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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毒玫瑰 ...

  •   邮轮鸣了两次笛,再鸣一次就要离岸走了。工人在一级一级收着脚踏,突然听到刺啦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一辆小车居然直接冲到了码头边。

      余璟下了车,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汽笛像一柄锤子砸在他脑袋上,一阵天旋地转,他没控制住,白着脸干呕了两下。

      “这位先生怎么了?”管事的上来关切道。

      余璟把生理性的不适压回肚子里,攥着管事的问:“你们今天有几艘船要走?”

      “五六班邮轮吧,最近一个马上就要走了,是去英国的,现在是买不上票了。”管事的回答。

      余璟抬头看向即将离岸的那艘邮轮,像疾风骤雨里飘摇的树叶。仿佛得到了某种感应,在他往甲板看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转身逃进船舱。

      “我是邵大少爷派来的,叫他们迟半个钟头开船,现在立刻停下。”余璟扯根鸡毛当令箭,果然唬住了管事的,他说完,便疾步往船身靠岸的台阶跑去。

      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锅沸水,一年前落水的记忆冰冷地漫上全身,涌进口鼻。当时似乎有混乱的逃窜,惊慌的喊叫,还有不甘的挣扎,窒息的绝望。所有情绪在此刻一一复盘。余璟头晕目眩地走在甲板上,又好像在一年前漆黑的水面扑腾。

      夜里的那束光,颀长清瘦的背影,他想要躲着我,想丢下我逃走。

      余璟哗啦一声拉开一扇舱门,程亦舒站在杂物间里,无措地转头看着他,还是那么衣冠楚楚,眼神里却全是狼狈。

      余璟一咧嘴角:“你想逃?要逃去哪里?”

      程亦舒叹了口气,扶着眼镜偏开头。

      余璟一把扼住他的下颌,冷笑说:“程亦舒,你可真是好样的。搞大了姑娘家的肚子,自己买船票逃了?”

      “玉娴?”程亦舒明显一怔,然后皱起眉头低声自语,“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程亦舒的反应让余璟一颗心砸到深渊摔了个粉碎,他咬着牙说:“送钢笔是吧,把我弄她床上给你俩打掩护是吧,程亦舒,你真他妈有能耐。”

      程亦舒眼神一暗,只低声说:“我有急事,回来再跟你解释,好吗?”

      余璟把程亦舒抵到墙角,嘲讽地说:“回来?一逃就要逃去英国,我还指望你回来?程亦舒,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璟哥儿,我……”

      程亦舒还没说完,被余璟用嘴唇封住了口。

      余璟发泄式地噬吻他,咬得他唇舌破皮,直到两人口腔里都充斥着淡淡的铁锈味。余璟用舌头卷走渗出的血,趁着程亦舒无力反抗,扯掉他衬衫领口的纽扣,在脖颈和锁骨留下暧昧的水痕。

      程亦舒发着抖,哀求似地看着他:“璟哥儿……”

      “今天这班邮轮有你,它就走不了。”余璟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着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在这儿就把你这身西服扒了,信不信?”

      程亦舒果然不敢动了。余璟看着他无措的眼睛,心里的邪火直直烧上脑门。去他妈的媳妇妹夫大舅子小贱人姘头,都滚一边去,程亦舒是他的,他只要一个程亦舒。

      邮轮果然迟迟没开。余璟拽着程亦舒走下船,把他塞进车里,自己发动汽车,一路疾驰到一栋小洋楼前。余璟攥着程亦舒的衣领进门,一关上门就把他抵在玄关,喘着粗气亲他,在亲吻的间隙呢喃:“这栋房子,本来是送你的……我想找个日子好好和你说,可惜你跑了。”

      程亦舒推着余璟的肩,挣扎着问他:“璟哥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冷静一下……”

      在码头的昏沉还萦在脑子里,但余璟顾不上,一腔汹涌的情感堵在肺腑,他感觉自己要炸开了,必须得找个什么容器接纳它们,自己才不会爆体而亡。

      “程亦舒,你真是我的好舅舅。”余璟掐着他的腰恨恨地笑,“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我的大舅子说呢,你倒厉害,先搭上了我老婆。”

      “我……”程亦舒欲言又止,被余璟掐得说不出话来,只剩断断续续的轻喘。

      “你也不必解释了,你喜欢谁,睡过谁,我都不在乎,反正老子看上你了,你就给老子受着,死也得死在我床上。”余璟把程亦舒扔上床,扯下程亦舒的领带,如愿把它缠在了程亦舒的手腕上,魔怔了一般看着他,一遍一遍重复,“程亦舒,程亦舒……”

      程亦舒怔怔地看着余璟许久,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软被里坐了起来,缠在一起的双手疯了一样往余璟脸上扇,大哭着说:“混蛋!混蛋!混蛋!”

      程亦舒的眼泪是余璟从清醒转向疯魔的开关,几滴咸涩的泪如同滚油浇进烈火,直把两个人都烧得魂飞魄散。

      程亦舒哭累了,陷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去,像一朵落在泥里的破碎的玫瑰。余璟低头吻他湿漉漉的眼尾,回忆刚才的场景,和那天车上的记忆逐渐重叠,终于满意地确认,那天不是梦。

      因为这么一遭,程亦舒躲了他一个月,大概真是吓着了吧。不过没关系,以后程亦舒永远留在他身边,他可以慢慢安慰他,保护他。程亦舒,真是一朵能叫人发疯的毒玫瑰。

      等余璟回到家,府里都快翻了天了,夫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大哭,哭得余璟好头疼。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余璟才有空打听消息。

      二嫂愤愤地说:“我们被那小蹄子骗了!她姘头哪是程亦舒,是那畅春园的原木鹂!咱们这着急忙慌地抓程亦舒,给程玉娴和她姘头钻了空子,让他们坐火车跑了!”

      火车不比轮船,哪还抓得回人,而且余璟一听姘头不是程亦舒,整个人都通畅了,一点也不想计较。

      “璟哥儿,那程亦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帮他们打了多少掩护,现在又挑这个节骨眼要逃,他们肯定都是串通好的。你抓着人了吗?”大嫂问道。

      余璟面不改色:“没,等到码头船都开跑了,我不太舒服,就就近找了个旅馆歇下了。”

      夫人心疼地拍着他的手:“怎么不去医院看看?璟哥儿,算了,咱们不生气,啊。就当他们死了,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程亦舒在余璟一张嘴里,远渡西洋逃了,从此消失在月城。余璟抹去了程亦舒在人们心中的一切痕迹,用个时髦点的说法,社会性死亡了。从此,程亦舒只活在巷尾的小洋楼,活在余璟的掌心。

      余璟开始夜不归宿,扯稀奇古怪的理由搪塞家里。老爷夫人怕刺激他,又不敢多说,只派小厮偷偷跟去看过。小厮回来禀报,只说三少爷总去舞厅,会进一座小洋楼留宿,可能养了几个舞女在里面。这对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说也不是稀奇事,他们便由得他去了。

      余璟困着程亦舒,像养小猫一样,给他准备好吃的,昏天黑地地胡闹。

      程亦舒真是要疯了,求他放自己出去看看,哪怕一眼也好。余璟就是不听,问得烦了,就吻他,揉他,把他欺负哭,走之前再把他铐在床头。渐渐地,程亦舒像是终于屈服了,圈在手铐里,温顺沉默地倚在床头,等着每天下班回家的余璟把他揉进怀抱,用凶狠的爱意和占有欲,与他骨血交缠。

      某些瞬间,程亦舒会用很沉静专注的眼神看着余璟,像将要化冰的泠泠泉水,仿佛夹着绵长的眷恋,甚至让余璟产生一种一种“程亦舒或许也喜欢自己”的期盼。

      余璟忍不住想,或许真是喜欢的?程亦舒哭的时候,搂他那么紧,颤栗的余韵里,也会失神地仰着头来索吻,还有晨间他把程亦舒锁在床头,转身离开时,程亦舒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这些,到底是程亦舒无可奈何的妥协,还是真的对他这个不讲道理的混账有了依恋?余璟想不明白,也怕想明白。

      这天回府,余璟在家宴上心不在焉,戳着软软的水晶饺,脑海里是程亦舒温热的酒窝。夫人连着叫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璟哥儿,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夫人不满地说,“礼拜六叫司机送你去啊。”

      余璟回神,问:“去哪?”

      “你这孩子,我们聊到现在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夫人笑着轻斥,“给你安排了相亲,礼拜六去西餐厅,你和徐小姐见一面。”

      夫人这回学乖了,晓得盲婚盲嫁要出问题,先安排一场相亲了。可是余璟不吃这套,懒洋洋地说:“妈,别忙活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喜欢的人啊,舞厅里的?”老爷拉下脸,“荒唐,那能娶进余家的门吗!”

      “爸,不是什么歌女舞女,人家正经人,学问可高呢。”虽然是个男的。

      “那好啊,怎么不带回家来看看?”夫人问。

      这下把余璟问住了。二哥看余璟不自然的脸色,哈哈大笑:“不会是人家没看上你吧?”

      这话可真一击戳中了余璟的痛穴。他自顾自喜欢程亦舒,把程亦舒的生活拦腰切断,爱得不管不顾,死皮赖脸。可是他从没在程亦舒嘴里听到过一句“喜欢”。

      程亦舒会喜欢他吗?

      余璟发现他连这句话都不敢问出口。

      夫人见余璟又开始发呆,暗叹余璟的情况愈发严重了,更坚定了要找个好姑娘照顾他的决心,趁余璟晃神,拍板把相亲的事定下了。怕余璟反悔,立时就叫下人去给徐家回消息。

      余璟闷闷不乐地逃到小洋楼,想到礼拜六要去和别的女人相亲,不知怎么跟他的程亦舒交代。

      可一打开房门,看见程亦舒穿着黑色丝绸睡衣,一只手铐在床头,另一只手拿着书,就着床头柜上绿灯罩台灯看书的样子,余璟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程亦舒抬头看他一眼,拎起书就往他脸上砸:“上哪鬼混去了?”

      余璟抱住书,把程亦舒也抱在怀里:“家里摆饭,我不好走太早,这才拖到现在呢。饿不饿?我给你带了水晶饺回来。”

      “不饿,困了。”程亦舒晃晃手铐,余璟连忙拿钥匙解开。程亦舒拍拍衣服去厕所洗漱,回来带着薄荷的味道,往被褥里一躺,习惯地埋到余璟的怀里。

      余璟摸着他柔顺的黑发,那句话梗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程亦舒,你喜欢我吗?

      他不敢问。

      不管回答是什么,他都舍不得放走他的程亦舒。宁可闭目塞听,不让程亦舒说话,他听不到那个答案,就可以继续沉溺在两情相悦的美梦里。程亦舒已经会习惯性地靠在他怀里了,他可以把这个当成程亦舒喜欢自己的证据……

      就在这个时候,程亦舒开口了:“璟哥儿,礼拜六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你是不是又想跑!”余璟第一反应就是质问,简直叫程亦舒翻白眼:“璟哥儿,我不跑,真的。礼拜六音乐厅有世界顶级的钢琴家来办音乐会,报纸上写的。我就看场音乐会,实在不行你把我俩铐一块儿,咱们一起去?”

      余璟是个很没有音乐细胞的人,不管是京剧昆曲还是钢琴美声,仙乐也只能让他耳朵磨茧子。占有欲作祟,他直觉不想答应,可看着程亦舒黑亮亮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才做着两情相悦的美梦,难不成现在就要说嘴打脸?

      可他礼拜六还要跟那什么徐小姐相亲,真把人放出去,他都没机会盯梢……

      程亦舒忽然一使劲,拱着腰跨到余璟身上,俯在余璟耳边,红着脸轻轻说:“璟哥儿,答应我这一回,晚上……随便你弄……”

      什么叫美色误国?这就叫美色误国。为了程亦舒疯成一个暴君的余璟,又在程亦舒面前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都能连笔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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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毒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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