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醉》贰叁一

3、第 3 章

　　青灰色水泥糊住的砖瓦墙在经年累月风吹日晒雨淋的折磨下不堪重负的裂出惊心的纹路，墙根底下的野草顽强的从窄缝中挤出来，仅仅一天露个头，就被觅食的麻雀啄去了尖儿。
　　这片老旧的居民楼里零散的住着人，四层的一户住宅里传来不停歇的鸣叫。
　　易安正站在不足五平米的小厨房里费神的研究手里的奶粉。
　　“这有效期12个月，是你小时候喝过的，黄油能喝吗？”黄油是易安给狗起的名字，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狗毛的颜色和黄油的颜色很像。
　　这奶粉味儿还挺甜，跟易诚的信息素一模一样。
　　虽说过期了挺长时间吧，但闻起来好像也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啊。
　　这可是今天早上他找了半个多小时才从一个从没有打开过的橱柜里面找到的。
　　易安用水冲了一点，打算以身试毒，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闻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奶粉在水中融化成了诡异又难以描述的颜色....黄中带黑，黑中带白。
　　饶是心大，他到底也没敢喝。
　　躲在沙发背后的黄油还在不停地哀嚎，畏惧的眼神，试探性的脚步，犹豫了挺久，还是不敢从角落走出来。
　　这要怎么办，他和易诚每天大不了就是馒头咸菜，可这狗还小，怎么喂啊？
　　易安和小狗对视了好久，看着狗从戒备到疲惫，又从疲惫到无视，还是没想到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喂狗的东西。
　　“易诚！”他大喊道：“你去外边商店买点牛奶回来吧，家里没有了。”
　　话是没什么毛病，可每次易诚听见都会被吓的不浅，天知道他一个一八六的纯正Alpha信息素居然是奶味儿的。
　　更别说现在居然要给狗喝，想想就难受！这和让狗在他身上舔有什么区别！
　　看易诚还站在门口犹豫着没走，易安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又没让狗在你身上嘬，你要是还不走....”易安眼神一冷，狠狠道：“就扒了你的衣服，让狗舔！”
　　“哥！”易诚扭捏着说：“对我好一点~”又没说不买，这不就准备走了嘛。
　　易安道：“别废话，快去！”
　　有了狗子忘了弟，呵，男人！

　　客厅中间只有一块红棕色的地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却出奇的干净。
　　黄油蹒跚着脚步爬出来，在地毯上打起了滚。
　　易安想伸手去抱它，可还没靠近就吧黄油给吓得躲回了沙发。
　　这沙发真碍事，易安在今天第四次萌生出了这种想法。
　　厨房里的压力锅噗噗的冒着气，水池里还堆着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洗的碗，易安放弃了想要搬走沙发的想法，眼下还是要把那些碗先处理了。
　　鬼使神差的，易安在转身前又看了一眼身前那扇紧闭的房门，那个男人还没醒，不知为何，他昨天晚上总是会隐约的闻到那阵熟悉又陌生、凛冽清苦，无法捉摸的淡淡酒气。
　　那个男人的味道，他总是会闻到。

　　易诚买完牛奶回来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了，黄油也没有那么怕人甚至偶尔还会和易安又小互动。
　　这才让易安觉得手上那两道疤没白受。
　　小狗嘛，就是这样，初来乍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害怕很正常，尤其是昨天晚上还目睹了那么惨的场面，是个狗都会怕。
　　易安也是真的耐着性子去哄它了。
　　遥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多说一句都让人感到厌烦，单单是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也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地方被侵占，想尽一切法子都要把对方赶出去。
　　不过那小孩从小就机灵，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地位，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摸索的清清楚楚。
　　天天也不干别的，就跟在他后边当个小跟班，为他办事跑断腿。时间长了，竟然还学会了撒娇，整那一出他也应付不来，时间长了也就关系好了。
　　小孩跟在屁股后边哥长哥短的，他倒也就真的有了当哥的样子。
　　后来院长看他俩关系好，索性也给那孩子起了名，叫易诚。
　　之后很长的时间，他俩都形影不离。
　　有多久呢，记不清了。
　　后来福利院待不下去了，院长就把这间小房子送给了他俩。当年还只有十六岁的易安带着十二岁的易诚来到这地方，晃晃悠悠，浑浑噩噩的也就过了许多年。
　　现在看着手底下不停打转的小崽子，易安真心觉得他那没一点好的臭脾气收敛了很多。
　　“哥”易诚手里拿着一瓶奶，吸溜着说：“咱中午吃什么啊？那人还没醒吗？”
　　“没醒，但也快了吧。”易安抬起头仿佛在思考，“中午就随便下点面条吧，冰箱里好像还有前几天剩下的菜，一起煮进去吧。”
　　“行，那我做饭去了。”
　　别人家每天怎么做饭易安不知道，反正在自己家里，做饭就特别简单。
　　橱柜里永远有一筐子面条，冰箱冷冻柜满柜馒头，榨菜、肉酱摆满整个冰箱上层。偶尔心情好了，出去买几个新鲜蔬菜随便一炒，一顿吃不完那就煮进下一顿的面条里。
　　一直都是这样。
　　吃的是有点随便，但他俩倒一直没觉得厌烦。
　　习惯了，也就不在意。
　　厨房里挤不下两个人，易诚在案板边操作，易安抱着狗站在门口监工。
　　没事干了就闲聊天，天南海北，四海八荒，没有什么是他俩不能聊的。
　　但今天，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拐到了那个被带回家的男人身上。
　　易诚站在锅边眉飞色舞的说：“哥，你说那人是干嘛的？看起来....还挺有钱的，衣服都是名牌呢~”看起来不像他们这片的人。
　　“谁知道，说不定是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富二代呢。”
　　“不能吧，这么大的人了.......”易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不通。
　　“但是，哥，我昨天好像闻到他的味儿了，还挺苦。”易诚转头看着他哥，试探地问：“哥，你闻到了吗？”
　　“闻到了。”易安抬起头，冲着易诚笑着说：“我只不过是反应不大，又不是闻不到。”
　　他这毛病自从分化之后就一直有，别的Omega一闻到Alpha的味道，就会腿脚发软，春心荡漾。可他呢？
　　屁反应都没有，顶多就是心里发毛，春心萌动的感觉，易安至今都没能体会到。
　　当然，传说中的那个发情期，在易安这儿，还真就成了传说。
　　除了刚分化的那会儿，他真切的体会到了类似信息素的的魔力，之后他分化至今，脖子后边的腺体就跟废了一样，完全没有发挥它的作用。
　　不能感受到别人的吸引，也没办法吸引别人。
　　这要搁到其它Omega身上，大概都会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完了，可易安不是一般人，他反而觉得这样还好，至少没了需要抑制剂的那部分开销。
　　也不会让他在选择伴侣这件事上，太过被动。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易安也没有要找伴侣的想法。
　　他无法接受独属于自己的小床上出现其他人，就像独行的孤狼费劲千辛万苦筑好的巢，不可能给其它的动物分享。
　　就算是易诚这种从小就带在身旁的崽子，也不允许踏入他的领地。
　　当然，昨天晚上捡到的黄油除外。
　　“诶！”易诚这个二愣子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间突然出声，一惊一乍。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而且很大程度是真的。”
　　易诚鬼鬼祟祟，确定屋子里没人出来，悄悄靠到他哥耳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细碎的耳语，让易安略微不适，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大约十来秒，易诚说完了，易安惊呆了。
　　此时的易安满脸匪夷所思，对易诚的看法保持怀疑态度但又觉得有一定的真实性。
　　鸭？被玩坏的那种？
　　这年头，Alpha出去卖的也不算少见，有些Alpha要是长得好，备受一些野性小Omega的喜欢，一个晚上太多次，被榨干了精力，在酒吧里买醉，太累了，回不去家。
　　Emmmme.......虽说有点扯，但好像也能说得通。
　　人啊，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就真的满脑子都是它。
　　昨天晚上的易安还认为那人是一个落魄贵公子，今天就可以坦然的接受他是鸭{一种动物}的说法。
　　善变，真是善变！
　　两人谈话间，饭也不知不觉的做好了。
　　家里没正经餐桌，他俩就摆上一张超市买菜送的小桌子，放在屋中间，坐在地毯上吸面。
　　二十多寸的小电视还在优秀的发挥动不动就雪花黑屏的能力，人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给原本显得有些冷清的家里添了一点热闹气儿。
　　易安吃饭速度慢，此刻正慢条斯理的挑起一根面条，像没了牙的老头似的，在嘴里咕哝一阵才咽下去。
　　他撑直一条腿，另一条腿弯曲着藏在桌子下边，脚丫子晃悠摇摆，吸引了黄油也跟着蹦来蹦去。
　　奶凶奶凶的小狗，用自己娇小尖利的乳牙发狠似的咬住他的裤腿，明明在逞酷装凶，却看起来奇异的可爱。
　　眼看着旁边的易诚已经飞速吸完了一碗面，易安又把自己碗里的面挑了些给易诚；他们总是这样，易诚想让他哥多吃点，但最后吃得多的永远还是他。
　　半大的小伙子，还在长身体的，虽然不能吃的很好，但好歹要吃够。
　　用易安的话来说，一个Alpha吃的多点总比一个Omega吃得多要好。
　　易诚总是嘴上拒绝但身体诚实，从最开始的还会推脱两句到现在吃完自己的就捧着碗睁大双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哥哥，就仿佛他碗里的都是糠菜，哥哥碗里的才是珍馐。
　　怎么说.....别人碗里的饭永远比自己碗里的香！
　　说笑着，易安碗里的饭也见了底。
　　他吃完后随性的一倒，半倚着沙发躺在地上，易诚自觉地去洗碗。
　　黄油谄媚般的趴在他手边，等待着舒服的抚摸。
　　易安不由得笑起来，毛绒绒的小东西总是惹人爱，尽管它现在还总是乱拉屎撒尿，不过对着自带滤镜的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东墙的窗户开着，一阵过堂风吹来，带着清新的空气，易安闭上眼睛似若享受，想要问出空气中的味道。
　　令人迷醉的花果香，清甜又醇厚；但在香气中，又有很淡的涩。
　　这味道，陌生又熟悉....
　　易安闭着眼，在脑海中思索味道的来源，猛然就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
　　紧闭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但他打开了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仿佛要把他带进仲夏夜的美梦。
　　心里的悸动，不知不觉间出现，又转瞬即逝。
　　易安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男人，吊梢的眼尾不觉间扬起，他抬起头半仰着脸，用带着困倦的嗓音慢悠的说道：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