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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偷枣子的女人 ...

  •   日渐落,傍晚,乡间小路,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信步于上。
      夕阳之下,阿兰散着头发冲到大门口,朝着女人呵道:“你做滴!(注:方言-你干什么呢)”
      小村子地处县城四五十里开外,不算是个繁华的地方,这几年由于本地经济不景气,村子里多户人家迫于生计都去往外地打工,仅有少数人仍留驻村子,过着闲适而清贫的日子。于是,村中人烟稀廖。
      夏尾,原本疯长的绿草时蔬忽地放慢了它们的节奏,与即将到来的秋天竭力抗争,虫蝉仍在不住不止奏着人们听不懂的交响乐,无时无刻地回荡在村子里。村子里没出去务工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也有例外,比如住在村东头的老王,老王四十七八的年纪,但秉性慵懒,不愿再往外城里跑,也不愿过那种整日奔波忙碌的生活了,偶尔垂钓写字,倒也过得惬意。老王家门口栽种了些果树蔬菜,鲜去打理,远远望去,一片深绿,杂草茂盛,时蔬竟在与杂草抢占生存之地的嘶夺中落了下风,令人唏嘘。门前这块菜地面积倒也不小,只可惜未能物尽其用。老王一户人家在村里落户四辈,实属村中上几辈人眼中的外乡人,上世纪祖辈两人于抗日战争前因饥荒从淮南逃至淮北。经历了历史变换,在这小村子里落了户,那年家庭联产承包制实行,土地下放,也就有了这块还算挺大的宅基地。四间的瓦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建的,算是老一辈的资产,近三十年的风雨洗刷,当初的红色砖瓦早已不复亮艳,在阳光的倾泻下显出淡黄色,沧桑的年代感直击观者内心。老王夫妇俩已是中年迟暮,又不愿远赴外乡,只能在村子距离二三里远的一处小作坊里干些杂活,日子还算凑活着过。只是他两整天很少在家,于是门口那块地也就荒了,仲春时节栽下的青椒,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便任由其自由生长,全然无人去着手虫草防治的工作了,期间好在女主人起了几个早,搭好了黄瓜,豆角架子,于是夏天还算勉强能摘下些收成,作日常炒菜吃食。
      阿兰,是老王的大女儿,在外地上学,一年也就寒暑两季回家过些日子。这年夏天,灼热的大太阳像个烧不尽的大火球,无怨无悔地向这北方的土地上散发出光和热,阿兰拿着一把生了锈的镰刀,在大水盆边一边磨刀一边口里嘟囔着“这天气要热死人啊,回了家真是惨……”,不时还要腾出手臂抹一下自额头掠过眼睑的汗珠。阿兰在学校过惯了刷卡吃饭的便捷式生活,一回家,父母总是白天离家,于是这一日三餐便得自己动手了。这天,上午九时左右,父母早已出门,阿兰睡眼惺忪地才从床上爬起来,早已错过了早饭时间,稍微地洗漱一番,早已经饿的不行,看着饭桌上只剩一块剩下的干饼,和一小碗咸菜,她眼神中尽是失望。出了堂屋,从正对着大门的一小扇开口里,她看到了门前的那片深绿。
      阿兰戴着父亲的草帽,握着这把新磨好的镰刀,端着个洋瓷盆,深吸了口气,大步流星地冲进这一片深绿。农历六月末,仍是暑气蒸腾,阿兰脑子里全在想着已去世的奶奶曾经对这个时节的描述-\"六月星天,要不是现在有这些电风扇,在免年天就能热死多少人了\"。靠近了这片深绿,泥土的气息和杂草的势力感扑面而来,杂草在太阳的灼烈光场中竟毫无惧色,反而生命力强劲,尽情地吸收着这片土地提供的养分,肆意生长。有几株杂草上有被踩踏的痕迹,附近不会有动物出没,母亲也没在园子里摘菜了,这让她有些不解。阿兰望着杂草,心中起了怒火,便挥起镰刀,用尽全力,砍向这片深绿。阿兰躬着身子,敏捷地在这块菜地里割草,心中尽是要改变自然生存法则的决心。隔壁的大婶见状,和其打了招呼:\"阿兰,刚放假啊,这块地都荒了啊,不过里面青头还多滴呢……\"阿兰笑着回应了几句后便又埋进了深绿。两只手上覆上了草渍和铁锈,她便尽量不去管额头的汗珠了,杂草有高有底,有好拔的,也有难薅的,只能用镰刀割去。烈日下,阿兰一会蹲下一会站起,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两三个小时的折腾,终于\"杀\"进了园子深处,阿兰眼前一亮,深绿内部的时蔬早已硕果累累。鲜红的西红柿,深紫的茄子,瘦长的黄瓜,挂满了枝头的豆角,翠绿的青椒,还有两行被杂草挤得有些瘦弱的韭菜。阿兰把端来的洋瓷盆放在脚边,欣喜地采摘果蔬,在时蔬的尽头处,她注意到一棵瘦小确是满树青绿色果实的枣树,阿兰一阵幻想后面露喜色,摘了一个往衣服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递进了嘴里。阿兰欣喜的神情渐渐消散了——那枣子是酸的,还没熟。摘了满满一盆的蔬菜后,阿兰起身用手捶了捶后背,抹了一把汗,望了望四周,眼神有些涣散。深绿色淡了些。
      午饭过后,阿兰困意渐起,便卧在屋里的小榻上歇了歇,泛着古老光泽的吊扇仍在继续它的使命,一边旋转一边又发出些令人不悦的摩擦声,好在阿兰早已习惯,伴着窗外蝉虫的嘶叫,和风扇的噪音,阿兰就这样渐入梦境。恍然醒来,已近黄昏。日光倾颓,院子里已是一大片的阴凉了,热气没有中午时分那般浓烈了,消散了些,偶尔微风拂过,竟有些清凉。阿兰提着热水壶,端着脸盆,备好了毛巾,洗发水,来到水井旁,放好东西后,她的手用力握着抽水式水井的手柄,一按一提间,便是半盆凉水,兑了些开水,便洗起头来。
      阿兰还算是个\"好\"学生,但是在家却很少看书,洗完头后她实在觉得无聊,便捧了本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三毛写的散文书,在前屋颇有兴致地研读起来。书页的翻合间,阿兰不时地摆弄着她未干的长发,偶尔目光远眺,对着窗外发呆。
      门口那条小路上,从西面走来一个推着婴儿车的中年妇人,头发散乱,眼球凹陷在眼眶中,干裂的嘴唇有些泛白,瞳孔呆滞,身段偏胖,皮肤黝黑,穿的衣服很旧,污渍偏多,黑色的上衣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白色短裤早已泛黄,更像是很多天没洗的样子,黑黢黢的脚上踩着一双很有年代感的红色塑料拖鞋,两手搭在婴儿车上,很是无精打采。她,便这样晃晃悠悠地向东走来。
      阿兰读了一阵子书,从凳子上爬起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有些近视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来远眺窗外,绿油油的一片缓解了些倦意,突然间,那片深绿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泛黑的身影,阿兰一惊,马上抓起放在桌边的眼镜,细看来,发现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在菜园里摘枣子呢,园子旁的小路上放着一个竹制的婴儿车,奇怪的是并没有小孩子坐在上面。那女人微胖的身躯,隐没于深绿中,她边摘边吃,还时不时地往兜里装,摘枣子的动作很是娴熟,之前一树的酸枣,转眼间已剩不多。阿兰见状,竟凝滞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后随手抓住桌子旁的扫把,风一样地冲到了门外,一头黑发就这样披散着,对着女人呵斥起来,她平日细腻的嗓音此刻竟变得浑厚起来。那女人见了她,身体一颤,手中刚摘的几个枣子落了一地,随后挪着微胖的身躯跑到婴儿车前,推着车便向西奔去,动作迅捷地令人惊奇。阿兰愣愣地望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身影,远方的暮光宛若一个舞台光灯,将阿兰的影子投射的很长很远。过了一会儿,她快步走到枣树前,发现一树稀落,绿叶都不剩几片了,一如临冬时的模样。阿兰有些沮丧甚至绝望,上午的美好幻想,顷刻间像深秋的落叶一般湮灭。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前屋,继续捧着那本未看完的书,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一行字上。
      夜起,星出,老王夫妻两下了班骑着摩托车回来了,坐在前屋的阿兰听到摩托车的鸣笛声,便走过去开了大门,父亲停了车便头也不回地去往他的书桌,继续着他的书法练习。阿兰的母亲下了车,提着一袋子的豆角和青椒,直奔厨房,阿兰跟在后面开始向她叙述傍晚的见闻,边说边露出气愤的神情,甚至扬言下次见到她一定找她算账,阿兰的母亲附和了女儿几句,笑了笑。阿兰对母亲的行为很是意外,失望之感更加沉重。母亲在厨房看到半盆的蔬菜,问了问阿兰,这才知道女儿去了菜园。母亲边择菜边向阿兰道:\"你说的那个女的是村西头小杨家的婆娘,外乡嫁过来的,她丈夫小杨常年在外打工呢,她原本有个男娃,可惜年前那会得了急病夭没了,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她多少有些疯癫,你也就别再管了……哦,对了,前些日子你隔壁婶子还说看到她在我们家门口园子里摘黄瓜呢……"
      阿兰不语,神情有些茫然,而后蹲下身子,从盆里取出一个鲜红的西红柿,洗了洗,转身回了前屋,继续捧着那本未看完的书。过了一会儿,一家人吃起饭来,一如往常,夜渐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章,是我以往写的一些随便,文笔不够老到,我以后有时间一定会多练习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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