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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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教学楼，裸露的红砖墙，绿漆的木门窗，红色的木头桌椅，爬山虎枯死的藤蔓还贴在墙面上。
谢涵躺在地上，遍体鳞伤。最严重的是腹部那个贯穿伤口，红褐色的血液浸透了衣衫，在他身下汇集成一小洼。
真的就是一小洼，但是谢涵本来血就不厚，这一小洼血就仿佛要了他半条命。往日觉得自己力能扛鼎，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
博士没比他好到哪去，体力透支，旧伤未愈，坐在他身边气喘如牛。就算自己已经开始打着寒颤，胥靳语还是伸出手，紧紧地按在谢涵的伤口上。
谢涵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博士修长的手掌覆盖了上去，博士掌心火热，盖在谢涵冰凉的皮肤上，相贴的一瞬间，两个人都颤了一下。
红褐色的液体从指缝中渗了出来，博士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又标准，指甲缝里却染上了血液干涸的颜色。
谢涵看着博士面无表情的脸，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博士疯了吗？不说他以前有多龟毛多洁癖，丧尸血带病毒啊大哥！
真就随心所欲呗。
现在就是必须得保持清醒了，要是博士因为他感染了，请问他应该去哪里哭？
其他四个人坐在另一边，和他们遥遥相对。姚莉娜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来。
“要……要我帮忙吗？”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总是主动向别人示好，只可惜她释放善意的对象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领情。
胥靳语皱着眉头，他不认为这个女人能帮上什么忙，不是他矫情，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不必了。”
眼前的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回去，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抗拒她。
见她回来，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这边的文予浩忍不住开了口：“你疯了吗？还敢主动凑到丧尸身边去，你要是被咬了我们可没人能救你。”
姚莉娜认真解释道：“没关系的，他们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要是去找死不要牵连到我们，”文予浩站了起来，拉起旁边坐着的杨莹，“莹莹，我们到那边去，离那个丧尸越远越好……”
他们站起来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脚步匆忙得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
“不是的……”姚莉娜还想要再解释，却被邓玉蓉制止了。
“别管他们了，我们去看看这里有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一个人是好是坏，就交给时间去证明。
乌云笼罩在头顶，光线黯淡了下来。一阵穿堂凉风吹过，墙上一张陈旧的画报掉了下来，老化的纸张碰撞着，声音清脆响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在下面的丧尸丝毫不见减少。
他们要想去到车子旁边，需要穿过密密麻麻的丧尸，而把车从这里开出去，则要穿过更多的丧尸。
除非有人能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只是唯一具备这样的战斗力的谢涵已经倒下了。
冲出去是死，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死亡。
文予浩站在护栏前看着楼下，绝望感充斥着他的胸腔。难道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么？明明才看到生的希望啊。
急促的脚步声从L型走廊的另一头传来，邓玉蓉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兴奋得发光：“那边，那边还有一个楼梯！还有一个可以敲的铁片！”
见他们没有反应，邓玉蓉继续道：“我们可以分成两路，一路过去敲铁片吸引丧尸，一路下去开车。”
杨莹走到文予浩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新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谁去吸引丧尸？”
天空一道惊雷，底下的丧尸都抬头望天，乌云越积越厚，一点一点把泄露的天光遮住。
暴雨将至。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姚莉娜也跑了回来，看着他们都站着不动，心里很是不解：“你们怎么啦？怎么都不说话？”
“先下去的人要把丧尸引走。”胥靳语的声音很淡，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要会开车，还要有送死的觉悟。”
“我和莹莹去敲铁片，我们不会开车。”
“那我和莉娜先下去吧，”邓玉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躺一坐的两人，“我们要比你们行动方便，等我们把丧尸引开你们再下来，然后我们在城外汇合。”
先下去的人要危险得多，因为她们要主动闯进丧尸群。
谢涵撑着博士的手站了起来，脚步迟缓地跟在文予浩和杨莹的身后。
事实上，如果忽略那源源不断的疼痛，还有无力感，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但是无法忽略啊，这样痛，要怎样当做没有感觉？
转过一个弯，她们来到长长的走廊尽头。
那是一个裸露的室外楼梯，一块块铁板做成的踏步，空隙里还能看见下面丧尸的头顶。
一块方方正正的铁片挂在屋檐下，旁边还挂着一根铁槌。是那种很古老的敲玲工具，谢涵还在读小学时见过这种东西。
文予浩从旁边教室里搬来一把椅子，他爬上去，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摸上了那根铁槌。
“梆——”铁槌击打铁片的声音无比清越，声音回荡在这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梆——梆——”
地面的丧尸躁动起来，它们歪歪斜斜的，动作快的把动作慢的撞倒在地，被撞倒的丧尸再也没能爬起来。
它们很快聚集了过来。
姚莉娜和邓玉蓉已经跑了下去，她们太心急了，还有几个丧尸还没来得及过去，离她们最近的一个丧尸听见她们的脚步声，转身扑了过来。
附近的几个丧尸也围了过去。
“梆——梆——梆——梆——”文予浩更加用力地敲着铁片，围墙外的丧尸都朝着这边望过来。
姚莉娜和邓玉蓉还在楼下。来不及了。
谢涵看了博士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然后转身往另一边的楼梯跑去，他要去帮她们一把，不然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他再一次把博士抛在了身后。
上天啊，如果你真的有灵，请保佑他们平安。
姚莉娜被一只丧尸抓住了肩膀，那颗腐烂的头朝着她凑了过来，极度的恐惧让她变得迟钝，竟然不知道闪避了。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用力地推开了她面前的丧尸。
谢涵从楼道里冲了出来，铁片清越的声音像是隆隆战鼓，疼痛感使这种激昂的情绪更上一层楼，他用一双肉掌将邓玉蓉和姚莉娜一路带到了车前。
姚莉娜坐上驾驶座，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又引来了好几个过路的丧尸。
丧尸真的太多了，他们的这个计划，成功的几率本就微乎其微。
为了这一点点希望，也要搏一搏。
谢涵把身边的几个丧尸挨个揍趴下，转身跳上了车。
车子瞬间加速，沿着围墙边缘开过，敲击声停了，丧尸们改为追在车子后面，逐渐远离了那栋楼。
白色的汽车带着一大串丧尸冲出了大门，路边的丧尸都跟着转身，或快或慢地加入了这个逐渐庞大的队伍。
谢涵闭着眼睛，耳朵里依稀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
那尖叫声并不清晰，谢涵凭着自己比常人更好的听力才勉强辨认出来，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杨莹的声音！
谢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拉了一下姚莉娜的椅背，然后就要去开车门。
姚莉娜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还来不及问问情况，就看见这个丧尸打开车门扑了出去。
他落地的时候摔倒在地，腹部的伤口刚好磕在地面突出的地方，他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飞快地爬起来往回跑去。
求你了求你了，博士，你千万不要出事。
谢涵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几次迎面撞在丧尸身上，他几乎是直线跑回了那道大门。
还没进门心里就已经咯噔一声，掠食者的气息！
谢涵朝着红砖楼另一个楼梯跑去，在半路上和文予浩擦肩而过。
男人惊魂未定，脸色惨白，他似乎能听见那疯狂的心跳声。
一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就像是打破了什么结界，大滴大滴的雨珠接连不断地砸了下来。
楼梯下面，已经没有了丧尸的踪影，谢涵大步跑上楼，三楼的铁片下面，只剩下一把空荡荡的椅子。
人呢……？
灰蒙蒙的雨幕中，蓝色的汽车被冲刷得尤其亮眼，在空荡荡的学校了转了个大弯，从门口开了出去。
雨柱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好像把空气也挤压走了。
仿佛被人掏空了身体，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谢涵茫然地看着楼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雨水打湿了地面，深色的背景中，一小团粉红色点缀其中。那样小的一团，那么不起眼，又那么突兀。
谢涵几下跳下楼，把那团粉红色捧在手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糖果瓶子，表面的泥污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果来。
就像是它的主人，难以接近的外表下，是无比赤诚的内心。
谢涵把瓶子攥在手里，朝着学校更深处跑去。
博士，你在哪里？请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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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总是突然出现。
胥靳语看着正在敲着铁片的文予浩突然僵住了，站在椅子上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带着脚下的椅子也在晃个不停。
掠食者几乎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它的肩部还在淌着粘稠的液体，那液体掉下去，丝丝缕缕地挂在脚下丧尸的身上。
然后杨莹就翻下了楼梯，是的，她主动翻了下去。
胥靳语就站在楼梯口，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在杨莹跳下栏杆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小臂，他被大力拖到了楼梯边，胸口的伤口压在栏杆上，手臂肌肉撕扯得剧痛不止。
他的半边身体都悬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掠食者来到了楼下，它圆盘一样的脑袋高高扬起，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吊在半空中的杨莹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掠食者就在她脚下，她用力地尖叫了一声，双腿在空中胡乱地蹬着。
胥靳语左手撑在栏杆上，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才是应该用力的方向，他回头去看文予浩，却看见男人吓得面无人色，然后后退几步跑走了。
为什么？胥靳语无法理解文予浩的行为，他们不是夫妻吗？他的妻子甚至还怀着身孕！
手中的手臂一点一点滑落下去，胥靳语的额头爆出了青筋，手指却没法再用力了。
终于他的手上一空，杨莹掉了下去，被掠食者接住，那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很快消失在他面前。
天地颠倒，视野旋转，胥靳语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往无尽的丧尸中掉去。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救下他们的，只要他伸手……
乌云密布的天空，连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真是黑暗的世界啊……
青年线条凌厉的眼睛茫然地大睁着，瞬间淹没在了丧尸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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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雨的掩盖下，其他声音都显得遥远而虚无。
谢涵循着那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声音找了过来，两个丧尸趴在地上，博士的身体下面是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谢涵一手抓着丧尸的衣领把它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抓着对面丧尸的头发，把它用力地磕在后面的墙上。
那个丧尸的后脑勺凹陷了下去，滑坐在地上，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右手握拳打在另一个丧尸的头上，一下就打断了它的脖子，他扔掉手中的丧尸，颤抖着手把博士抱在怀里。
博士的眼睛半睁着，往日总是犀利的目光现在却无法聚焦，眼神就显得格外空茫。
他的身体抽搐着，到处都在渗血，那些红色被雨水冲走，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他的脖子上一个深深的牙印，皮肉往外翻着，雨水肆无忌惮地砸在伤口里。
谢涵的身体抖得不行，博士的伤口太多，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去捂哪里。
这该多痛啊，这么多伤口，雨水那么脏，把博士淋透了，他一定觉得很难以忍受吧……
谢涵心脏的位置抽痛着，腹部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怎么就这么痛？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我宁愿这些伤在我身上，博士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些，他怎么能遭遇这些呢？他就应该站在光洁明亮的实验室里，靠自己聪明的大脑创造出令世人惊叹的奇迹，而不是在这里，在这个污浊的角落里，被咬得遍体鳞伤。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博士，缓缓站了起来。
触手一片冰冷，那随着血液流失掉的，还有博士的体温。
他把博士小心地放在教室的地面上，颤抖的手指仔细地擦着博士脸上的污渍。
博士那样爱干净，就算是变成丧尸，也要是最干净的丧尸。
就算是变成一具尸体……谢涵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那也是最干净最体面的尸体。
一股热流漫上眼眶，谢涵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博士你看啊，我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丧尸，我竟然还能流出眼泪。
一滴热泪掉了下去，滴在怀中人的脸上，胥靳语缓慢地转动着眼球，看着这个狼狈到可怜的丧尸，轻轻地张了张嘴。
谢涵吸了一下鼻子，朝着博士俯下身去，还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手中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不过一寸长的淡红色的药剂，透明的针筒上写着“37n-Ⅲ”的字样。
那个还没达到实验标准的阻断剂。
谢涵小心地把这一小管药剂托在掌心，就好像托着一个无价之宝。他看着怀中的博士，博士本就浅淡的虹膜颜色已经接近灰白，眼睛周围的血管慢慢浮了起来。
胥靳语仰躺在地上，四肢渐渐变得麻木，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缓慢，每呼吸一下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他已经看不清7号的样子，只是对着那个大概的方向点了下头，他应该点头了吧……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
也许博士会变成一个可怖的怪物，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风险，他们永远选择希望。
谢涵把针头扎进博士心脏的位置，粉红色的液体一滴不剩地注射了进去。
阻断剂被注射进心脏，随着心脏的跳动很快就被输送至全身，就好像是把岩浆注入了血管，身体的每一寸都灼烧了起来。
胥靳语本来已经渐渐僵硬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眼睛大睁着，头用力地往后仰，脖子上青筋暴起。
谢涵把博士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火炉，博士的身体灼热得就要燃烧起来了。
昏暗的天地间，一道接着一道的电闪雷鸣，这场暴雨就好像要下到世界的尽头。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直到黎明来临，你再一次睁开眼睛。
无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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