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救你一命的》tussi

5、第五章 造访

　　半个月很快的过去。对他来说，兴奋期总是过得很快，抑郁期则显得永无止境。工作或是休息间隙，他时常会想起那段惊险无比的回忆，想起陆贽半开玩笑似的许诺，然后心里偷偷跳上一跳。他的生活平静太久，快要让他厌烦起来。
　　林渡上网搜了搜切尔瑟海滩这部电影，发现这竟然是一部批判禁锢的封建思想的文艺剧情片。Giao，被这个鬼系统搞得一副很恐怖的样子。
　　日历上的数字慢慢的向后爬。林渡在周期内的最后一个躁狂期，总觉得什么都不做有点不太好。于是左思右想，终于是在家里投屏，做起了健身操。他音量开得很小，也总有点偷摸的——生怕邻居发现他在使这娘们唧唧的东西。但他也有点后怕，于是又看了许多电影和影评，想着多多少少有些歪打正着的可能性。还盘算着，再选道具，一定要选攻击力强的。
　　那场马桶塞战斗，他实在是想想都后怕。
　　说来好笑，一个究竟是真是假都未可知的异世界，竟然让林小学霸跃跃欲试的“备考”了起来。
　　到了约定的前一天晚上，林渡刚洗完澡出浴室，脸上水汽氤氲，头发丝都带着水珠，就看到一条消息发过来点亮了他的手机屏幕。林渡一算时间，总觉得应该是陆贽了，下意识的把手指插进头发往后抹了一把，趴在沙发上拿起手机。
　　果然是陆贽。“林先生，地址呢？”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个家伙懒洋洋的语气。
　　林渡忙发了定位过去，又一大通叨逼叨，大有毛遂自荐成为陆贽的人肉导航仪的意思。
　　陆贽似是不爱打字聊天，发了条语音过来。
　　“林先生也不要担心，我实在找不到路，还得烦请你出来接我一趟。”
　　陆贽那懒散的、玩世不恭的语气在语音里越发显得没个正型。这男人工作时间操作也这么骚的吗？不知道私下里是什么样……林渡不知不觉闹了个大红脸。能在区区一次见面后就把心理医生招到家里来，上天入地除了他林某人也没谁了吧。
　　林渡：“好说好说。”
　　陆贽很快又发了一条：“为了防止错过您的小探险，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紧接着又打字过来：不要睡过头哦，晚安。
　　已经红成一个大水蜜桃的林渡双眼痛苦一闭。
　　这是把他当小姑娘哄了吧。
　　林渡草草回了个晚安，拉上窗帘，正要上床找部电影看，定闹钟的时候，两手突然一抖。
　　那种熟悉的、恐怖的空洞感再一次袭来，他突然……进入了抑郁期。
　　新换的床单，刚洗完澡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头顶上还微微湿润的头发，被子温柔的触感，陆贽的低沉嗓音，全部被无限放大，然后又离他远去。世界上一切美好或是残缺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了。
　　林渡安静的感受着这种沉闷，安静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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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钟好像响了？又好像没有。
　　林渡伸出手抠住手机的外壳拿起来，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就把头埋回枕头接着睡。
　　迷糊间，天光已经大亮。不远处如同幻觉般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笃笃笃。笃笃笃。有节奏而轻巧的。
　　林渡并没有搭理。可那恼人的声音还在不折不挠的响着，大有一番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林渡突然醒了。他猛地想起了和陆贽的见面，于是尽量快的站起来走到门前。他心里有一些小期待，不好说，可是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霎那又感到无聊透顶。
　　门开了。见他打开门，陆贽先是愣了好几秒，然后那张俊朗绝伦、满不在乎的脸上又噙起了一丝笑。
　　“还是睡过头了？”
　　林渡很想回答，但是他停了一会，最终是没说出口。草草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渡直接转身走进了客厅。
　　门开的那一瞬，陆贽面孔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焦急。他今天把刘海梳了下来，给不羁的眉眼增加了几分暖融融的温柔。
　　怕他出事吗？也对，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
　　三天来一次的月经。林渡在心里嘲讽。
　　他还记着待客之道，往卫生间走去，想简单洗漱一下。结果抬眼看向镜子的一瞬间，他突然领会到了陆贽那明显的一愣是因为什么。
　　镜子里面出现的自己，头发又扁又塌，眼泡浮肿，脸色惨白，如丧考妣。宽大的睡衣T恤领口露出突出的锁骨和还没完全愈合的淡淡伤口。
　　状态越来越差了。
　　……如果真的是幻觉怎么办？如果自己身上这些野兽一样的创口不是什么所谓的猿猴，而是自己抓的怎么办？如果他早已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怎么办？
　　林渡越想越心惊，手指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牙刷柄猛地掉进洗手池。林渡眼前猛然一黑。
　　陆贽很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林渡家尚算宽阔的沙发上，一眼就把这套中型公寓看了个底朝天。
　　三环内三室一厅，有明显隔断和改造……自己买的房子么？涂料全包，圆角家具，四处都是窗帘……轻微强迫，无安全感。摆件风格鲜明张狂，主色调却为沉闷的蓝白灰……有明显的双相障碍。
　　陆贽没有再看，低头摆弄起了手机。林渡一直没有出来。陆贽于是又叫了一声：“林先生？怎么了吗？”
　　没人回答。陆贽收起笑容，又叫了一遍。
　　“小林？”
　　突然，厕所里传来一声闷响。陆贽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拉开门，只见牙刷牙杯一片狼藉，林渡瘦削的背影蜷缩在地板上，双眼紧闭，两手不自觉的痉挛着，洪水般的恐慌感将这个小小的空间淹没。陆贽虽然有所准备，但看到这个上次见面还谈笑风生的人如此无助的倒在地上，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陆贽立刻拦腰把他抱了起来。他动作急，一个不慎，一手抄起了林渡腰间的衣服，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肤来，触手冰凉。陆贽为避嫌，差点磕了一跤。
　　林渡看着瘦，但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扛他就像扛醉鬼，一点力也使不上来。陆贽好不容易才把他放到沙发上，按摩他的手臂，轻柔的说话，为他做疏导，弄得一身冷汗。
　　折腾到中午，林渡恢复了一些之后，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眼睛无焦距的看着天花板。
　　陆贽叹了口气，他本来也不指望真的过来探什么险，只是想借机了解一下林渡的居住环境，再从侧面审视一下病情。他虽然很敬业，但也没到心甘情愿做专职护工的地步。
　　啥也不是。陆贽颇为憋气的想。
　　林渡突然开口了。“你饿的话，就自己叫外卖吃吧。”
　　陆贽随性一点头：“嗯，你吃不吃？”
　　林渡不做声。
　　陆贽也不在意，倚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他得承认，林渡哪怕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也是分外的赏心悦目。他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眉眼疏淡，双眼皮很浅，五官的组合清秀而柔和，偶然有一些很特别的小表情，微红的耳朵尖，自己却仿佛浑然不知。现在这个人孤单的躺在沙发上，面目空滞，额发汗津津的，净白的底子却还在，看上去瘦而无助，陆贽不知怎的就怜惜起来，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
　　他不敢走开，尽职尽责的哄着林渡睡，林渡却很坚持，一定要等到短信通知的“7点半”。陆贽哭笑不得。
　　天色渐黑，林渡已经很困倦了，陆贽静静地坐着，目光偶尔投向手表。今天的诊疗是泡汤了，但在他预期中，林渡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7点半会发生特殊事件”。所以哪怕并不相信林渡说的话，他也注意着时间，怕林渡突然失控，被情绪伤害。
　　秒针不紧不慢的走着，窗帘透进来的光变得很模糊，四下俱静。
　　七点半了。
　　突然，林渡放在腰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陆贽探头一看，赫然是是浑浊的黄色大字“欢迎来到守夜人世界”。
　　林渡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好像在说，看，早告诉你了吧？
　　陆贽确实很惊讶，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林渡有软工基础？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构造的一个局？
　　说不通，且不谈欺骗他的意义何在，林渡是双相障碍，又不是精神分裂，不会做出这种和记忆完全不重合的事情。
　　正在陆贽胡思乱想之际，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欢迎来到守夜人世界，请选择你的道具。”屏幕上出现了五个词语：鱼钩、蜡烛、酒、邀请函、创可贴。
　　“倒计时，30秒。”
　　林渡坐起来，沉默着点选了“鱼钩”。然后看了陆贽一眼，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
　　林渡的手泛凉，陆贽浑身从手腕那一点触觉开始，一点一点的凉下来。
　　看来是真的。
　　熟悉的场景再现，陆贽往上一看，天花板上无数红外线射点蠕动的他头皮发麻，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地板突然开始塌陷。
　　几秒间，二人脚下踏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在黑暗中，陆贽只感觉到了林渡手指的触感。那双纤长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他，就像……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贽周身顿时腾起了一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情壮志。
　　记忆停留在林渡的声音，一句小小的，没底气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