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献祭》孤月尧

8、人（六）

　　“当然，”平时上班就够累了，晚上还得和女鬼腐尸嬉戏，这样下去，身体迟早遭不住，说不定年轻轻就猝死了。

　　“呵，”孤儿冷笑。

　　小鬼挺会装腔弄事的，吓唬谁呢。杨奕洛拿好手电筒，爬入了这个漆黑的溶洞。

　　溶洞很深，要他当枪匹马下去，肯定会摔得半死，现在有孤儿带路，很顺利地下到了溶洞底。

　　“你这么熟悉地形，之前还骗人，”杨奕洛吐槽。
　　孤儿不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里头无比漆黑，根本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微弱的灯光根本无法照亮整片区域。

　　“如果碰到了怪物，我们就赶紧逃，”杨奕洛左手拿灯，右手拿刀，小心前行。

　　孤儿无语，戴着手铐能跑得动吗？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觉得应该是腐尸拐走了牛娃，它是不是藏在这里面？”

　　“诶？你怎么在发抖。”
　　“够了，闭嘴，”孤儿咬牙，黑发盖住了双眼。

　　杨奕洛原本没多害怕，可见孤儿这反应，心里开始发毛了，他真是傻了，如果腐尸是对方的妈，那他过来等于白送啊！

　　“那个……腐尸和你是啥关系？”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杨奕洛眼皮一跳，搁这演碟中谍呢，还卧底在他身边，现在的怪物都这么不讲武德？

　　孤儿见他脸色变来变去，猜到这人肯定想歪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等会砍它的时候，你会不会背刺我……它是你亲妈吧？”
　　“……”沉默，孤儿的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喂喂，你别生气，这儿不嫌母丑，你……”

　　“她不是我妈，”孤儿气得咬牙切齿。
　　“嗯？？”
　　“你的脑子可以拿来养金鱼了……还走不走，”孤儿嘲讽。

　　之前的推理全错，可这个溶洞里到底有啥啊！梦里的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到现在为止，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孤儿慢下脚步，紧紧跟着他的身后，也就这时，出现了尸体。

　　一具、两具……往后的皆是数不清的尸体，它们或趴着或躺着，虽然死状不一，但却有着同张脸。

　　看到这幕，杨奕洛愣在了原地，身旁的孤儿抬头看着他，露出邪恶的笑容。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尸体的脸正是孤儿的脸，苍白的皮肤，空洞无神的眼眶，它们痛苦地死去，被成山地堆积在这。

　　在颤抖，孤儿感觉到他在颤抖，但下秒，手却被抓住了。
　　“温暖的，你是活的，”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没看到这群尸体吗？我早已死去千遍，”孤儿苍白的脸扭曲起来。

　　“看到了，”杨奕洛看脚边的尸体，它还很鲜活，没有完全僵硬，“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你……不害怕？”
　　“挺怕的，”杨奕洛连手指都在抖。

　　孤儿抿唇，这里何等诡异，这傻逼还无动于衷……
　　“你不拔刀砍我？”

　　“你……你有自虐症？”杨奕洛瞳孔地震。
　　“……”果然是傻逼，孤儿表示不想说话。

　　两人站在尸山前，大约过了几秒。
　　“你为什么会不断复活？”
　　“不知道。”
　　“哦，这样啊……”

　　成山堆积的尸体是挺恐怖的，但孤儿不像是个坏东西，对方要想杀他，根本不用搞这么多东西。

　　但是……作为噩梦的源头，那具腐尸必定躲在这里，这才是令杨奕洛作呕的原因。这个蠢货，把尸体堆在这，都成腐尸的自助餐厅了。

　　也就是这时，尸山的方向传来了声响，杨奕洛握紧长刀，开玩笑道：“你的尸体还会乱动？”

　　“该走了……我们该走了。”
　　“再等等，”拒绝的话音刚落。

　　那具腐尸从尸山中爬了出来，它模样依旧，丑陋的身躯，拖带着枯槁的长发。

　　这将是一场硬仗，杨奕洛将手电筒交给孤儿，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打算一人对抗腐尸。

　　腐尸确定了他们的方向，发着骇人的声音，朝他们冲来。
　　恶臭和死亡的气息，丑陋到非人的形体，它早已抛去人身，化成嗜血的恶鬼。

　　慢动作捕抓，帮杨奕洛算好了出刀的时机，长刀锋利刺骨，破开空气朝它劈去。

　　“砰——”长刀发出悲鸣，甚至震裂了杨奕洛的虎口，居然伤不了它，他眼里滑过震惊，下秒就被强大的力气掀翻在地。

　　为什么比梦里的还强……它明明死去多年，难道是尸体的血肉滋养了它。

　　“该死，”这鬼东西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杨奕洛被掀倒在地后，腐尸朝孤儿冲了过去，手铐的限制让他们靠得很近。

　　四目相对，那双漆黑的深眸终于有了波动，释从、绝望、以及深深的恐惧。

　　虎口渗出鲜血，他抬刀砍断手铐，“快跑。”

　　“我是不死的……反而是你，快点走吧，”孤儿早已习惯，即便身体违背了意愿，在恐惧地发抖。

　　断手的尸体，那些奇怪的咬痕，以及孤儿数不清的死相……杨奕洛都明白了。

　　他的发抖，他的恐惧。
　　那个怪物到底杀死了你多少次！！

　　腐尸张开漆黑的嘴，朝孤儿猛地咬去，一切都结束了，孤儿闭上了眼。

　　“拿好你的手电筒，小鬼！”
　　那个笨蛋！孤儿猛然睁开眼，果然是这个家伙。

　　杨奕洛从后勒住了腐尸的嘴，踉跄地往后拖，他可是有仇必报的，骚扰自己这么多晚，是时候该算账了！

　　“你不行的……”孤儿眼里溢出迷茫。

　　“赶-紧-走，”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了，他哪里不行了！？费尽力气终于将腐尸撂倒在地。
　　“吼！”它被恼怒，再次发起攻击。

　　尖利的指划破皮肤，迸溅出血花，杨奕洛抬刀用力砍掉了它的手指。
　　刀柄向上，重击怪物的下巴，再次放倒了它。

　　很强，比梦境里还要强，骨头比钢铁还硬，如果不是清楚它的攻击套路，杨奕洛早就输了。

　　不能放走它，不能让它继续祸害周围的孩子，孤儿也好，村民的孩子也罢，这东西有什么资格夺去别人的生命！

　　腐尸使出扑招，这次因为体力，杨奕洛没能闪开，被扑倒了在地，恶臭的口向他咬来，举起长刀硬接了怪物这一击。

　　又是这样，自己和梦里一样狼狈。
　　“是恐惧，因为我的恐惧，它才会如此强大……”孤儿绝望地开口。

　　它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杨奕洛开不了口，但他十分想知道答案，不对……答案一直都在眼前。

　　那些尸体就是。
　　什么都没有。

　　是啊，这个溶洞什么都没有，这个怪物也好，尸体也罢，都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它早已死去，凭什么还能在人间逍遥，早该腐烂入骨了！

　　杨奕洛在这刻，全都明白了，手中的刀不再受阻，带着他所以的信念，彻底砍断这具腐朽的身躯。

　　寒光闪过，杨奕洛手中的刀刺入腐烂的头颅，将它钉死在了地上。

　　“嗡，”刀身悲鸣，喷出的粘液，四溅而开。
　　看！这才是它的本貌。杨奕洛喘着气，看向远处的孤儿。

　　腐尸哀嚎之后，再无动静。
　　“……她死了？”孤儿难以相信。
　　“喂，”杨奕洛伸手托住他。

　　孤儿颤抖地伸出手，挖开了腐尸的心脏，掏出了里面的硬块，“就是这个……被它拿到的力量。”

　　“这是什么？”

　　孤儿打开手掌，露出了沾满粘液的雕像碎片，只是一小角，杨奕洛却感觉脑袋嗡得一声，眼前立刻浮现出很多虚无恐怖的幻象。

　　巨大的触手，蠕动地缠绕，无处不在的，庞大的可怕的不可名状的。

　　“别去想，快醒醒，”孤儿后悔了。这个人招架不住，他会疯掉的……除了自己，再无人能抵抗雕像的力量。

　　深陷幻觉的杨奕洛，在这次终于看清了，那只巨大的人虫，那张美丽的脸，她张狂地笑，誓死要杀死他的母亲。

　　妈妈。
　　回去吧，我的奕洛。

　　好冷，杨奕洛醒来，发现他们还在溶洞里，他抬手拍了下身上的人，“喂，这么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

　　“！”孤儿猛然起身，震惊地看着他。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杨奕洛勾唇。
　　“我才没哭！”

　　“那是流口水？”
　　“滚！”

　　很有活力嘛，杨奕洛摸摸鼻子，看了眼气冲冲地孤儿。他大笑，拔出长刀，砍掉腐尸的手脚，将其封入土里。

　　这次，终于解决掉它了，杨奕洛心满意足，抱起昏迷的牛娃，说：“走吧，该回去了。”

　　“……我不走，”孤儿扭开脸，都结束了，他们也该分别。
　　这小子又欠揍了，杨奕洛抬手，给了对方一个爆栗。

　　“你干嘛打我头！”
　　“回去睡觉，我看你是不想长高了！”

　　“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诶。”

　　这是孤儿长这么大听过最可笑的话，可是他偏偏笑不出。

　　两人沉默地对视，到最后，是孤儿先移开了目光，“你不用救我，我被咬死了，也能复活。”

　　“但你也会痛呀。”

　　孤儿愣住，扭头看向那人。明明没光，但四周却亮了，那家伙咧嘴对自己笑。好傻，这个家伙……真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