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救你一命的》tussi

18、第十八章 圆梦

　　陆贽嘴巴里带着滤镜，吃着淡出鸟的面条，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一件。林渡额上挂着薄汗，半闭着眼睛躺在旁边，听着他吸面的声音，不说话。

　　陆贽自顾自的说：“我说你这时候发作了也好。算日子也只有小半个月又要进去，到时候尽量把林渡2.0多维持几天，免得哥又为了护着你受伤，你说是不是？”

　　半响，林渡侧头看他：“现在是一点零？”

　　陆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心里给他瞎取的绰号叫出来了。他挠挠头，赶紧转移话题：“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我肯定不能办。”

　　林渡眼神又暗了暗，直接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但是我帮你联系一个人还是可以的嘛。”陆贽看着那分分钟变得凄婉的眼神，赶紧找补，生怕他多凄婉了几秒。

　　林渡核桃般的眼缝间又露出一道光。

　　陆贽确实考虑了林渡说的事，他仍然不想把生活和这个守夜人世界搅在一起，但是林渡这几天顺着他毛摸，让他非常受用，于是今天白天就确定好了林渡非常在意的那位患者徐颖下次看诊的时间。

　　那位患者初次咨询的时候就让他印象很深刻，是个娇小温婉的女人，精神十分恍惚，被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领来。两个人挨在一起，那男人对她说话却像张飞穿针，生怕把她戳破了似的。

　　陆贽虽在心里默默腹诽“没关系，是爱情啊”，但他在对徐颖进行短暂了解后，看着外面长条凳子上双手紧紧揪在裤子上等儿子出生般的大汉，还是狠着心直说不建议她继续在心理科看诊。

　　原因很简单，从心理咨询开始产生效果那一刻起，就需要咨询者很大程度上的信任和接受。而徐颖这个女人，似乎对心理咨询很有些抵触。她从善如流的坐在凳子上，回答问题声东击西，避重就轻，一不想说话，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陆贽不是不能撬开她的嘴，只是那样对长期的治疗毫无用处。治愈似乎只是家人的一厢情愿，而徐颖的世界观十分完备，她能解释面前一切幻觉产生的原因，她的世界像一本奇幻小说那样磅礴浩大，奇诡复杂。

　　大汉一听陆贽的话，当场就擦起鼻涕来。他先是感谢陆贽，后来就哭哭啼啼的倾诉起来。

　　二人是不婚主义，徐颖以前是个颇有名气的作家，写了一本长篇奇幻小说，有几年风头很盛。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开始对着空气，和自己的男主人公交谈。当时他丈夫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她是创作入神。后来几年，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虽然在不断的寻医问诊，但依旧没有任何起色。

　　分离性障碍是没有任何特效药物的，只能通过心理咨询。陆贽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一点。

　　但没想到，徐颖的丈夫一听到他的建议，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攥着他的手不放，说他不肯帮忙的话，也没有其他医生可以选择了，能陪徐颖聊聊天也好。

　　他说的时候，徐颖就站在一边发着愣，对着光看自己圆润的手指。陆贽看得出，以徐颖回答问题躲躲闪闪的态度，她丈夫是绝对不知道“守夜人世界”、“切尔瑟海滩”之类的事的。

　　可能是见不得八尺大汉的无能为力，无奈又恻隐的，陆贽接下了这份工作。

　　他这个人内心其实挺死板的，对于“职业素养”有着异乎常人的执拗。但林渡在办公室一问，又在火锅店一闹。陆贽在心里考虑考虑，认为只是想办法让他俩打个照面，不算侵害了患者的隐私。到时候如果徐颖认识林渡，愿意交流，对于局势其实也是好的。

　　见林渡期待的瞥他，陆贽便把碗搁在一边，把这事细细的说给他听。

　　林渡眼睛虽闭着，神态却肉眼可见的安详起来。陆贽说完很久他都不再张嘴，久的陆贽已经开始尴尬的掏手机玩了，才听到床上传来一句温吞的：“谢谢啊。”

　　陆贽没回答，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林渡的脖颈还带着点未干的汗，陆贽用手背拭去。

　　很多话藏在舌根问不出口。林渡第二次咨询的时候，陆贽明确问过“关于你的心理变化，你觉得有什么非常明确的转折点或诱因吗？”

　　林渡当时回答没有。

　　他还没有在林渡的抑郁期和他做过心理咨询，林渡的抑郁期极其来势汹汹、封闭自我，陆贽没机会。看着惨白台灯照射下紧闭双眼的林渡，他一句冲动无比的“到底是你哪个哥”就剩一层嘴皮死死封住，想了半天，到底是没做这乘虚而入的事。

　　林渡丧失大半五感，只无力的躺在床上，也觉得陆贽对他简直是没有来由、从未体验过的好，心里一团乱麻的煎熬着，愧疚着，自卑着。很想开口告诉他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可他自己的坏自己知道，不想让陆贽变本加厉的觉得他不好。

　　他双唇张了张，又合上了。

　　两个人各自在心里抓耳挠腮，一个考虑问不问，一个考虑说不说，就差有一双爪子挠开肚皮，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会合。

　　最后，陆贽洗好碗，静坐着给林渡喂了药，等他睡着，悄没声的走了。

　　林渡在床上躺了几天，那同一个噩梦首次回到高中的鼎盛状态，如影随形的跟着他，梦里的学长用不同的方式同样触目惊心的死在他面前。

　　后来两个人再也没开口说过这件事，但陆贽有事没事就过来照料他，陪他说话，一到九点就走，理由是“再晚就没有地铁了”。

　　骑摩的走的。

　　这难捱的5天头一次过的像飞一样。

　　林渡很快又回到了躁狂期，赶紧擦着被辞退的边去上了几天班，又神气活现的逼着陆贽通报徐颖的咨询日期，打算假扮陆贽的好朋友去给他送饭，制造和他心心念念的玛利亚的一场邂逅。

　　说是做戏要做足，其实他私心里是想报答陆贽对他这么多天的照顾，陆贽带他吃火锅的劲，看着像个吃辣的。林渡卯足单身汉多年自己管饱的力气，给陆贽露了一手三菜一汤——鱼香肉丝、凉拌茄子、水煮肉片和香浓顺滑的海带棒子骨汤。

　　林渡打扮的像个花孔雀，以确保玛利亚能一眼就注意到他。他把自己早起做的饭菜装在一个巨大的保温桶里，和小姑娘提蘑菇似的上了车。

　　陆贽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正坐在懒人沙发上笑语晏晏的和徐颖畅聊。他干脆表现的对徐颖看到的东西很感兴趣，但是坚持说是她“书里写的情节”，效果竟然比想象的要好。

　　徐颖欣然接受他的新人设，大方的分享了很多，虽然大部分是奇谈怪志，但多少流露出了些陆贽想了解的蛛丝马迹。而且徐颖讲故事的能力很强，很多情节确实新奇无比。

　　正谈到兴头上，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两个人一起抬头，陆贽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机，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约别人，但是我朋友非说我做多了菜，要给我送来。他送进来就走，不耽误事。”

　　徐颖好奇地看了门一眼，很爽快的说没关系，让他进来。

　　陆贽起身去开门。

　　林渡那笑嘻嘻的脸从门缝后露出一半。陆贽一开门，他就贼眉鼠眼的往门内望去。看到阔别已久的娇小侧影半倚着的靠在懒人沙发上，他面上明显一喜，提着饭桶，推开陆贽，就大喇喇走了进去。

　　陆贽看他红外套蓝裤子穿的花枝招展的，心里挺吃味。凭什么见他就老是面容枯槁汗水涔涔的，见漂亮姐姐就这德性。还是性别不对，要是个男的，再任劳任怨也入不了林哥法眼；但凡是个女性，尾巴保准翘到天上去。

　　林渡浑然不觉陆贽对他的大误解，特意侧着身子走进去，然后蹲下把保温桶重重的放在陆贽的座位旁边，等确认徐颖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超过五秒了，才转头看向她，大吃一惊似的失声说：“哎呀，玛利亚，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徐颖和他对视挺久，像在看动物园大猩猩。那眼神说不出到底是不是认识。

　　林渡自己觉出尴尬，又夸张的笑了一声：“好巧，好巧。我来给我朋友送饭，你呢？”

　　陆贽下颌的线条绷的死紧，牙关快被他咬碎了，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今天要断在这。他开口解围：“兴许是认错了。”

　　徐颖不搭理陆贽，逗足了林渡，自己乐呵呵的笑起来，问：“你想我啦？小林？”

　　林渡如释重负，真心实意地说：“好想！你也不肯告诉我名字，我都找不见你。”

　　陆贽一看不好，人家老公还坐在外面哭哭啼啼，里面这俩姐弟情深的倒是打情骂俏起来了。他咳嗽一声，把林渡拽起来推出去，说：“现在是咨询时间，待会儿再叙旧哈。林渡上外边儿等等，这位患者还有个把小时呢。”

　　林渡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陆贽又和徐颖聊起来，心里跟被猪亲了似的，总觉得这两个人气氛不对劲。他没精打采的接着引导徐颖讲故事，不曾想，徐颖竟然很快乐的向他讲起和林渡在切尔瑟海滩的故事。

　　陆贽已经听过一遍，徐颖的版本和林渡大差不离。他猜测徐颖之所以着都能毫无保留，是因为她觉得那也是属于她的世界的一部分，并不代表之前那些故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咨询完毕，陆贽出去一看，林渡竟满脸严肃的和徐颖丈夫交握着手，满口答应着什么。那大汉的眼泪不要钱似的，眼眶又红了，连连说着“谢谢你们对徐颖的支持”。

　　林渡见他出来，挤了挤眼，抽出一只手背悄咪咪在身后比了个“OK”手势。

　　虽然早就商量好，以林渡是书粉想请偶像吃饭为由，甩掉她那个牛皮糖似的老公，但面前这个天雷滚滚的局面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陆贽扶着一跳一跳的额角很是无语：这位大哥，怎么觉得有点对不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