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下 ...
-
三、
骆緐森把车开到路边,冲还怵在门口的夏尘喊:“上车吧。买了电影票,到时间了。”
夏尘的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同时被拽上了车,目光再投过去时一无所获。
“想什么呢,回了趟学校,一下午都神志恍惚的?”骆緐森心中颇有不满。
夏尘看着窗外,轻描淡写道:“没有,看着那些学生觉得自己越发老了。”
“我看是想起旧情人了思念泛滥吧?”骆緐森冷笑道。”
“怎么?你吃醋了?”
骆緐森完全没意料到这小子会是这样的反应,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突然抓过夏尘的衣领,狠狠地吻上去:“我要你记住了,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夏尘忍不住地笑:“大哥,小心开车,我可不像跟你一块儿殉情。”
电影看到一半,骆緐森的电话震了不下五次,夏尘睨了眼那上头的号码:“你老婆,还不接?”
骆緐森一脸不愉快,终于还是走出了放映厅去接电话。夏尘有些好笑,这个行事作风一贯洒脱的大少爷,自从结婚了以后三天两头跑他家里避难,还外带一肚子的牢骚。三个月前骆緐森郑重其事地告知他说要结婚,家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夏尘当时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一点征兆都没有。骆緐森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说:“见了三次面,说了不超过三十句话,家里二老催得紧,一年不到给我安排相亲十多次,我他妈的能有什么办法?”
“那真是得恭喜你。”
“夏尘你小子,敢笑话我?!”骆緐森见他从屋子里出来,扔了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什么意思?”
“你扔我这儿的东西,既然你都要结婚了,咱俩也该两清了。”
骆緐森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谁跟你说咱俩就这么完了?我结婚还不是为了堵我家里人的嘴?我也快三十了,前几年能拖我不一直拖着?我不结婚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死同性恋?行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跟那女的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无非是逢场作戏,等过几年,我再想办法离婚......”
夏尘安静地听着,然后把那行李箱又重新收拾好,放归了原位。
骆緐森示意夏尘坐到他边上,“你要是觉得委屈,不然你也找个女的,总得给家里一个交代吧?”
“算了,我不想害人。”
骆緐森回来时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夏尘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那女人知道我没出差,跟我爸妈约好了晚上吃饭。”
“哼哼,漏馅了吧。你那老婆大人可不是好惹的,说不定哪天还能捉奸在床呢。”夏尘故意笑得很恶劣。
“你还幸灾乐祸了你?!”骆緐森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我这就得走了,晚些时候给你电话,别太想我。”
“放心吧,你不在我一个人倒清闲。”夏尘苦涩地笑了笑。
一个人看完这场精心安排的电影,徘徊在周末傍晚熙熙攘攘的街头,热闹始终都是别人的。夏尘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倘若你对生活怀着极美的憧憬,那一切突如起来的灾难苦楚都将被无形放大。骆緐森提出要结婚,他仅是在那一瞬泛滥了悲情,很快便泰然处之了。他早过了个那个可以安心幻想的年岁,面对世俗,不妥协的人微乎其微。至于感情,夏尘总觉得他的真爱已被掏空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再爱了,只是这种爱变得世俗了。然而夏尘的骨子里大概还有一种执着甚至倔强的因子在,所以他依旧站在那微少的人群中。
周二下午,夏尘去办公室给骆緐森送文件,大少爷正在房里发火,一个玻璃杯在他脚边落地开花。
“几天不见,变得有情趣了,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夏尘边调侃边弯腰把玻璃残骸拾起丢进了垃圾桶。
骆緐森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神色阴郁地反复打着打火机:“我堂弟那杂种又抢了我的一个工程项目,他背后有我叔在撑腰,这老不死的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这一家子倒挺娱乐的,没事儿还玩勾心斗角。”
“我还就容不得这小子春风得意了,成天带着他那自闭儿子跑我们家哄我爸开心。我爸现在是老糊涂了。”
夏尘一把夺过骆緐森手里的ZIPPO:“你爸这意思很明显,他指望你给他抱孙子,你要是争气就赶紧生一个。”
“行啊,你要是能生,我就要。”骆緐森揶揄道。
夏尘随意地跳上办公桌一坐,不甘示弱:“轮得到我生?你老婆难道是摆设?”
“你又提她!我刚缓过来,周日一天陪她跟我爸妈去绿地公园,闷死我了。今早信用卡对帐单刚到,这女人花我的钱可真没少含糊。”骆緐森把一串钥匙扔给他,暧昧一笑:“今晚去你那,去把车取出来,我一会儿就下来。”
一周七天,骆緐森起码有三天是在夏尘那过夜,这让夏尘隐隐地对骆緐森的老婆有了一丝愧疚感。他说不上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感觉,并不讨厌,更谈不上憎恶或者嫉妒,那天结婚宴席上,骆緐森跟她一起下来敬酒,他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新娘很漂亮,然而骆緐森的脸上始终只存在着做秀的假笑。
很多事情看上去很美,内质却如此残酷。
又一个周末傍晚,夏尘在厨房里忙着煮面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骆緐森一直笑个不停。
“你今天出门是不是被钱给砸了?”
骆緐森吃了口面条,依旧笑:“比被钱砸了还乐。你猜怎么着?我堂弟昨晚上□□正赶上大检查,这小子吓得裤子都没穿好,急急忙忙爬窗往下跳,结果把腿摔断了,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呢。”
“你这时候不在医院待着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早去过了,下午给他买了个大花篮,在我家里人面前我是戏做足了。其实他那腿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关键正好底下两个哥儿们候着,给了他一点教训,头开花了。我叔叔那张老脸都哭得不成样了。”
夏尘一口面条堵在了喉咙口,惊恐地抬头看骆緐森:“你干的?”
“也不能说是我干的吧。就是稍微安排策划了一下,这小子平时也没少跟人结怨。”骆緐森把碗里的几块红烧肉夹到夏尘碗里:“你吃吧,最近你们部门挺忙的,这几天也没见你好好吃饭,明天出去吃,你想去哪儿,我等会儿订个座。”
“你别瞎胡闹了,要是被查出来你这就是故意伤人!你得坐牢的知不知道?”
“你紧张什么?行了,这点小事儿要处理不好我还混什么?”骆緐森揉了揉夏尘的头发:“你还真挺关心我啊,就知道你平时装闷骚,来,说句我爱你我听听。”
夏尘用无辜迷离的眼神回应骆緐森期待的目光:“去你的。”
第二天俩人一起去逛商场,原本夏尘只是打算趁换季买两件便宜的T恤,结果变成了陪同骆大少爷逛遍大小奢侈品牌店,可见这家伙当天的心情异常之好。最后两个人买了好几件同一款不同色号的上衣,夏尘是坚决不要的,但骆緐森的态度强硬:“我给你买你就得穿,现在流行情侣装。”
夏尘觉得怪恶心的:“谁他妈跟你情侣了?”
“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现实。”骆緐森把他手里的购物袋一并接过来:“咱们找地方坐坐,有个重要的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要离婚了。”
“我在公司附近给你买了套公寓,过几天就要交房了,一直没跟你提,有空你跟我去看看。”
“......”夏尘没接话,埋着头用小勺不断地搅拌着咖啡,半晌才说:“我不要。”
“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是为了从我这儿捞点什么好处,但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结婚以后不像从前,心思怎么说也得分出去一点,这一点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你,再说......你那房子也显小,这房子是以你跟我的名义买的,就当是咱们的家吧。”骆緐森抓着夏尘的手:“你就别拒绝了。”
夏尘盯着骆緐森的眼睛,有千丝万绪聚拢来。这时突然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散过来,夏尘敏感地转过身去,骆緐森的老婆正跟几个姐妹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骆緐森显然也看见了,低声骂了声fuck,他老婆已飘飘然地走来,优雅地往骆緐森身边一靠:“不是说今天有公事要处理么?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喝咖啡?”
“这是公司的小夏,刚在对面大厦跟徐总谈完出来放松放松。”骆緐森找借口早已驾轻就熟。
“噢,那可真是巧,我也在这刚逛完。小夏是吧?我叫薛凝,我老公周末还不放过你们,要你们跟着他加班,真是不好意思。”薛凝对夏尘投以魅力十足的微笑,夏尘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哪里哪里,是我们平时不够努力,害得老板周末也不能回家陪您。”
“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多事儿要做?”薛凝瞟了骆緐森一眼,“现在有几个男人在外不养只鸟?”
“你瞎说什么?”
“我随便说说,你心虚什么?先走了,有朋友等着。”薛凝说完又凑到骆緐森耳边:“晚上早点回来。”
夏尘偏着头一直忍着笑,等人走了以后:“骆总,你到底在外养了几只鸟啊?”
“就一只,最近刚买了只新鸟笼,不知道这只小鸟愿不愿意挪窝?”
没有几个月,夏尘搬入了新居,大部分家具和摆设都是他跟骆緐森一起置办的。主卧室里摆满了他俩的照片,这是骆緐森变态的特别要求。好像只有在这个不被人打扰的世界里,幸福可以很光明。
刚搬进去的那段时间,夏日炎炎,夏尘喜欢在傍晚时分坐在偌大的开放式的阳台上乘凉,楼层很高,视野很广,人却异常得渺小。他坐在那,思绪可以飘渺得连自己都抓不住。骆緐森有时就陪着夏尘,坐在他对面,面前摆一个小盆,啃着西瓜。咬几口然后递到夏尘面前,给他咬几口,然后自己再继续,如此反复。
骆緐森显少提起那个家里的事儿,偶尔说起也是牢骚话:“那女人最近挺沉不住气的,我前天没回去,她昨晚上在我跟前歇斯底里地发了一通,说我娶了她,但就这么晾着她是不负责任,真够泼妇的。”
“也不能这么说,你还是多点时间回家吧。她是受害者,我心里总不踏实,迟早得有报应。”
“有什么报应,我都替你扛着。”
夏尘笑笑,不语,继续沉默地看眼前的世界。从夕阳的余晖一直看到稀疏的星光,时间就这么具象地流走了。
几个星期以后,骆緐森去了外地出差,还没去几天就在电话里唠唠叨叨的:“妈的,这边分工厂又有一批货质检不合格,尽给我找麻烦。”
“你躁什么?早晚总能解决。”
“夏尘,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想快点回来你知道不?咱一个多星期没见了吧......”
夏尘站在阳台上闲着的那只手伸了个懒腰:“怎么啦?别告诉我你想我了......真够恶心。”
“有你恶心么?口是心非。”
两个人正电话聊着,门铃突然响了。
“别挂啊,我开个门,不知道是不是咱的新彩电到了.......对,就是你看中的那个,我昨天去商场订的。”夏尘开门,整个人在一瞬间僵硬了。骆緐森的老婆薛凝站在门口,那双愤怒的眼睛好像要把他洞穿。
然后“啪”的一声,夏尘的左边脸颊被甩了一巴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人了,他恍恍惚惚地从地上把手机拾起来。
“夏尘,怎么啦?刚听见什么动静,你没事儿吧?”
“没,那人按错门铃了。”
几天以后,夏尘夜里在回家路上被人给揍了。他嘴角淌着血,坐在无人的黑漆漆的巷子里,脑袋懵懵的,最后索性点起了一根烟。他惆怅地吐着烟圈,冷笑不止: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骆緐森回来以后就发现夏尘有点不对劲,用手按了按他嘴角的瘀青:“你被人打了?哪个王八蛋干的,我灭他全家。”
夏尘背过脸去:“不是,昨天下雨路滑我摔了磕的。”
“这么大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骆緐森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进浴室洗澡。夏尘静坐在卧室床上,听着那哗哗的流水声,心绪不安。
一会儿骆緐森出来了,夏尘假装自然地看着电视,说:“你今晚还是回去吧。”
“干嘛?又跟我闹别扭?不就飞机晚点了嘛。”骆緐森以为夏尘在开玩笑。
“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夏尘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骆緐森耐心地坐下来:“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儿了?”
夏尘硬硬地说:“没什么,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行不行?”
骆緐森愣了一下,手突然扬了起来:“你还敢跟我闹脾气了你?”
夏尘的两眼直直地看着他那只滞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没有下文。骆緐森转身,利落地走出了房间。
一个小时以后,夏尘起身去厨房倒水。昏暗的灯光下,骆緐森默默地坐在那,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多出了几个落寞的烟头。
他的心忽然地翻江倒海,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骆緐森的脖子:“对不起。”
嗓音很哑,却是心脏在撕裂般疼痛。
四、
萧瑟的秋天过去,便是冬天了。
夏尘学着做了一锅水煮鱼,夹了好大一块到骆緐森碗里:“尝尝,不好吃也就将就吧。”
“夏尘,我老婆怀孕了。”
“噢。”夏尘忙着吃菜,对骆緐森点了点头。
“我老婆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你听懂了没有?”
夏尘拼命点头:“嗯嗯,听懂了。恭喜啊,是不是在等着我说这句?”
骆緐森表情复杂:“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打击很大。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上的,我跟她也就那么几次,多半都是我喝多了.......昨天她这么跟我说,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行了,不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儿嘛,你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做什么?”夏尘微微地笑。
“你真不介意?”
“当然不,说好了,孩子生下来我要当干爹。”
年底的一天,夏尘在楼下的邮箱里取到电费单和一封没有注明寄出地址的信。他抽出来看,里面有一个地址和时间,随后注明了有要事详谈,落款让夏尘的眼皮跳了几下:薛凝。
夏尘坐在茶餐厅里呆望着眼前的茶杯,薛凝在她面前不断地重复着:“姓夏的,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给我立刻马上离开骆緐森,出国也好,滚出这个城市也好,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不然别怪把我把你们的事儿捅出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夏尘淡然地喝了一口奶茶:“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人。”夏尘故意地挑衅道:“你不够诚心实意,上次我被打得很惨。”
薛凝瘫软地往椅背上一靠:“我向你道歉。我现在怀孕了,我希望骆緐森能多陪陪我,算我求你,好么?”
“你求我没用,你去问他。”
“只要你走,我们这个家会安定的。”
夏尘无奈地笑:“他是同性恋,我走了,他一样会找别人。但是......”
薛凝眼眶里的泪水开始打转,她望着夏尘的眼神越来越绝望。她提起包,转身跑出了餐厅。
夏尘有些漠然,他嘴边的那句成全的话竟来不及说完整。
很快外头传来一声尖叫,夏尘朝窗外望,围着一群人,他隐约看到花色裙摆的主人躺倒在地。夏尘的心一下凉了,踉跄地冲了出去。
医院病房门口,夏尘觉得午后的阳光灼烧着眼。
先赶来的是薛凝和骆緐森的父母。夏尘领他们进去,告诉他们是被车撞了,索性没有大碍。薛凝的目光一直狠狠地盯着夏尘,她说:“是他推我的。”
夏尘惊恐地抬头看她,她坚定地重复:“爸,妈,是他推我的。”
几个老人突然围了过来,薛凝的父亲拧住夏尘的胳膊:“报警了么?”
夏尘平静地说:“是摩托车撞她的,我当时在茶餐厅,事情发生了以后才赶到的。”
“是他推我的。”薛凝不依不饶地说。
夏尘觉得可笑:“你有必要这么报复我么?谁会信你的话?当时有这么多目击证人。”
薛凝忽然挣扎着坐起来,她用那只打着点滴的手指着夏尘:“我要你坐牢,你这个不要脸的同性恋!”然后尖叫着喊人拿来她的提包,从里头翻出一叠照片,扔得雪花飘散一般。
照片里两人的影像,让夏尘的身体颤抖。所有惊愕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他退了两步,感觉身后有什么挡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夏尘回头,骆緐森站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你骗我,你怀孕是假的。”
薛凝的瞳仁突然睁得很大:“骆緐森,我恨你!你是同性恋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
“那我们离婚。”
骆緐森刚说完,他的父亲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他轻轻拍了拍夏尘的肩:“你先回吧,我得处理一些事,过两天跟你联系。”
夏尘坐在阳台上整整两天,他的表情从起初的绝望僵硬变化成恬淡的笑。他很诧异为什么自己没有意料之中该有的伤心,是不是自己神经的一部分已经麻木坏死。还是说他的绝望早已深种,再悲怆的结局都不会惊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生命愈寒冷,他却愈快乐。
无奈的,夹杂着淡淡忧伤的,快乐。
黄昏时分,夏尘接到骆緐森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这事儿牵连你了,是我没处理好。我爸情况不好,血压一高晕了。我跟他们都摊牌了,他们没法接受我是同性恋,我也不知道往后怎么办......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这个二世祖不当就不当了吧,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咱俩离开这也好,出国最好,重新生活........还有薛凝的事儿,是我堂弟找人干的,我不想追究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搞出来的,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你在哪儿?”
“我在家。”
“好,你等我。”
“别开太快,我没吃晚饭呢,你顺便带点外卖吧。”
夏尘用快乐的语气说完,挂断电话,然后打开手机后盖,把里头的SIM卡抽出来,往阳台外一扔。
夏尘拖着行李箱,缓慢地行走。他在火车站买了一张回家乡的车票,然后在周围的商场消磨时间。他坐在KFC里朝向门口,来往的人群不息,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有着不同的表情。突然,他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面孔的主人也看见了他,右手拽着一个小女孩儿来到他跟前:“林殳,还记得么?”
“记得。”夏尘点了点头,“这都毕业好多年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去年年初,前几个月学校校庆,怎么没见你?”
“我没参加同学会。”夏尘挪开行李,让小女孩坐下:“你女儿?”
“嗯,四岁了。小雯,来,叫叔叔。”
小女孩儿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夏尘:“叔叔好。”
夏尘觉得林殳变成熟许多:“你现在怎么样?结婚了么?”
“还没。”
“你还真是固执。真想就这么一辈子?”
“顺其自然吧。”夏尘轻笑,看了看表:“我得走了,赶火车。”
林殳递给他一张名片:“行,以后常联系。”
五、
夏尘在火车上往家里挂了电话,他妈已经睡下了,语气里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着回家了?工作不忙,放大假了?昨还跟你爸念叨你呢。”
“不忙了,就想回来看看你们。”
夏尘站在站台上,火车呼啸着驶来,他仿佛能在那巨响中听见自己内心的咆哮,但他的嗓子始终喊不出任何声音。
他顺着铁轨试图往向远方,黑夜无边无际阻挡了视线。
也许,这世间未曾有过什么顺其自然;
也许,幸福还是悲剧,从来都由不得人;
也许......
也许,世俗的力量,
逃亡,也只有伤。
每一颗微小的尘埃,都注定飘散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我们总想为自己而活,但大多数都在身不由己地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