看。”
那个人骂骂咧咧地,赵谨之没心思管他的想法,只是戴了手套,左手拿了个口腔灯打开强光挡,右手伸手准备抬一下那个人的下巴。
手还没伸过去,叫那人一把挥开,那人还说:“老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赵谨之忍住扇他一耳光的冲动,努力挤出一点儿笑意来,打趣着说:“怎么了?你先忍忍,我给你把牙看了。”
那个人抬头,眼睛正好对着他手里的口腔灯,赵谨之笃定这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调了弱光挡以后,故意把灯抬了抬,让他更难受一点儿。果然,那人只是抬手挡了挡眼,说了句脏话。赵谨之默默地想,连做医闹的智商都没有。
看着那人实在是难受的狠了,他才把口腔灯收了收,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眼,又说了句脏话,然后不知道问谁:“能换个医生吗。”
赵谨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使了个巧劲儿捏开他的嘴,先斩后奏:“我的老师不在,现在能治你的只有我了。张嘴。”
旁边女医生笑着说:“小赵是这批口腔的实习生里面最好的一个了吧,这你还不满意啊。”
正常人听了是实习医生不应该闹得更厉害,非得换个有资历的才罢休吗。那个人倒好,安静下来了,乖乖巧巧地张着嘴让他检查。
赵谨之觉得这种乖巧他受用的很。
大概看得差不多了,他带着一个一直紧张兮兮跟在那人后面的小孩儿做常规问诊,小孩儿对那人了解的很,既往病史更是如数家珍,连上一次感冒是什么时候都说到了。赵谨之知道了那个人叫李文博,跟他同年,决斗的时候板砖砸嘴上了。
赵谨之给开了拍片的单子。正好他的带教老师回来,听完他说的情况,问他:“你比这麻烦的多的都做过了,这个又不是做不了,你直接给做了得了。”
赵谨之冷笑一声:“刚才还闹着要换个人给他检查呢,我再直接上手给他弄了,他不得一板砖拍我脸上。”
李文博还算幸运,只缺了一点牙冠。赵谨之把他带到牙椅上,带教老师戴了手套准备给他补牙,他小声问:“老师,能让刚才那个赵医生给我补吗?看着你我紧张。”
科室里的医生护士听了,笑场了好几个,一个准备器械的护士还问:“小赵长得最好看,对吧?戴了口罩以后只看眼睛更好看。”
赵谨之换了副新的手套,面无表情地说:“张嘴。”李文博乖乖张开嘴,眼睛里有雾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赵谨之觉得这个表情像极了他弟弟犯了错跟哥哥讨饶的时候那种样子,看得他心都化了。
赵谨之知道这个李文博在追他,所以才有事没事就来医院溜达一趟。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人脉,赵谨之轮转到正畸科就带人来做正畸,轮转到口外就有来拔智齿的,轮转到牙体牙髓就有做根管治疗的……赵谨之总是觉得自己的技术就是这段时间练出来的。
让李文博追到他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李文博替他挡了一个别人手里砸过来的输液架。
卫铖总来问他:“你自己知道你到底是喜欢依赖别人还是被别人依赖吗?你喜欢的是那种你需要靠山他让你依靠,你想要宠物他又可以依赖你的人。你喜欢别人完全被你掌控的那种感觉。”
他弟弟赵慎之也跟他说:“哥你特别像个PUA,也特别像个‘主人’。”
赵谨之不知道自己像什么,只知道自己特别想拎着赵慎之的耳朵告诉他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慎之接着说:“你看你这个表情,一定在想怎么样干脆利落的把那两个词从我脑袋里拍出去。但哥你确实太像了,我们班女生给我解释这两个词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看,PUA、搭讪艺术家,泛指很会吸引异性,让异性着迷的男女们。这不就是你吗?喜欢你的小姑娘那么多,喜欢你的男生也不少,我都知道。然后‘主人’,支配别人的角色,你不像吗?你敢说你不喜欢别人听你的话?老爸不想让你跟李文博谈恋爱你就跟老爸闹掰了,你让李文博戒烟戒酒他戒不了你就分手,我想学声乐你就是不让我去集训,对吧。”
卫铖说,像他这样的孤独终老太正常了;赵慎之说,被他喜欢的人太难了。
赵谨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着所有的患者都是一样的温柔,但亲近的人就像是他恶劣情绪的垃圾场。他既因为患者对他产生的依从性而愉悦,也因为过度的依从产生的后续问题而烦躁。
但是那个叫严子阳的小孩儿可以恰到好处地安抚他。他的心就像是被牙结石塞满的牙缝,严子阳像是他的牙医,清理掉那些不该存在的结石,让他的心慢慢露出原来应有的缝隙。
他开始迷上跟严子阳聊天的感觉。就算是他给患者提完治疗方案之后到曲芳芳领着病人确认完价格回来之间这几分钟,他也是花在微信上的。但他不想让那个孩子喜欢他,所以他即使看着手机笑出声来,也很少给出回应。
卫铖来找他,跟他说小孩儿年龄小,经不得逗,跟他说他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老勾着人家。赵谨之不以为意,只跟卫铖说,严子阳一定会放弃他的,严子阳只是太小了,分不清爱人之间的喜欢和医患之间的依从。
“他正正好好地长成了你喜欢的那种人,可以精准的拿捏你的心理。你想让他依赖你的时候,他软弱到连晚饭吃什么都要问你;你想让他给你依靠的时候,他又果决到根本不许你提出异议。你觉得你掌控了他,实际上是他在控制你。你不是在等他主动放弃你,你只是舍不得主动放弃他。”
赵谨之还是坚持说:“要让他自己放弃我,这样才能断的彻底。现在是他喜欢我,我拒绝他,以后一定会藕断丝连。”
赵慎之从十一假期认识严子阳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来试探他。赵谨之频繁地请假陪赵慎之满哪儿跑,他知道弟弟最近很忙,在学校上完上午的文化课立马赶去上声乐课和乐理课,周末还要去北京上课。他也知道赵慎之想留在北京集训。
赵谨之问过赵慎之的几个声乐老师,得到的答案都是赵慎之很有天赋,现在去参加艺考问题也不大。但他不敢赌赵慎之学艺术这条路一定能走通,所以他逼着赵慎之学文化课,在他的艺特同学霸着年级倒数的位置不放的时候,他要赵慎之考高,考出不用艺考也能上好学校的绝对高分。
他不喜欢赵慎之欲盖弥彰的试探,于是变相地抬高了对他文化课分数的要求。高到他妈妈都来劝他:“你弟弟到底还是特长生,压力比普通学生大不少,我听他同学说央音文化课三四百就够了,你要求别这么高。”
他凉凉地看赵慎之一眼,跟他妈说:“央音分低他也得考得上。他自己选的路,觉得压力大就别艺考了。你一开始让我管他,你就别插手。”他对妈妈一向乖巧可爱、好脾气好说话,这是他第一次跟他妈这么说话。
赵谨之思考着怎么跟妈妈解释一下他没有发脾气,思考着怎么哄一哄因为他的过高要求而焦虑的赵慎之,也看着没有消息提醒的手机思考严子阳是不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不理他了。他要过生日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严子阳,讨一句生日祝福。
生日那天一大早,最先来的是取快递的提醒。他边寻思着自己最近买了什么东西,边在短袖T恤外面套了个薄外套出去拿快递。一出门,一股小风给他吹了个透心凉。
快递是赵慎之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一条很漂亮的毛衣链,正好在他生日这天到了。赵谨之在回去的路上笑成了傻子。
他给自己煮了面,换了一身厚一点的衣服。
今天是我生日啊,赵谨之想着,我可以闹一把。他穿了一身一水儿的大牌,连衬在里面的衬衫、腰带和袜子都是奢侈品品牌的。他还戴了江诗丹顿的表和赵慎之送给他的毛衣链。虽然看不到logo,但他还是觉得把自己穿成一家奢侈品店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以前从来没这么干过,偶尔玩儿一下,还是蛮开心的。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像一只花孔雀。
一到诊所,先看见老板和曲芳芳站在前台边儿上。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住了,又仔仔细细把他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是赵谨之吗?你没毛病吧?”
赵谨之没忍住,半靠在曲芳芳身上笑得前仰后合。
曲芳芳还没弄明白,老板适时发挥了一个败家子的鉴赏功力,说:“具体价位我不清楚,但赵谨之今天这一身儿可能能顶你几年的工资。”
曲芳芳立刻把他的身子扶正,说:“你别碰我,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碰瓷啊。”
赵谨之大笑着去办公室换上白大褂,摘了身上杂七杂八的饰品,再出来拿病历的时候,老板跟他说:“现在用个外套一挡正常多了,你那块儿表我看着就紧张。”后半句赵谨之是不信的,老板是那种戴百达翡丽的真富二代,他那个最便宜的江诗丹顿根本入不了老板的眼。
他的生日过的很平静,补牙、拔牙、洗牙、复诊,还顺便帮老板的岳母弄了个烤瓷,狠狠刷了一遍好感度,弄得老板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色。
中午的时候,严子阳发微信来,问他有没有时间给杨凯宁补个牙。一个摔断了的门牙很轻易地勾起了赵谨之很久以前一段不是那么愉快的回忆。
今天是我生日啊,赵谨之想,我可以闹腾。于是明明可以让他们随时过来,但他还是直接把杨凯宁放在最后。他跟严子阳说:“我把手上攒的几个弄完了给你打电话。”
这么做很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想晾一晾他们。谁知道今天人特别少,才刚下午四点他就没什么事儿了。
杨凯宁来的时候自然稍带了严子阳和卫铖。他给最后一个患者做完,卫铖在他的办公室里吃他的爆米花。他给杨凯宁也做完,他的爆米花只剩个底儿了。
严子阳拿了个盒子朝他走过来,卫铖还笑话他。严子阳羞答答地说:“谨哥生日快乐。”
赵谨之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严子阳揽在怀里。抱完了他又后悔了,觉得这事儿做得过于冲动。谁知道严子阳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桌子上那个盒子里有小蛋糕。”卫铖还跟着补充:“在我宿舍里做了老长时间才成功了这几个。”
他又把手收紧了点,心道,今天是我生日,冲动就冲动吧。
赵谨之去换了衣服,早上那花里胡哨的一套。他把那三个人先打发出去,然后偷偷地把剩个底儿的爆米花放回柜子里。柜子里有个小包,上面有卫铖的字:“生日快乐,谨哥又老了一岁。”赵谨之觉得自己有点兴奋过头。
赵谨之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什么,反正就是格外兴奋,兴奋到头脑不冷静,叫杨凯宁一激,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说。
总有一些事情会让他不冷静。愤怒或快乐,礼物,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有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句话。他费了那么大劲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柔风趣的人,可骨子里的轻率让他难以维持那些假象。他有的时候会想,人的劣根性是扎根在基因里甚至灵魂里的,是去不掉的。
他就那么轻易地被老爸一句话激回去给赵慎之开家长会。
家长和孩子们坐在一起,教室里异常拥挤。他微笑着应付周围一众出于不同目的、用不同口气询问赵慎之成绩的家长,尽量忍受着拥挤和吵闹给他带来的不适。他听见旁边的小孩儿假模假式地称赞赵慎之的分数,看见赵慎之和他一样绷着假笑去应付。
讲台上的老师慷慨激昂地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他只注意到了赵慎之轻轻同他说的一句“这也是子阳哥原来班主任。”,他在老师展示的前几届文科生毕业去向名单上看见了严子阳。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只是想到了,就写出来。
严子阳。
严子阳严子阳严子阳严子阳严子阳严子阳严子阳……
他想着,严子阳说来学校找他,现在到哪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杨凯宁呢?让杨凯宁和赵慎之去玩儿不好吗?
赵慎之一脸奸笑地戳戳他,问:“你在想什么呢?”他把那只不怀好意的手拍下去,悄悄拍了赵慎之的成绩发给卫铖。
卫铖几乎秒回:“咱弟弟考得这么好啊。比我当年好多了。”
赵谨之一边腹诽着什么叫咱弟弟,一边又很满意卫铖这个评价。他把赵慎之的成绩拍给妈妈。赵慎之已经有一段时间藏着成绩条不给爸妈看了,还非要打着他的名号撑场面,说哥哥已经看过了。
他终于得以从拥挤的教室里解脱,赵慎之又被班主任找上了,那个老师认真的很,仔细询问赵慎之是否确定要走艺考这条路,说是要是不艺考专心学习,以赵慎之的底子和能力,说不定能上清北。
赵谨之听了有些唏嘘,当年忘了是谁跟他说过几乎一样的话,以赵谨之的底子和能力,清北指日可待。
他寻了个由头,跑到前面去找他还没进重点班时的班主任说话,老师见了他特开心,把他高中毕业以后的经历问了个遍,又问他怎么来学校了。赵谨之指指身后,说是陪弟弟来。
老师看见赵慎之,一脸的了然,说:“学生会主席啊,我知道他,颇有你的遗风。”他赵谨之当年在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个宣传部部长,但不管跟他合作的是谁,大到主席小到编外人员,他都说一不二,堪称专断专权,好处是信服者众多。
他们和赵慎之的班主任分别,离开学校之后又和他的老师走了一段,看见严子阳带着杨凯宁在道边等着。
赵慎之和那两个一拍即合要去吃川菜,选了个没有停车场的地方。他只是回家放个车,就正正好好碰到了老爸。老爸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看严子阳和杨凯宁。
赵谨之特别受不了老爸这种看货物一样的看人方式。他脑子一混,阴阳怪气地说:“正常人家的正常孩子,完全符合你的要求,有什么意见吗?”
他抓着严子阳的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严子阳手在微微地抖。严子阳生气了,估计后果很严重。赵谨之在思考该怎么哄。
他想先把这事儿解释明白了,但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时候赵慎之就发挥了他的作用。
严子阳原来也算个小话痨,这时候却一句话也不说。赵谨之记得严子阳说他唱歌好听,吃完饭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赵谨之就在严子阳旁边轻声唱歌。
他唱着《她真漂亮》,想着,都让他牵着手了,这样总该哄好了吧。他赵谨之也算是拐弯抹角地跟喜欢的人表过白了啊。
到现在他才敢正视这个事儿,他喜欢严子阳。
过犹不及这件事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赵谨之,严子阳估计是哄好了,送了他新年礼物,还卡着新年零点跟他表白了。
“谨哥,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挺喜欢我。不要回避这件事。我不想要你什么,我只想跟你要个准话。要是喜欢我就要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继续喜欢我。”原来温温和和的严子阳突然强硬起来,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内心叫嚣着让他放肆地拥抱爱情,叫嚣着让他直接答应,翻滚的情感让他觉得不舒服。赵谨之悲哀地认识到卫铖说的是对的,他喜欢严子阳的第一原因确实是严子阳能精确地把握他的心理。他确实需要一个契机,让他面对他的情感,严子阳直接把这个契机摆在他面前。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是不冷静的,感情需要理智的分析。他说:“子阳,给哥一点时间,我不能就这样……我不能……”话说得语无伦次,几近哀求。
严子阳的声音非常平静,参杂在热闹的鞭炮声中,格外冷淡:“哥,我生日3月21号,我等到我生日那天。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我喜欢的生日礼物。”
严子阳挂了电话。回屋了,妈妈都看出来他精神状态不对。他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推脱说困了。
卫铖听说了除夕晚上的事儿,震惊到直接来问他,他这才知道那天晚上见识到他的失态的除了严子阳还有杨凯宁。赵谨之自嘲,被捧了那么长时间,丢了个人,也算是报应了。
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在北京集训的赵慎之丢给妈妈,开始高强度的工作。本来应该放假的他每天早七晚九,接手了所有因为自己原来的牙医不在或是没有预约临时来看牙而安排不了医生的患者。老板笑话他,前一阵请假请多了,来报应了。
他开始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填满空闲的时间。他挑了毛线,慢慢地织围巾。
他织围巾的技术是妈妈教的,一开始是妈妈不知道听谁说的织围巾织毛衣练手部灵活度,觉得他做牙医需要这个,就拉着他教了好久。他织出来的第一个成品,是给妈妈的。织得歪歪扭扭,毛线分布不均匀,根本带不出去,但妈妈就是很高兴,跟老爸和姥姥炫耀了好久。
在这期间,杨凯宁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他没回。严子阳却一直也没找过他,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有一份寄给他的快递,里面是一个茶和茶具的礼盒,还有一盒蜜柚馅饼。
严子阳在明信片上写:“请你一顿下午茶。”
是在提醒我别忘了他吗?赵谨之笑笑把这张卡片夹进最近在看的书里。
他度过了这段时间里最悠闲的一个下午。他用那套茶具泡了壶茶,在阳台的秋千上,吃着蜜柚馅饼,当作下午茶。
他去北京陪赵慎之考复试的时候,坐在中戏旁边的快餐店里,在妈妈对面拿着针线给第三条围巾收尾。那是一条纯色做底、配了一行字的围巾,他在做尾端的流苏。
妈妈看着他的作品回忆:“谨之织的第一条围巾是给妈妈的。那个时候还织不了这么好。我们谨之手真巧。”
妈妈问他:“怎么又想起来织围巾了?”他当然不好意思说是为了躲一个小孩儿。妈妈也不介意他不回答,若有所指地说,“你也长大了,爸爸妈妈也不好太管你,但爸妈毕竟年龄大了,有些事情在观念上和你们年轻人是断档的,你且忍一忍爸妈,好吗?”
在赵谨之的想法中,跟老爸怎么闹都行,但绝对不可以跟妈妈闹。他跟老爸冷战几年,现在妈妈几乎是直截了当地要他跟老爸讲和,而且估计是想要让他织条围巾给老爸赔罪。他问妈妈:“老赵喜欢什么颜色?”妈妈开心地笑了:“藏蓝色吧,好搭配。”好巧,赵谨之用来试手的那条就是藏蓝色的,本来想给卫铖当生日礼物的。算了吧,再给卫铖弄个别的。
赵慎之考完了撒欢儿从学校里跑出来,扑到赵谨之怀里。三月初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赵慎之为了好看只穿了件薄外套,挡不住风,冻得耳朵发红。赵谨之从包里掏出一条早就织好的围巾套到他脖子上,赵慎之把挡住嘴的围巾拉下去,兴奋地说了句脏话:“我考得贼他妈好。”
赵谨之偏了偏头看向妈妈,妈妈似笑非笑,赵慎之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合适。把脸埋进哥哥怀里撒娇:“哥哥围巾是你织的吗?”那是条很织起来很复杂的围巾,墨绿的底色,上面的图案是花体的银色字母,写的是赵慎之的英文名“Samuel”。为了这几个字,赵谨之还特地求杨凯宁的女朋友给画了个样图。
他慢慢织着一件细线的毛衣,很普通的V领样式、平针织法,很普通的灰色。他已经给严子阳织了条围巾了,还想给他再弄一件毛衣。
重复的步骤让他有点儿烦躁,别人的惊讶和好奇让他更加烦躁。
劣根性,赵谨之告诉自己,劣根性是可以克服的。
工作织毛衣工作织毛衣工作织毛衣……无数次的循环轮回,赵谨之一次次从烦躁中冷静下来。他尝试着去思考一些他无法用专业知识证实或证伪的东西,哲学、文学,甚至是神学,尝试着去思考他和严子阳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卫铖来找他,看着他团在沙发上织毛衣,上手把他的头发揉乱:“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赵谨之没回应他,只是默默地想,我都织得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小吧。
谁知道卫铖又嘲笑他:“我们谨之怎么突然这么贤妻良母,开始给男朋友织毛衣了。”
赵谨之反击:“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给自己织?”
卫铖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谨之啊,哥哥不说怎么了解你,但这个尺寸,你穿不大?”
赵谨之想了想那个腿可能跟自己腰差不多粗的孩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谨之在严子阳生日的前一天织好了那件毛衣。他自己套上试了试,特别垮,松松的搭在身上,袖长本来应该差不多正好的,但因为肩线下滑,袖口盖过了手。严子阳要是能穿,应该还是挺好看的。
他在午休的时候给严子阳打电话,没打通。他耐心地等,看完下午第一个患者,又打了一遍电话。
严子阳的声音很平淡,但盖不住加快的语速:“我刚才手机不在边儿上,没听见。”
赵谨之嗓子有点紧,他觉得自己声音是飘着的:“你明天有时间吗。有时间来我家啊。”
“有时间。”严子阳,语速慢了下来,声音里突然含了笑意,“过明天你来接我吧。”
赵谨之请来了卫铖做外援,卫铖帮他找了盒子把礼物装起来,还打了蝴蝶结。世界第一外援卫铖建议他买个戒指。
他翻箱倒柜从抽屉里翻出一对DR的10%先生。卫铖目瞪口呆:“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并不是,这一对是老爸给妈妈的,妈妈不戴,就给他了。赵谨之试了一下,女戒戴无名指正好。
卫铖正好这两天都没有课,工作也不急,就在他家住了一晚,帮他收拾东西。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帮他做了个蛋糕,提拉米苏。他站在门口旁观了全程,卫铖边收拾巧克力粉边说:“我这么多才多艺、心灵手巧,有没有后悔当年没看上哥哥我?要不你甩了严子阳咱俩过?”
赵谨之没理卫铖,把卫铖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出去接严子阳。在他们宿舍楼门口,先下来的是一脸奸笑的杨凯宁。杨凯宁贴到他面前,在他兜里塞了个小盒子。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立马又塞回去。
杨凯宁靠在他车上笑:“谨哥你脸红了。商店都把这个放在收银台边上卖,大家都不介意,你害羞什么?”
正好杨凯宁的女朋友过来了,赵谨之跟她挥挥手,把那个盒子给了小姑娘:“你男朋友给我的。”要不是这姑娘好意思咨询他网络小说中的生理知识,他这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还真不好意思玩儿这一把。
严子阳下来了,少见的穿了件衬衫。赵谨之乍一看见他,有点紧张。他先把杨凯宁和小熙赶到车上去。他脱了外套披在严子阳肩上:“怎么穿这么少啊?”
严子阳不看他,径自穿了外套上车。
回到家,卫铖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招呼着:“小熙凯宁过来,先去洗手,然后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然后推了他一把,“去吧,在阳台上,给你放好了。”赵谨之再次感叹卫铖真的是世界第一外援。
礼物放在秋千上。那个装毛衣的盒子被压在一束花儿下面,戒指盒隐藏在花束里面。赵谨之把花放在一边,伸手示意严子阳把下面的礼盒打开。里面不只是他织的毛衣和围巾,还放着装饰用的纸丝儿、小灯和干花。赵谨之把那件毛衣挑出来,自己打量一下自己的手艺,然后递给严子阳:“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就穿了件衬衫了。”
灰色的毛衣,胸口处用银线绣了字,“Lucifer”,赵谨之的英文名。
严子阳穿上那件毛衣正好,还不怎么显胖。赵谨之进屋,在自己被几条项链缠成一团的首饰找了个领针出来,拿给严子阳。
严子阳坐在秋千上,前后晃着,手里摩挲着那条围巾,低着头不看他:“谨哥,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光。
赵谨之伸了一半的手顿在那儿,他想了想,过去把那个领针别在严子阳衬衫领子上,又给他理了理领针两头上挂着的流苏。严子阳抓住他的手:“谨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赵谨之挣开严子阳,背过身去不敢看他,他靠在围栏上,声音有点哑:“我已经写了。你自己找。”
他听见围巾被展开的声音,知道严子阳看到了那一行字。严子阳很平静地说:“谨哥,你就仗着你会德语。我好歹也是学过的。”
围巾上他费了很大劲织出来一行字。“Ich liebe dich”,德语的我爱你。
赵谨之又听见啪的一声,藏在花束里的那个盒子被打开,他听见严子阳掩不住的笑意:“谨哥,哪个是你的?”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渐渐环抱住他,严子阳的手抓住他的手,把那枚女戒戴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然后说:“谨哥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赵谨之转过身去,后腰靠在栏杆上。严子阳仰着头两手勾着他的脖子,赵谨之怕他摔了,伸了只手环住他的腰。严子阳笑着说:“谨哥亲我一下吧。就算我生日礼物了。”
赵谨之弯腿在严子阳腿上顶了一下:“你这衣服我弄了好一个月,这都不算礼物吗?”
严子阳又往赵谨之身上贴,笑着耍赖:“我不管,不一样的。我要你亲我,我要你就得给。”
赵谨之低头顶着严子阳的额头,轻轻地说:“哥哥的初吻,就这么给你了。”他笑了一笑,又问,“你要的东西有我不给的吗?”
“我爱你。”赵谨之呢喃着,唇轻轻地和严子阳的唇触在一起。
第二个番外篇,从谨哥的视角看世界
可以当彩蛋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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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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