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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浮生:来往册,它会帮你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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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哪有那么容易。”
华胥将身份牌收进胸口,他今天没带那把时时刻刻不愿离手的长剑,出门的时候,谢逢秋亲眼看着他将那剑珍而重之地锁进柜子,脸上的神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他不是在嘲讽,而是在叙述一个多年以前娓娓道来的老朋友的故事。
四人一时陷入了寂静,过了许久,神晔忽然说道:“飞升从来只是一个噱头,长生不老?那又什么意思呢?亲缘断绝,五谷不能识,情爱不能碰,这本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却偏偏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号称六根清净,最接近仙缘的巫山氏,不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先机,选择避入这茫茫凡世,当一个清静无为的凡人吗?”
“这些飞蛾扑火的人啊,真应该去看看五大氏族的下场……”
最后一句,神晔如同自言自语,声微细小,其他人没听见,却逃不过华胥的耳力,他微微侧目,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
谢十六问:“巫山氏是什么?”
他求知若渴的眼神落在神晔身上,后者这才如梦方醒,眼神左右乱飘,语焉不详地找补道:“就是……一个家族,离这里挺远的,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
谢十六:“哦。”
谢逢秋却没他这么好糊弄,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道:“最接近仙缘?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家族?难道他们家的人都特别受神仙的喜欢”
神晔:“呃……”
他有些为难,显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是有血脉传承的古族。”接话的是华胥,他道:“他们是从很多很多年前繁衍至今的,现存共有五大古族,巫山氏是其中之一,这个种族人数稀少,但灵力天生强劲,旁人要百年才能筑出的基,他们只需要一年,所以被称为最有仙缘的种族。”
神晔松了口气,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些复杂地用余光瞥着他。
“古族?”谢逢秋听到这儿便没了兴致,敷衍地点了点头,倒是谢十六,热切地追问道:“五大古族?那其他种族是哪些?”
华胥看了他一眼,仿佛所有的耐性都在刚才那句解释上用光了,冷酷道:“不知道,别问我。”
谢十六:“……”
等上首的戒律堂长老念完了三百多条规训,等候在旁的学长们上前一步,秩序井然地将他们领走,谢逢秋惊讶地发现,负责他们的竟然不是春和。
“春和是导师啦!”新的学长笑眯眯地摆手道:“今天是他任职的日子,暂时由我带你们一天,往这边走吧!”
这位学长看起来十分活泼且好相与,谢逢秋装模作样地感慨:“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就物是人非了,我们从学弟变成了学生,这辈分足足降了一辈呢……”
华胥看出来了,这人是间接性发病,持续性抽风,每天都在作妖和作妖的边缘疯狂试探,堪神跟了他那么多年,究竟是怎么瞎的眼,选了这么个神经病?
华胥百思不得其解。
学长们将他们领到后山峰顶,顶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身足有三丈来宽,像是天然形成的奇景,底部牢牢地嵌在泥土里,几乎像是一面绵延不绝的石墙。
此碑谓之‘来往册’,所谓的“留名”,便是让学子们拿把小刻刀,自己在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书院像个邪教一样。”神晔从方才的话题中跳出情绪,开始每日一遍的直言不讳。
纵容各个书院都有一套自己的教习手段,可邀月的手段也太别致了些,从考试到庆典,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神晔去过不少地方,对诸多声望学院也知之一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新脱俗的。
谢逢秋掂了掂手中的刻刀,试探性地划下一笔,这石碑厚重,可碰上这下了符篆的刻刀,就如一团随意揉捏的泥一样,毫不费力,他手快地刻完一个‘谢’字,顺口接道:“刚刚那长老不是说这‘来往册’,记录了书院所有学生的姓名吗?邀月建立数百年,这碑写的下吗?”
华胥简直为他的无知感到心碎,“石碑有名,十有八九是件灵器,别拿看死物的眼神看它。”
谢逢秋“哦”了一声,刚要回嘴,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春和拢着袖子,穿了一身略显成熟的白袍导师服,乍一看更加和蔼了。
“来往册之所以叫来往册,就是因为它海纳百川,记古通今,许久以前曾被史官用来记事,书院用它来做录入学生名录的册子,你们的名字,千百年都将留在这面石碑上,那些萍水相逢、刻骨铭心,它都会帮你记得。”
谢逢秋看见他,未语先笑:“春和导师,恭喜啊!”
这人吐槽起来比谁都欠,改口却比谁都快,春和面不改色地接下了这波祝贺,脸上笑意晏晏:“托福,托福。”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点:“写得怎么样?字要好看一点,这可是会留很久的……”
华胥名字写到一半,适才扭过头去看他,眼下他这一靠近,‘华胥’两个大字加一个竖心旁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教人想忽视都不行。
春和一噎。
“……你不是叫二狗吗?”
华胥:“……”
谢逢秋反应比他要快,迅速地瞥了华胥下头的那个竖心旁一眼,拿手遮住,“导师,这狗名字换你你乐意写吗?”
春和维持住微笑:“最好还是与铭牌上的名字相同吧,以后记录才方便……”
谢逢秋脸不红心不跳:“廉丹导师人善心美,昨天在我们的苦苦恳求之下,帮我的这位朋友修改了名字,从今往后,他就不叫张二狗了。”
远处的工具人廉丹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他嘟囔着,疑惑地搓了搓胳膊,摇了摇头,复又去观察那个谢逢秋口中的“前途无量”。
“长得这么俊俏,那小子到底从哪儿骗来的……”
华胥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他静静地看了谢逢秋片刻,转身将刻刀一扔,“我写好了。”
谢逢秋:“???”
他眼又不瞎,那半个偏旁叫写完了?
春和善解人意一笑,“那我先走,你们自便。”
华胥看着他的背影,如入定般不动如山。
谢逢秋缩回手,“行了他走了,你继续写呗……”
说到一半,他愣了一下。
石碑上的字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平滑的岩体。
华胥看着他,冷冷道:“长老不是说了吗?来往册是会自己录入的,停顿的时间过长,它就会当成全名收录。”
谢逢秋僵硬地扭头,看向自己的那片区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想起自己写了两笔的‘秋’字。
录入什么?谢逢二?
“……操。”
枯燥冗长的庆典过后,便是划分宿舍。恰逢饭点,众人行尸走肉般走进伙房,进去时半死不活,出来时醉生梦死。
谢十六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嘬着牙花子,眼神迷离,表情惬意,“生活,这就是生活,哥,我们毕生的愿望实现了……”
神晔:“你的愿望未免过于朴素。”
谢十六掀开眼缝看他,理直气壮:“你好意思说我?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打菜的婆婆都看傻眼了。”
谢逢秋吃饱喝足,开始另类的和稀泥:“别吵别吵,大家都是‘一干二净’的同类,何必互相伤害呢?”
华胥在旁边听着,嘴角微微抽搐。
这三个人进了伙房,就如同老鼠进了米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架势简直要把屋子的地基都吃掉,只是类型不同——谢十六属于没见过世面,哪样都要尝尝,神晔单纯是肚里能撑船,东西一团团地往嘴里塞,好像落入了无底洞似的,反倒是谢逢秋,稍微有点形象,入口虽多,但不急切。
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他就并没有对某件事情表露过很强的欲望,明明样样都缺,却样样都满不在乎,不知道是年纪小没有将野心培养起来,还是本身就没什么想要的。
这样想着,华胥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吃完饭,四人去领取被褥及舆洗用具。
书院的寝房为两人一间,房间分配在庭院中央那块巨大的公示石上,用灵力绘成的字迹如光幕般莹莹悬浮在公示石前,前来查看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人费力挤了进去,谢十六第一眼就看到他秋哥的名字:“哥!你跟华胥在一块儿!太好了!”
华胥本人不为所动,甚至并不觉得很好。
谢十六看完谢逢秋的,又去找自己的名字,原地的谢逢秋蹭了蹭鼻子,见华胥面无表情,还当他是在生昨晚的气,不由有几分尴尬,主动讨好道:“好啦,神仙哥哥,我也不是天天都那么邋遢的……”
谢逢秋这可就误会了,华胥不是嫌弃他,他是任何一个人都嫌弃。
华胥家的少将军,怎么能连一个单独的房间都没有!
“唐……唐潜远是谁啊?”谢十六仔细辨认着旁边的字迹,费劲地念道,人群中一道大喜过望的声音高高地扬了起来:“是我!是我!我是唐潜远!”
一人挤开人群,走到谢十六面前,兴奋问道:“你是谢十六吗?我的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