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柒传》寒烟暮雨008

6、报 恩

　　海棠院儿里，宋锦绣陪着我母亲坐在一处，被那些管家太太们称赞了N回皮肤好，相貌好，有贵气之类的话。果然的，母亲连提都没有提我。哎，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我就不是亲生的吧。
　　郁闷了一回，我勾着手指头，跟着红药找了个借口悄悄滴溜出来。心里还在寻思那一对镯子能卖多少钱。
　　侯府我并不是很熟悉，自六岁起跟着清玄大师父去了祈云山，这些年来很见得也修缮过几回了吧。园子里走走逛逛的，眼瞅着东南角的那一片翠竹倒是不俗，信步走了过去。
　　春风吹解箨，膏雨润抽梢。
　　弄影枝枝绿，传声叶叶敲。
　　岁寒三友结，尘外七贤交。
　　劲节青云上，虚怀待凤巢。
　　我即兴作诗一首，缓缓念了出来，自以为做的还不错，心里也很得意。
　　“嘘，小姐，你听……”红药忽然捂住我的嘴，悄悄的拉着我躲到一处矮墙边，竹子后面的曲栏有一排房子，旁边有一间貌似是杂物间，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三少爷，你别这样，求你……”一个女子绵软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一丝呻吟。听着像是我母亲身边的侍女春杏。
　　“好杏儿，好容易今儿人多趁乱才逮着这个空，你就别装了，我就不信你平时对我没有动心……”屋子里2个人拉拉扯扯的声音，红药到底大我两岁，立马红了脸，拉了我想走。
　　本小姐前世也是二十来岁的人，虽然没有跟人滚过床单，岛国片也是看过不少的，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八卦的心立马起来了，这就是一副活春宫啊，不看岂非亏了。我不理她，偷偷的去看那男人到底是谁，敢在侯府调戏丫头。
　　屋子里的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间，我看清那丫头瓜子脸，秋水目，可不就是春杏吗。春杏放弃抵抗，浑身瘫软似的躺在杂物堆上，衣服扯的邹巴巴不像个样子，死死抱住身上的男人：“三少爷，你可要记得，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让奴婢好等啊……”
　　“记得记得，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自然是要你做妾的。你着急什么，快让本少爷舒服舒服……”那春杏再无话，由着身上的男人不安分的手从上到下摸遍了全身。
　　我三哥宋仲泽，四哥宋叔康，乃是一母双胎，柳氏所生。不得不说家族基因的强大，我三个哥哥生的都是人中龙凤，英姿挺拔，个个都随了我父亲的相貌，放到现在，不输给那些个明星小鲜肉。尤其是我大哥宋伯韬，整个昌平城能找的出来比他还英俊的，也是寥寥无几吧，当然，这昌平城的男子，我也没有见过几个。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嘛。
　　我大哥随了我祖父，因为是长孙，一直受祖父的疼爱。好些年带兵打仗，二十岁的年龄，已经是将军级别，不得不说是青年辈中翘楚。四哥宋叔康从小脑瓜子灵，聪明的紧，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家里的那些田庄店铺买卖，柳氏也都放手让他跟着管家们去历练。
　　唯有三哥宋仲泽，就是一条资深咸鱼，翻都翻不起来的那种。风流随着父亲。这么些年，我祖父哥哥不在京都，这宋仲泽的性子一时养成怕是再难改的回来了。有祖父的压制，我父亲不敢处处留情，到了孙子辈，这样的风流成性倒是像了个十足十，把老父亲年轻时不敢做的，都差不多做了个遍。
　　我正看得带劲，红药被那不可描述的声音弄的紧张。她慌张地上前一把拽住我就走，“小姐，赶紧的走吧，这要被人发现了，姑娘家的名声可就完了”。
　　“这风流成性的人是我三哥又不是我，我怕什么？”意犹未尽，我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兄妹这么个见面的方式，说出去也实在是奇葩了些。心里还在想着那春杏也是个傻的，只怕是押错了宝。不巴结我大哥，反而上赶着要给这么个浪荡子做妾，脑子绝对是被驴踢了啊。不过也是，就我母亲的性子，要是敢去勾引我大哥，那估计打成骨折也不是什么难事。
　　阳光正好，我离了那一排房子，懒洋洋的找个木椅晒着太阳，独自想着事儿，也不去搭理红药，心里计算着能不能就这件事儿敲我三哥一笔。
　　“嗨，小不点”，我眯起眼睛，屋檐上蹲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谁家倒霉孩子，站那么高作甚？也不怕跌下来摔成瘸子。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侯府嫡小姐起码的家教，还是让我压下来这句话，我招招手，“你是叫我嘛？你赶紧下来，别摔着。”
　　少年一个翻身，很是轻巧的翻身下来，站在我面前，双手抱在怀里，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草：“听说宋家的七姑娘回来了，我今天特意求着慧昭仪带我来看看。果然是聪明灵巧，声音清脆，还长的好看，”说罢嘻嘻一笑，十足一个阳光少年。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也不知道躲避一下，这光天化日的……”那少年说完直抿着嘴笑个忍不住。
　　我自知刚才我偷看的事儿东窗事发，也不辩解。我矮身福了一福，“敢问是谁家公子，怎么不在前院拜寿吃酒，来我后院做什么君不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不知躲避，难道公子你，就知道躲避了？”
　　“小小年纪，伶牙利嘴的，倒是跟两年前的你，一点也不像了，”那少年委屈巴巴地：“我今日可是来谢恩的，你就这么不给我好脸色嘛！”
　　旁边的红药倒是脑子灵光的，脱口而出：“你是两年前祈云山上掉野兽坑里的那位公子，还是我们小姐救了你！”
　　我恍然大悟。为了要寻那只五色鹿，我那几年带着红药跟半夏，差不多都把这祈云山翻了一个遍。逮兔子追野鸡上树打浆果，这事儿没少干。
　　两年前趁着清玄师父午休的时候，我又带着红药去山中闲逛。那一次跑的稍微远了些，便发现了掉进野兽坑里的眼前的这位，正在不计形象地大喊救命。当时还在想谁家孩子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瞎跑，要不是幸运遇到了我们，要么给饿死，要么给野兽饱了腹，哎呀多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拖了一根废弃的大树杈子，两个人才把他给拖出来，指了下山的路就着急忙慌地赶着回了初云小筑。
　　救人的时候很费了些时间，又怕师父知道了责罚，两个人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溜了回去，还被师父罚抄了200遍莲花静心咒才罢。后来忙着忙着也就忘记了这事。
　　那少年一看我记起了他，很是开心，神采飞扬起来。“自我回去以后，日夜惦记着这份救命之恩，后来带人上山去再也没有碰着姑娘，找人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是侯府的七小姐。所以老侯爷大寿，我便求着慧娘娘带我来了。”
　　可见也是个心不诚的。真要打听起来有这么难嘛？整个一座和尚庙，就我这么一个寄养在哪里的姑娘，有啥打听不出来的。早打听出来早送点银子来报答，我不是也早已踏上了回家的征程了嘛，我暗暗叹息，这是救了个智障啊。
　　那少年趁我愣神的功夫，飞快地往我手上塞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展开手掌一看，这是一块上好的血玉做的圆形九龙配，皇家之物啊。奇妙的是握在手里一股温意传来。千年磨砺，温润有方，暖玉生香啊。我不禁一喜，真是一块好玉啊。这得值多少钱啊。
　　玉是好玉，但是我也不能够就要啊。我推回去：“谢谢你，救人于水火本就是应该做的，怎么能够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再说了，虽然我年龄小，但毕竟是女子，私相授受，不成体统。我更不能要了……”
　　那少年见我不肯收，急了：“我母后说不能轻易欠下别人的恩情，这块玉是我最宝贝的，还是我生辰的时候父皇亲自给我的礼物，你一定要收着。”
　　正两厢里争执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十二殿下原来你在这里，叫我们好找。”旁边有宫女装扮的人叫着慧昭仪，我就知道这是我小姑母宋云熙。三十来岁的年龄，锦衣华服，羽缎上衣，金丝绣花长裙拖在地上一大截，头上红玉珊瑚簪，海棠金步摇，乌云般的秀发间点缀着几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浑身富贵无极，散发着老娘真有钱的香味。
　　“言柒拜见姑母。”我顺势把玉佩塞还给哪位少年，赶紧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行礼。
　　一声“免礼”还没有说完，我就被旁边一个妇人给扶了起来。
　　“姑姑，你真好看，你是柒儿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一头的珠翠都晃花了眼，能不好看吗？千错万错，马屁总不会错的。
　　“是吗？哎呦呦，你们瞧这孩子，真是讨喜。赖嬷嬷，赏。”旁边那妇人答应了一声。宋云熙一手拉着我，把我拥进了怀里，夸了我几句。然后问道“你们刚才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怕那少年说出去三哥的不雅事，只说自己在这边看着雀儿玩耍，可巧碰见了十二殿下。宋云熙若有所思，瞅着我看了半天，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永润，我说怎么今儿一直吵着要跟我来拜寿，原来是谢恩来了。”
　　宋云熙转而低头看着我，很温和的说道：“既然是十二殿下赏的，贵重东西，你便仔细收着吧 ”，姑母毕竟是长辈，我不便再三推辞，只得拿着，心里暗暗欢喜。
　　凌永润一看我收着了，非常高兴。当下也不跟我过多计较其他，拱了拱手，对我悄悄的眨了眨眼，笑着一溜烟儿去前院了。
　　跟着宋云熙沿着长廊走了走，闲话一些家常，便嘱咐嬷嬷们好生带我下去跟姐妹们一起午膳。我只是担心，让红药取来送给宋云熙的润肤露跟乌发膏，可是我亲手调制的，这礼会不会看不上，被她给扔了。
　　午膳后，我自去悠雪轩休息。听红药说起，下午茶时光，女眷们都围坐在海棠院的花厅磕牙说闲话，御史府莫大娘子提起要表演个才艺热闹热闹，得到了一众妇人拥捧。趁着昌平城富贵人家都在，还不赶着来让自己家的女儿露个面，何况宫中也有来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定远侯府的二小姐李沐然弹的一手好古琴，都统府的白大小姐唱的一手好曲，左侍郎府的温怡小姐跳的一身好舞蹈……红药边说边舞，就好像是自己在现场跳舞一样，逗得我跟半夏笑的弯不起来腰。
　　主仆三人正说笑热闹着，小丫头喜儿来报五小姐，六小姐到。我急忙站起身来迎着。
　　“七妹，你怎么在这里躲着，外面多热闹，看你这悠雪轩冷冷清清的，怎么也不出门啊。”锦兰一进门来就大声的说道。
　　“我不爱热闹，凑什么趣啊，何况那些官家小姐，我又不认识几个。硬凑上去搭话也是无趣，”我起身让半夏去斟茶。这说的也是实话。一堆不相干的人在哪里围着，尬聊啊？
　　“听说今儿姑母给你赏了不少好东西，是不是，给我们看看。”锦云笑嘻嘻的。
　　“都在这里了，不过是衣服，首饰的，新巧的玩意儿，你们爱那个就自己挑一挑吧。”我一边让红药把今儿新得的礼物都拿出来，摆了一桌子，让她们挑选。
　　虽然很是肉疼，但是能收买的两个姐姐欢心，我也是乐意的。毕竟刚回府，我不能树敌。攒钱这事儿，我得慢慢来。目前我的经济状况还是温饱线上挣扎。
　　“你们听说了吗，西郊白云庄皇家德云书院春日招生的女眷名额还有两个呢，也不知道去不去得成。”锦兰神神秘秘的说道“德云书院那可都是名门贵胄才有资格去的呢，”咱们侯府自然是有资格的。”
　　“我说五姐姐你是不是傻？二姨娘再怎么府里当家，那毕竟咱们也是庶女，哪里会有这个资格。何况你眼看着都要婚嫁了，听说年后柳家的就要来迎亲呢，五姐姐你又去凑什么趣儿。要说能有资格去的啊，也是我们七妹。”锦芸两手抓着一把珍珠串子往身上比划，一边气鼓鼓酸酸地吃着我的醋。
　　锦兰笑道：“要是迎亲，那杜家不是也催了大半年了，依我看啊，七妹也是去不成的，杜家又哪里肯依了。”
　　我不多计较，心里想着我得空要去打听一下哪里能变卖掉这些礼物。毕竟我不能成年累月的待在侯府，不然我那年那月才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呢？
　　傍晚时分，哄走了那两个聒噪的姐姐。我带着红药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半日时间捣鼓蛋糕。虽然上一世里本小姐也是心灵手巧，很多东西无师自通，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烘焙箱，微波炉，电饭锅啊，好在鸡蛋面粉这些倒有的是。是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强强的蒸出来一个不那么难看的蛋糕。为着老人家喜欢甜软的食物，我又多放了一些蜜枣在里面。
　　红药看着这么一个成品，欢喜疯了。我用筷子占了一点送到她嘴里，让她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的话，还是有时间再做一个的。
　　“小姐，你这是做的什么？真的是太好吃了！奴婢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这叫鸡蛋糕，生辰的时候用来做祝福再好不过啦！”我小心翼翼地带着红药，半夏捧着送去了青松院。祖父并不欢喜这种热闹的场面，客人已经走了大半，这个时候一定会在青松院书房。
　　果然宋霁林心情大好，夸我心思巧妙。然后笑眯眯地连着吃了两块，好消化，又甜嘴。连连夸赞我这个孙女用心，孝顺。这个蛋糕是他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哄哄老人开心还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稍微用点心，一个蛋糕就能搞得定。毕竟，在这个家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