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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毒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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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筠起了一个大早,他把小舟留在庄子里,自己则背着小背篓顺着山背面走下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山里弥漫着雾气,小路两边的草叶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
云筠带了水壶,他把里面的水喝掉几口后,倒掉剩下的水,打算去装晨露,顺带还在路上摘了一大捧不知名的野花。
就这样边走边收集,慢慢悠悠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地方,目的地是一处荒野墓地,他的父母葬在这里。
这里有很多孤坟,有的还没有墓碑,就是一座小土丘,大多数人家死后都是葬进自己家地里,有钱的人家则是请风水先生看一处好地,然后花钱买下来。
云筠的父母在他十岁时双双去世,从有记忆起,云筠就知道父母是被逐出云家的,县城里很多人都不待见他们家。
被逐出的原因很简单,祖父要父亲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可父亲是出国留学回来的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不肯。
他提倡自由恋爱,对大户人家处置事情的手段看不过去时,会仗义执言。
后来父亲没有听祖父的话,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又免费教一些贫寒人家的子女读书,教的内容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
最终惹了众怒,祖父开宗祠把父亲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逐父母二人出云家。
再后来父母生病双双离去,年幼的他被二伯接过去养着。
云筠那时才半大的少年,突逢变故不知所措,只知道难过和对未来的恐惧。
等他年纪大点晓事了,才明白父母的所作所为就像萤火之光,是照不亮这深深黑夜的。
云筠把花摆在墓前,转身从背篓里拿出供品,供品是两个果子和几块红薯,摆好后又拿出香烛纸钱,用火折子点燃。
点上香烛,云筠跪下给父母嗑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坐在墓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的拨弄火堆里的纸钱,让它烧得更彻底一点。
烧的同时,他开始断断续续的跟父母说话,说他的现状,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墓地烧完纸说完话,云筠又把供品收进背篓,心里想着父母应该不会跟他计较的吧。
毕竟他这个儿子还活着,要食物填肚皮的。
云筠两只手捧着红薯慢慢啃,脚步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云筠看见有一队人马往另一条路走,那条路云筠知道,走到底是一条河。
云筠有时拜祭完,渴了没带水壶时,就会多走一段路去那河边的上游捧水喝。
河边风景很好,河里还有很多鱼,云筠和小舟偶尔嘴馋了会拿木叉在下游河边叉鱼,只是运气都不怎么样,十次有七八次都是空手而归。
队伍打头的是一个老头,胡子有半指长,身边一个仆人替他牵马,后面跟着几个健壮的汉子。
汉子手里拿着棍子和鞭子,还有两个年长的妇人也跟着一起走。
队伍中间有一辆平板车,车上有一个很大的麻袋,里面装着东西,板车前面的汉子把绳子套肩膀上,拉着板车往前走,后面还有人帮忙推车。
云筠长年在庄子里住,有些好奇这些人去干什么,于是悄悄的从另一条路跟着走,对方也发现不了。
河边距离不远,没多久就看见那些人停下了,云筠趴在石头上,周边的野草遮住了他。
骑马的老头由仆人搀扶下马,用手示意后面的汉子把平板车上的麻袋拖下来,拖到河边与岸边的交接处,随后解开麻绳系紧的麻袋。
剥开麻袋,里面是一个女人,头发散乱,左右脸颊各有巴掌印,嘴角裂开有血迹,那汉子直接把女人的头按在河里,没一会儿女人就清醒了过来,手脚开始挣扎。
等人醒后,汉子把女人拖回岸边,女人手脚皆被麻绳捆住,嘴里也塞着布团,呜呜呜的叫。
“刘氏,偷人后又怀上野种,今按族规处置,去了野种,然后沉河。”
老头子眼神凌厉,像看脏东西一样看着地上的女子,这女人是他侄子刚娶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成想这女人嫁过来后还不安于室,竟然跟野男人勾搭上,还怀上了野种。
他直接让人去请女方父母过来,一是让他们看看教出的好女儿,做下这等丑事,二则是商量如何处置。
按老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是要绑了挂牌子游街送回女方家里,女方退双倍聘礼给男方。
但是女方父母知晓这事后,也嫌丢人,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子,一个待娶的儿子,如果真的游街送回家里,怕是丢脸得人尽皆知,家中子女也不好议亲。
女方家自觉无颜面,也撂下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任由夫家处置。
既然女方家里不管,那么就按照族规处置。
老头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妇人就上前把她的手脚按住,那些汉子举起棍子朝女人的肚子下手打去。
女子挣扎不停,虽然嘴被堵住了,喉咙里却发出撕鸣声,没几棍子,女人的衣服下摆就出现了一滩血迹,人也昏过去。
老妇人上前确认野种掉了后,麻利的把人捆进麻袋,两个汉子拎起麻袋往河边走,直接把麻袋丢进了河里。
麻袋丢进河里,溅起很大的水花,但很快河面又恢复原状。
做完这些后,那些人就这样往回走了,连地面的血迹都不清理,也不在意。
云筠从头到脚的看完了这一幕,他心跳加速,胃里翻江倒海,趴在石头上吐了起来。
连不久前吃下去的红薯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云筠胃里都没什么东西可吐,吐的都是清水。
可是他却止不住自己想吐的反应。
此时在河对岸的密林里,也有人扶着树吐。
“好看吗?”
谢枭身着深灰西装,笑着看向自己的未婚妻,一个柔柔弱弱的男人,扶着树捂着肚子,吐个不停。
林燕听到谢枭的话,顾不上反胃,害怕的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惊惧的看着他。
今天一大早谢枭闯进他的院子,一众仆人丫鬟都没能拦住他,他被谢枭从床上拖了下来,跟身后的丫鬟仆人说是带未婚妻出去看看景儿,培养培养感情。
谢枭把他塞上车,一路开车到了这里。
“你带我来这里,看这些做什么?”
谢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鞭-痕,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显眼。
这是老头子昨天用鞭子抽的,伤口上只撒了一层药粉,大夫说他必须躺着休息半个月。
伤口没那么快好,隐隐有血迹渗出。
谢枭伸出手指碰了碰林燕的脸颊,动作很是轻柔,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俩人很恩爱。
“你是我的未婚妻,夫妻本该一体,既然丈夫挨打,当妻子的也该维护是不是。”
林燕对谢枭的触碰感到毛骨悚然,他碰过的地方就像被毒蛇爬过一样,他想往后退,却被谢枭的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谢枭话里的意思,是下次受罚的时候,他这个做未婚妻的要以身护住他吗?
谢老爷的鞭子可不是那么好受的,那鞭子上带着倒刺,一鞭子下来皮开肉绽。
“我怀孕了,不……不行。”
林燕双手护住腹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弱不经风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怜。
“放心,只要它在一日,老爷子就不会打你的。”
谢枭目光落在林燕的腹部,忽然怪笑两声说道:“你说这野种能撑到十板子吗。”
林燕被他的话吓住,怀疑他知道了什么,刚刚河对面那女子的撕鸣声他也听见了,惨绝人寰。
怕他伤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林燕伸出手使劲的推开他,脚哆哆嗦嗦的往后退,然而脚下没力气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面上,幸好这林子树叶多土地湿-软,他没什么大碍。
谢枭朝他走一步,林燕就往后爬一步,又惊又怕的看着他。
“怕什么?你看你都摔倒了。”
谢枭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林燕的肚子。
他身上的伤口早就因为行动而裂开,他能感受到里衣被血迹渗透,手背上已经有血流出来。
真疼啊。
谢枭把手背上的血迹擦在林燕腹部,修长的手指捏住林燕的下巴,也不管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林燕被他逼迫抬起头来,随后他又听得谢枭说话。
“你这样,倒是跟那个沉塘的女人有几分相似呢。”
林燕受不了这样断断续续的恐吓,他能感觉到自己肚皮有发紧的征兆,本来男子怀孕就不如女子那样容易,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依仗,他以后全靠这个孩子了。
“大少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林燕问他。
“我不是说了吗?你这个未婚妻得护着我,若下次老爷子的鞭子抽中我…………。”
谢枭语气漫不经心,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回头看了河边一眼。
林燕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燕心里恨不得把谢枭大卸八块,谢枭是在威胁自己,可他却不得不照做。
谢老爷是有正房夫人在的,谢夫人是谢老爷再娶的夫人,也是他的远房表姐,而表姐至今未有所出。
若是让表姐知道了,林燕想想就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