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蚀骨》南山婆

2、第 2 章

　　深夜。
　　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两点整。
　　锡铁罐与玻璃罐啤酒纷杂的摆满了茶几。
　　浓烈味酒精充斥着凌乱房间。

　　幽幽蓝光在黑暗空间里不断跳闪。
　　电视机中女主持人拿着话筒，嘴唇快速张合
　　“插播一条短讯：冬青路万花小区发生入室盗窃杀人案件，警方已经赶往现场……”

　　沙发上宿醉的人梦中仿佛听到了自己不喜欢的字眼，皱了皱眉，半睁开沉重的眼
　　‘啪’关了电视。
　　遥控还拿在手里之时，头往边上一歪，又重新睡着。
　　胡子拉杂，蓬头垢面。

　　鼾声在两秒之内再次响起。
　　两分钟后
　　“叮铃铃铃——”

　　催命似的电话铃声尖叫着划破寂静。
　　“靠!”
　　沙发上的人只觉得心脏都差些跳出喉咙，用力骂了一声。
　　伸手去摸索不知放在哪个旮旯的手机。
　　眼睛依旧没睁开。

　　直到电话铃声不甘心的停息，他都没有成功地找到发声之物。
　　像是可以迟交作业似的，醉醺醺的人挠了挠头，心满意足的重新睡去。
　　一分钟后
　　“叮铃铃铃——”电话不依不挠，夺命响起。

　　“哪个傻X！！”那人在沙发上一蹦而起，像是要喷火似的，恶狠狠骂着去找声音噪音来源。
　　“大半夜哪个鬼催魂呐？！”

　　顶着自己欲裂的头，刚想摁下拒接，却被手机上边的来电显示彻底砸醒了。
　　“王凌。”
　　沙发上的人使劲揉了揉眼睛，面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整个天灵盖仿佛被人倒了冰薄荷水似的，浑身寒毛直立。

　　他不敢相信的看向酒堆。
　　茶几上的酒瓶下面，压着一张黑纸白字的纸。
　　“二级驱魔师王凌在执行任务中，斩杀双面鬼，后遭鬼族报复，力竭身死。”
　　这是异情局在每一位驱魔师牺牲之时，都会给其上峰发的讣告。

　　黑纸白字，居中是一个复杂繁琐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朵妖冶诡异的花。
　　握着手机的人只觉得手腕突然乏力，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可铃声依旧响着，像是妖鬼放肆恶意的奸笑，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突然
　　——‘嘭嘭嘭’
　　有用力砸门声传来，惊得男子一哆嗦。

　　“萧洛，你赶紧把门给我开了！要出任务了！”
　　房间中叫萧洛的人，被猛烈的砸门声再一次惊醒。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沙发上，手上还是那个遥控器。
　　边上放着一罐没喝完的酒。

　　手机不在地上，而是在沙发的角落里待着。
　　虚幻与现实在他眼前交杂，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孰真孰假。
　　“梦中梦吗……”

　　哐哐哐的砸门声一下比一下重。
　　宿醉之后的头疼再一次传来，他极力忍耐着难受，脚步虚浮的趿拉着拖鞋，走去玄关开门。
　　门一开，一股浩然正气迎面而来。

　　楼梯间刺眼灯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伸手挡在视线之前。
　　眼前站着的是特调局副局长，萧洛的顶头上司
　　——李庆国。

　　“你这小子电话不接，搁这儿养小白脸呢？”
　　李庆国骂骂咧咧的推开萧洛，径直走到房间中。
　　等他伸手打开灯，见到满屋子的啤酒瓶和几乎溢出来的烟缸时，还是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

　　“你一个二十七的人了，连个卫生都不知道怎么清理吗？特训期得的A你他妈是让别人帮忙考的吧！”
　　李庆国一边骂着，一边熟练的在茶几第二格抽屉中找出垃圾袋，足足用了三个，才将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全部塞到袋子中去。

　　再用自己身体挡着视线，将桌子上的讣告快速折起，放入了第一层抽屉。
　　眉间的纹路加深，也是万般无奈。
　　“你给我打电话了？”萧洛有些迷蒙的走向沙发，伸手拿起手机。

　　“我他娘的从一点给你打电话打到现在！林姨被你吓得都差点直接喊灵车过收尸了。”
　　萧洛解开锁屏，才发现
　　——未接来电108个。
　　“哦，我静音了，没听到。”

　　“行了行了，赶紧把你满脸的胡子刮刮，洗洗干净，出任务了！”
　　李庆国边催边唠叨的将萧洛往卧室里推。

　　“出任务？”萧洛有点疑惑的看向李庆国，还以为自己依旧没睡醒。
　　“禾城还能出什么事？”
　　“升官发财千载难逢！”
　　但李庆国没正面回答，只是依旧唠唠叨叨的骂着

　　“娘的，你这身上的味道，还不如你林姨做的泡菜。”
　　萧洛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气直接推进了浴室，半途到想到了个挺重要的事，扭头问
　　“对了，林姨的泡菜还有多吗，有多给我一些，挺好吃的……”

　　“快滚吧！”李庆国气笑，指指边上堆成小山高的泡面箱子
　　“你林姨说了，什么时候你正常饮食了，就拿些过来放你这，不然我们怕害得你三高。”
　　萧洛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笑了笑，关上了浴室门。

　　外边是李庆国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把换洗衣服放你门口了啊。”
　　“知道了。”

　　热气渐渐腾起，洗手台上的镜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
　　褪去衣服的人宽肩劲腰，看得出精心打理过。
　　肌肉紧实，线条流畅。

　　比最精细的雕刻师雕出的杰作好要美上三分。
　　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上，却有着多道骇人伤疤。
　　深深浅浅，蜿蜒扭曲。
　　最危险的那条心脏处不到一指距离。

　　他瞥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没有半分留恋，无精打采的走向了淋浴格间。
　　脊背贴在瓷砖上，冰凉感觉从脊椎起，沿着触觉细胞如八爪鱼般他全身散开。
　　直到这时，多日醉酒的混沌在逐渐散去。
　　清明重新在意识中打转凝聚。
　　“王凌啊……”

　　谁都知道，驱魔师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落的舞者，半点不顺就是生死之别。
　　像王凌这类还能找得到尸骨，有地方安葬的，已经算很幸运了。
　　可无论怎么懂道理，再怎么用理智分析，人没了就是没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出任务之前还说回来之后要一起去撸串冰啤小龙虾。
　　可再见面时，就是一副已经僵硬的尸体。
　　连眼睛都没合上。
　　满脸铁青，脖颈间一条骇人淤青。
　　是被活活勒死的。

　　萧洛任由花洒中的人从头淋到脚，五指渐渐用力捏拳，直到骨节颤抖发白
　　“我会找到动手的鬼，替你杀了祭天！”
　　恶誓堵在喉咙口，没有发声。
　　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一刀一刀刻在了萧洛心里。
　　血液缕缕渗出，笔画清晰。

　　再出浴室时，方才脸上的狼狈落魄已然消散。
　　浴室中发毒誓的人仿佛也不是他。
　　还有些微湿的头发乖巧的贴在鬓角。
　　睫毛上还带着氤氲水珠。

　　面上刮得干干净净，似乎还抹上了娘们唧唧的护肤品，皮肤细腻白皙，在灯光下发着微光。
　　深蓝色制服与笔挺西裤将颓唐气质一扫而空。
　　如雪松那般，带着海洋般清爽纯净气息，站在李庆国面前。

　　他将外套随意往肩上一搭。
　　让人无端的觉着有些轻佻。勾嘴一笑
　　“走呗，老大，咱出任务去。”

　　李庆国翘着二郎腿坐在高价沙发上，满意的看着自己得意门生，点点头。
　　提起了在萧洛房间中理出的整整五个半垃圾袋，在制造者面前晃了晃。

　　“……”
　　萧洛满脸吃瘪，垂头丧气的分领了三个半。

　　剩下两个由李庆国两手提着，两人朝着电梯边走边聊。
　　“这次是什么任务？”
　　“入室盗窃杀人，公安局的老秦打电话过来说要我们人过去一趟。”

　　“入室盗窃杀人？”
　　萧洛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这不是刑事案件吗，他们自行处理就可以，找你做什么？”

　　李庆国摇摇头
　　“老秦电话里没明说，只是让我们派人过去，不过似乎这事儿挺邪乎。”
　　“邪乎？”
　　“嗯。”
　　“胆比狗大的老秦这次确实被吓得不轻。”

　　李庆国启动他的七座拉货车，熟练的倒车，转向，往东南方向开去。
　　“听他的意思，好像死者的重量比正常人都轻上不少。”

　　“那不就是瘦……”
　　萧洛没说完，陡然一惊。
　　望向前面目光沉沉的李庆国。
　　“你的意思是——”
　　李庆国点点头。
　　“如果是正常体型，但是重量较轻的话……”
　　“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刑事案件了。”

　　深夜，路上几乎没人。
　　只有一辆前灯坏了一个的三菱七座货车，于寂静空旷之中呼啸而过。
　　车上都是些画着玩似的符号，红黄交杂，歪歪扭扭，没多少人认识。
　　但却惊起了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

　　见到这辆老态龙钟的车仿佛见到带刀钟馗似的，哭爹喊娘的拼命往边上逃去。
　　李国庆在沉寂中再次开口，声音粗粝沙哑
　　“死者体内怕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另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