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雪兔前篇 ...
-
主家,做的是动物毛皮生意。主母嫁过来多年不曾诞下子女,许多人说,因为主家造的杀孽太多,上天降下了绝后的惩罚。
小姐是老爷和夫人老来得子,所以当知道夫人有孕时,全府上下都开心的不得了,也忙活的不得了,生怕小主子出什么意外。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小主子出生的时候了。侍女们端着血水热水在院里进进出出,夫人在房里喊的撕心裂肺,老爷紧张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生了,夫人生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随之消失的,是夫人的叫喊。
老爷随即松了口气,正准备看看小主子,却听见了产婆传来的噩耗。
“老爷,不好了,夫人大出血。”
夫人还是走了,她还没来得及看小主子一眼,她就走了。老爷把自己关在灵堂。不吃不喝的陪着夫人,谁叫,他都不理。
七天后,门开了,老爷出来了,他好像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眼里有红血丝,顶着乱糟糟的胡须和头发。
“给夫人,出殡吧。”
他声音沙哑,像被人掐住脖子的老鸦,沙沙的刮得人耳朵疼。
夫人葬礼的排场很大,老爷端着灵牌,亲自挖坑埋葬夫人。老爷在祖坟那里陪了夫人三四日才回来。
“我儿呢?”
老爷终于想起来了小姐,回来便去了小姐的闺房。他抱着小姐,轻轻的抚着她白白糯糯的脸蛋。小姐很乖,不哭也不闹,但奇怪的是,小姐的眼睛,到现在都没睁开过。老爷给小姐取了个乳名叫小七。
从那之后,老爷亲力亲为的照顾小姐,丝毫不让下人插手,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小姐。说来也奇怪,小姐的眼睛,在满月礼的时候,睁开了。但是大家还没高兴多久,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小姐的眼睛,是红色的!而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雪。这才刚入秋,并且这城里百年来都没下过雪,没多少人准备过冬的东西,一下子冻死了不少人和作物。
老爷抱着小姐,在院子里打着伞。
“小七啊小七,你当真是妖孽吗?”
小姐咯咯的笑着,不停的想要去抓老爷的胡子玩。
老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妖孽也好,常人也罢,都是我的女儿。”
小姐银铃般的笑声,在院里响起,洁白的雪,配着她妖异的瞳,着实让人觉得是个妖孽。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百姓们就知道了小姐的存在。纷纷说她是个妖孽,要用她祭天。
“老爷,百姓都嚷嚷着要用小姐祭天。官府里也来了人。”
老爷看了看摇篮里熟睡的小姐,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
“小七,无论发生什么,爹都会护着你长大。”老爷出了门,对着愤怒的群众辩解。
“她是我的女儿。她不是妖孽!”
“可谁家孩子瞳色是红色的!她分明就是妖孽!”
“她满月的时候,下雪了!冻死了多少人和作物!今年冬天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
“她就是个妖孽!”
“杀了她祭天!”
“杀了她!”
“……”
老爷苦苦哀求着人们,求他们放过他的女儿。他承诺她不会惹是生非,也承诺为城里无偿提供五年的过冬的物资。群众们才罢休。
就这样,小姐在老爷的保护下,长到了五岁。小姐生的像逝去的夫人,虽生的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小姐贪玩,总爱爬树掏鸟窝捅蜂窝,时不时还去老爷缸里摸鱼玩。老爷便差人在后院修了湖养了鱼虾供小姐玩耍,造了假山亭院供小姐乘凉,种了各种花草果树供小姐欣赏食用,养了一屋子小宠陪伴小姐。只要是小姐能讨小姐欢心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沉月落老爷都会摘下来。
今天,是小姐的五岁生辰。府里都忙上忙下的布置。虽说没有宾客,只有老爷和小姐一起过,但排场还是很大。
说来也是奇怪,每年小姐生辰,都会下一场雪,没有那年来的恶劣,也算得上是一番美景。
小姐戳着碗里最爱吃的花糕,眉头皱在了一起,看的让人心疼。
“小七这是怎么了,为何皱着眉?”
“爹爹,为何我生辰的时候,天公公就要下雪呢?他是不是不喜欢小七?不让小七好好过生辰啊?”小姐歪着脑袋,问道。
“胡说,那是因为天公公最喜欢小七了。请雪姑娘给你来伴舞。你看,城里都不下雪,为什么你一生辰就下呢?那是因为雪姑娘是特意为你而来。”老爷耐心的哄着小姐,眉眼里满是慈爱。
小姐也信了这番说辞,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来。
洛府很大,东院不远处就有一家学堂。那天小姐去东院踢毽子玩儿,结果掉在了墙外边,非要架着梯子出去捡。
“小姐,快下来呀,奴婢给你去外边捡。”
“不要,我要自己捡。”
“小姐您摔了,老爷会担心的。”
“你们别告诉爹爹就好啦!”
小姐迈着小短腿,努力的爬上了屋顶。看的我们是心惊胆战的,又不敢去抱,生怕小姐摔下来。五岁多的小崽子在屋顶愣住了,因为另一边没有梯子,下不去。
小姐也不敢下去,给吓哭了。丫鬟们手忙脚乱的要上去抱她,许是因为屋顶雪化了水,长了青苔,小姐一个脚滑摔了下去,磕破了额头。
说来也巧,学堂里的一个学生路过,刚好是医药世家叶家的子弟,给小姐正了骨,上了药。那位小姐和她差不多大,穿着学堂的衣服,背着个小布包。她从里面拿出纱布药粉,温柔的给小姐处理了伤口。
“乖,就疼一会,别哭。”
那年相遇,一个小女孩朝着另一个小女孩伸出了手,让不谐世事的小姐,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
下人们急急忙忙的从后门跑出来,看见小姐流血的额头,嚷嚷着找郎中。那位小姐把手里的药丢给下人,嘱咐完了,就走了。
我赶忙接过药,确认了小姐没事才向那位小姐的背影道谢。
回府找了郎中给小姐瞧,郎中说还好正骨上药的及时,不然得落下病根。药也是顶好的药,就没有另外再开方子。
老爷听说小姐摔了,赶忙谈完了生意,往家里赶。因为谈的急,损失了几成利益。进了府,就急忙往小姐房里赶,愣是跑出了一身薄汗。
“哎呦,爹的心肝,没摔坏吧?”
“爹爹,小七没事。”
小姐今天格外的乖,不哭不闹不哼唧不要糖,着实反常,给老爷吓了一跳。老爷走过去抱着小姐仔细查看,看着额头上的伤和手腿处的夹板,心疼的不得了。
“莫不是摔坏了脑袋?”
“坏爹爹,你才是!”
“那你怎么不哭闹呢?”
“哼,小七很乖的!”
“好好好,小七最乖了。”
老爷哄完小姐,又打听了一番,才得知是叶家三小姐救了小七,赶忙过去登门道谢。
“多谢叶小姐出手为小女救治,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医者父母心,洛老爷不必客气。”
小姐伤好的很快,可眉间留了道红色的疤,也不能说是疤吧,像是姑娘们贴的额花,很是好看。
“我们小七以后不用贴额花啦,这额花好看的紧。小七果然是天公公爱的女娃娃,摔个跤都能摔成小美人儿。”小姐听了,很高兴。小姐一高兴了,又要找事情做,就跟我打听了那日救她的人。
“管家伯伯,那天救我的是谁呀?”
“回小姐,那是叶家的三小姐叶淼淼。”
“她生的好好看呀~”
于是小姐便每天都趴在屋顶看叶小姐上下学,也不调皮捣蛋了。
老爷有一天路过东院,又看见了自家熊崽子爬屋顶,吓得把账本都丢了。
“哎呦!我的小七,你快点下来呀!别吓爹爹了啊!”
小姐被老爷吓了一跳,差点又从梯子上摔下来。老爷赶紧把小姐抱下来,抱在怀里揉了又揉,生怕她跑了。
“爹爹,我想上学。”
老爷愣了,看向了怀里抱着的小糯米团子,问道:“爹给你请个先生可好?”
可小姐固执的很,撒起了泼来:“不要不要,我要去学堂。你不让我去你就是坏爹爹,我就天天爬墙头看先生讲课。”
老爷也是真的拿小姐没辙,小嘴一撅眉头一皱就让他的心软成了水。在小姐的死缠烂打下,老爷终于同意了让小姐去学堂,不过得等她满六岁。
小姐很高兴,拍着手冲着老爷笑,抱着老爷吧唧亲了一口。老爷也不嫌弃小姐的口水,傻愣愣的笑。
小姐在墙头上趴了一年多,老爷怕她掉下去特意修了个台子,上面还有桌椅。很快就到了要上学的那一天,小姐难得没赖床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就兴冲冲往外跑。吓得丫鬟们在后面追赶,生怕小姐摔了。
老爷嘱咐先生多照顾一下小姐,还给院长修了新书院,捐了不少书本笔墨,生怕小姐在学堂里受委屈。
“院长,我们家小七你多照顾些,她比较顽劣,闯了祸您多担待一点。”
“一定的,一定的。”
这是小姐第一次踏出家门,平常只是趴在墙头看。她好奇的东张西望,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老爷三步两回头的走了,院长领着她去了梁先生的课堂。她很认真的听课练字,下课后也去找先生请教,生怕落下知识。
放学后,几个孩子围了过来。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啊?”
“我……我这是天生的。”
“你就是洛家那个雪妖怪吧?”
“我不是妖怪。”
“你就是,没娘疼的小妖怪。”
“啊哈哈哈哈哈,小妖怪。”
“妖怪,吃我一记打。”几岁的小孩子哪懂什么分寸,看到异于常人的孩子便忍不住上去欺负。戏文里都说这种人是妖怪,应该打死她替天行道。许多孩子嘲笑她,冲她丢石子。结果把人额头砸破了,看着她流血,也不知事情轻重缓急,还兴冲冲的继续丢。
“妖怪流血喽!妖怪要死了啦!”
“我们是替天行道的英雄!”
“对!打死她!”
洛雪儿不知所措,只会捂额头,颤抖地重复着她不是妖怪。
“住手!你们在干嘛!”
比他们大几岁的叶师姐路过,挥着树枝跑了过来,把几个孩子吓退。
“她是妖怪!她就该死!”
叶小姐用好看的眼睛瞪着他们,把小姐护在身后,恶狠狠地说:“她不是妖怪!她是你们的同窗!夫子就是这么教你们残害同窗的吗?信不信我让官府抓你们去坐牢挨棍子!”
他们也只是五六岁的孩子,听了要坐牢挨打,急忙跑了。
叶淼淼蹲下来查看小女孩的伤势,谁知她一碰她,她整个人都颤抖。小女孩声音颤颤的,捂着头,说:“我真的不是妖怪。”
叶淼淼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别怕,你不是妖怪。他们都被我赶跑了,不信你抬头看看。”
小女孩才敢抬头,看着那群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
“是你?”
这小女孩就是她去年救得,可真是巧。这眸子,生的倒是特别,红红的,像个可爱的小兔子。
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珠,额头还流着血,直愣愣的看着她。
“我叫叶淼淼,是你的师姐。我送你出去吧?你家里来了人来接你吗?”
小兔子点了点头,也不出声,一路上头低的很低,不哭也不闹,像蔫了吧唧的菜叶子。叶淼淼以为她是还没缓过来,就带她到花园里坐,给她处理伤口。她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小兔子,
“姐姐你不觉得我是妖怪吗?”
叶淼淼愣了下,小崽子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而不是委屈的哭闹。
“怎么会呢?”
“可是我的眼睛是红的。没有人的眼睛是红的。”
“像小兔子,很可爱呀~”
“城里从不下雪,可到了我夏末生辰,就下雪。”
“那是上天特意为你安排的节目,别人都没有的。”
“可……”
“你不是妖怪哦。你是可爱的小兔子,是雪兔。”
叶淼淼笑着掐了掐小崽子肉嘟嘟的脸,生怕小兔子以为她觉得她是妖怪。
“走吧,小雪兔,我们回家啦。”
“嗯!”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往学堂外走。洛老爷在学堂外面等了好久,就是不见自家熊崽子出来,又不敢进去。他今天特意过来接小崽子,生怕她在学堂里受委屈,毕竟前些年那些人恐怖的嘴脸,让他至今难忘。
“爹爹!”
小姐看见自家老爹在院门口等她,冲他喊了一声,也不跑过去。
洛老爷倒是急急忙小姐头低的很低,声音也很小,往叶小姐后面躲。老爷一看自家熊崽子躲在人家背后,就知道肯定被欺负了。
“哪个臭小子欺负我家闺女了!爹爹去揍他一顿!”
“没有,就是,摔了一跤。”
“小雪兔。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
老爷这才留意到了叶小姐,愣了一下,又笑着说:“淼淼和小七真的有缘啊,又被你给救了啊。改天定当登门道谢。”
叶小姐冲老爷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小姐的脑袋,便道了别。
看着自家小熊崽子巴巴的望着人家,念恋不舍的样子,老爷抱起了小姐。
“小七喜欢叶姐姐呀?”
“嗯嗯,叶姐姐说我是小兔子哦,是雪兔。”
“那是,我们家小七是独一无二的雪兔,才不是妖怪。”
“爹爹,那我可以找叶姐姐玩吗?”
“可以呀。”
就这样,小姐每天在大门口都等着叶淼淼一起上学,放学了又一起回家。闲暇之余,就跑去叶家玩。老爷也嘱托了院长多看着点,所以小姐基本没有再受到排挤了。最多丢个书本,打翻饭盒什么的小事,小姐都兴冲冲找叶小姐借书蹭饭。叶小姐也每天带着两份饭,把旧书也找出来放课桌里给小姐备着。两人形影不离,很快就到了叶小姐毕业。
“叶姐姐毕业了要干嘛呀?”
“去京都学府求学,回来就当个医师或先生吧。”
“那我是不是见不到叶姐姐了呀?”
“不是呀,我会回来,等我回来。”
“嗯嗯!”
叶小姐去报考了京都的学院,而小姐确实没啥读书的天赋,怎么学都学不会。叶小姐走了没几天,小姐也不读书了,继续过着她摸鱼的日子,时不时念叨叶小姐。
小姐八岁那年,听闻十二岁的叶小姐是以第一的成绩进入了书院,深得院长喜爱。
“我知道。叶姐姐最棒了!”
小姐十岁那年,听说当今陛下十分赏识叶小姐,召她入宫了好几回。
“那个老皇帝不会是看上叶姐姐了吧!老色鬼!”
“小七,这话可别乱说!”
此话一出,吓得老爷被茶水给呛了。
小姐十二岁那年,听说皇上有意赐婚皇子和叶小姐。
“这世界上没人配得上叶姐姐。”
“小七!别乱说话!”
小姐等了五六年,叶小姐都没有回这城里一次,许是课业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