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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末代皇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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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见惯了这二位高级NPC的怪异举止,都见怪不怪。毫无疑问,这个车厢只存在他们6个人类。其余的战俘都只是游戏的硬件设施而已。
先前的话题被打断,此时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徐颖。
陆贽在短短十几秒的反应时间里,已经有了一个仓促权衡下的决定。他老气横秋的说:“道具有哪些,大家都知道。只要一起行动,到了关键时候把道具拿出来就好了。毕竟自己的命也在其中,大家共利,也可以保留一些隐私权。”
林渡假作沉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徐颖于是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表情开口道:“好了好了。我叫徐颖…我也是第三关。反正大家都没说,就先保留吧。今后想说随时说嘛。”
半数人直接表了态,其他人只好点点头。
林渡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时应该轮到蜷缩在窗边的女孩。她始终低着头,发帘遮住蜡黄的脸色。大概是察觉到周围安静太久,她慢慢抬头左右环顾了一下,漠然的吐出两个字:“崔伶。”
陆贽意识到她是个ptsd非常严重的患者。
所有人都很冷,在豆腐渣棉袄的包裹下,不断有人轻微的打个寒颤。哪怕是在虚拟世界,大家也忍不住产生一种被流放到极寒之地的感觉。
陆贽和林渡也简单的自我介绍。
林渡又开口道:“我已经全忘了《末代皇帝》的剧情,但不代表我脑子里没有装着溥仪的这段历史。根据我的分析,这就是溥仪当年做了伪满洲国皇帝之后被抓做战俘一同流放的车厢。而我们,和他是同一批战俘。”
黄一元本因为陆贽的提议而有些不快,听到林渡的消息又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赞同道:“和我想的一样。而且我猜,我们在世界里扮演的肯定不是溥仪本人的角色。很大可能是他的同僚,或朋友,或是仇人……总之,是和他有纠葛的人。”
高栋微微的点了点头。
陆贽接着补充:“以我的经验来讲,NPC除了傅贤和高卓,总还是会有一个设计比较精良的人。所以我的想法是,溥仪就是这个设计精良的NPC。”
林渡再一次在心里赞叹陆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水平。明明只进入过一个世界,却能厚着脸皮说出“以我的经验来讲”这句话。
“要不我们去找找吧。”高栋开口说。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他的声音极其粗哑难听,就像钝刀来回锯着陈旧的木头。
林渡浑身不自在起来。
陆贽挺注意高栋,时常把眼神往他那边投,但还是没能判断出高栋的具体问题。听到高栋的提议,他回答说:“可以。”就想头一个站起来。结果身体还没站直,便猛然被一声尖利的哨声警告,讪讪的又坐下了。
大家决定还是坐着先等等。
漫长而乏味的旅程中,六个人又冷又无聊,互相依偎着取暖。
林渡迷迷糊糊的钓着鱼,头左摇右摆。陆贽还在思考很多问题,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看着林渡也觉得没了以往的可爱,只是重重疑云在眼前环绕。
一想到自己的真身还在暗房里捆着手脚,他还是很想和徐颖聊聊关于她丈夫的事。
突然,一阵凶猛而紧急的哨声刺穿昏昏沉沉的车厢,刺向了所有人的耳朵。
“战俘高栋、林渡,出列!!!!”那名只挖出一个嘴用来吹哨的无脸军官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粗重威严,带着军人特有的断句。他指指高栋和林渡,扔给他们两人拖把和水桶,说:“打扫好!车厢内!所有厕所!明白?”
林渡高栋有气无力的齐声说:“明白。”
陆贽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林渡道具选了屎形巧克力,还一进来就被分配打扫厕所,真可谓是屎尿屁之王。
他把林渡推出去,憋着笑道:“你和内啥是不是有什么不解之缘?”
林渡恶狠狠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慢吞吞的走出座位。
又是冷不丁一声哨响:“林渡战俘!端正态度!”吓得林渡差点摔个狗啃泥,赶紧站直了。
陆贽继续使坏,小声说:“注意安全,当代老八。”
林渡头也不回的走了,那穿着千层底的脚快把车厢底踩出一串洞来。
高栋从火车头向后打扫,林渡从火车尾向前打扫。不出三分钟,林渡的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做作至极的大叫“来人~!”
陆贽立刻会意,火箭一般的蹿出去,和列车员一同跑向林渡发出声音的位置。
只见林渡惊慌失措(假的)的站在灰瓷砖贴的破烂厕所门边,支着脑袋往里望,话都说不出似的飞快对列车员和陆贽招手。
陆贽挤开列车员,上前定睛一看,失声大叫道:“不好了啊!!!死人了啊!!!”
列车员连忙凑上去,只见那脏兮兮的洗手池不知被什么异物堵住了下水口,一双苍白病态的手腕浸泡在其中,水已被染成了浓稠的红色。手的主人,赫然是一名两眼失焦、臊眉耷眼的中年男人。
列车员的表情在看到男人脸的那一刻发生剧变,他失声大喊:“溥仪自杀啦!伪满洲国大帝溥仪要寻死!”
几个军官冲进来,其中一个低声咒骂了几个脏字,把瘦小的溥仪打横抱起,夹在腋下,如同夹着一卷破烂被子似的,怒气冲冲的去找随行军医。另一个追在旁边,用戴着粗麻布手套的手指死死按住他血肉翻飞的手腕。
混乱中,林渡和陆贽演完这场大戏,得到了主角的身份和外貌信息,心满意足的坐回战俘的座位。这时,高栋也打扫完厕所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林渡奇道:“你难道也看见自杀事件了?”
高栋摆摆手,接着用粗哑的声音说:“没什么事,刚才我打扫一间厕所,列车员顺手把门关上了。”
陆贽立刻明白过来,高栋是极端幽闭恐惧患者。这种人在生活中,哪怕是坐电梯都有极大困难。
几人微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个世界虽然不似以往那么险峻,四处危机重重,却弥漫着一股极其绝望的空气。
林渡不禁怀疑这到底是《末代皇帝》还是《雪国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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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道多久,窗外的雪原亮了又熄,暗了又亮。林渡忽然被自己的一个鼻涕泡惊醒,嘟囔着坐起身,车内蒙蒙亮,不只是破晓还是傍晚。
一个佝偻着的瘦小身影极慢的走过来,千层底拖在地面发出浅浅的沙沙声。这人努力的直起腰,左右望了望,最终在陆贽背后的一张空桌子坐下。
是溥仪。
林渡一激灵,清醒过来,胳膊肘狠狠捣了几下陆贽的腰窝。陆贽睁眼一看,也一瞬间褪去了睡意。
陆贽拽了下林渡的袖子,两人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向笼着袖子独自一人的溥仪。
“您好。”陆贽点头哈腰,扯出一口京腔。
溥仪困倦的摆摆手,苦笑着问他们有何贵干。
陆贽说没事,就和您聊聊。林渡嘴快,问:“您有什么心结没有?”
溥仪赶紧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中央,露出“敏感话题不可说,一定要说请退出”的呆滞表情。
陆贽也觉不妥,只混了个脸熟,拉着林渡回到了座位上。
一车厢的人被下了迷魂汤似的,晕晕乎乎仿佛睡不够。在那样压抑而痛苦的气氛中,所有人的眼前都灰雾一片。哪怕在雾的尽头等待的是屠杀和审判,人们心中也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快来吧,再多一秒就到极限了。快来吧。
林渡和陆贽在没尽头的时间中前行着,偶尔去找双手缠满厚厚纱布的溥仪聊天。两人默契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日复一日,手上的冻疮和刺骨的冰冷让他们两个人似乎真的相信了自己是个伪满洲国被捕的犯人。
林渡有一天在睡梦中叫了句“我认罪!我知错!我不该卖国!”,猛地惊醒了自己和陆贽。
同行的四个人,从性格各异变成了清一色的昏沉。这一切来的那样迅疾,使人猝不及防的同时又有一种无力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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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林渡轻轻推开车窗,准备迎接寒风割在脸上带来的清醒感。却万分意外的发现,雪原变成了灌木丛,树枝上长着墨绿的叶片。
汽笛呜呜,哨声四起。他们到了南方。
火车上的囚禁像一场荒诞的长梦,排成长队下车遇见勃发的春,更像是一个梦幻的恩赐。林渡清楚的明白恐怖之处是哪里,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攥住手铐里的双手。
他想,他知道傅贤的欲言又止是什么了。
保重。傅贤说。
战俘们轮番站上审讯台认错。林渡摸摸自己的面孔,似乎也是NPC胶水灌注一般的脸了。梦里失声叫出的话成了现实。
“我认罪!”
“我不该卖国!”
……
每一个人都失声痛哭。每一个人都被审判,被虐打。
轮到溥仪的时候,日头刚爬上树梢;他跌跌撞撞爬下高台时,天色已经黑了。
陆贽和林渡晃着眼,用一口残力把满身疲惫的他抬进了分配的小院。
他们一行六人和溥仪一起住在一间小小的院落,每日劳作,时间竟像过了很多年。
其实不然。每一段细节后,大家都会突然踏入几个月后的工作,系统用一种残暴的手法给他们人工编织了现实的蒙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