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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无法忍受 ...

  •   榆桑想不到会在此情此景之下,见到李泉,那个印象中人前一贯保持着温润如玉、衣冠楚楚、谦谦君子的男人,如今却身着病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无章,一向气势逼人的眼睛涣散无光,行动体貌状似疯癫,素来保持的风度气质全无。
      “梓黎呢?梓黎呢?梓黎在哪里?我知道她在这儿,是你,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是不是?你把她还给我,快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梓黎,你出来,你出来,我不怪你,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怪你,你不要躲起来不见我,不要让我看不到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就是了,我改,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是不是嫌我对榆桑不好,我不介意她是旃枇的女儿了,好不好?”
      远处那个男人一会儿面目狰狞地吼站在那儿的一位老者,一会儿又漫无边际地对着空旷的墓地喊话,祈求着那个叫梓黎的女子的原谅和救赎。他的四周围着一圈人,没有人应答他,包括那个被威胁的老者,也没有人上前阻止他,这些人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一方是持淡漠的态度观望,一方迟疑着不敢上前,所以男子的行为恣意放肆,将情绪宣泄了个彻彻底底。
      榆桑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僵持的局面,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假的,假的,你们,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一定是这样的,梓黎,你出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别玩了,你出来,什么都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吗?出来吧,你出来,我就把你最想要的那个东西给你,出来啊,出来。”李泉呆呆地盯着榆桑怀中的那个青瓷罐子,喃喃自语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
      忽然之间,李泉奋力地拨开人群,向着榆桑所在的位置跑来,离得近了榆桑才发现他的脚上没有鞋子,是赤着脚的,那上面污渍斑斑,看得出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很久了。
      “梓黎,别怕,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我知道你累了,你想要好好休息,好,来,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没有人可以打扰你。”李泉急急忙忙地奔到榆桑面前,突然停住,温柔地对着那个罐子说话,耐心商量的语气仿佛哄劝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与他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判若两人。
      “母亲不想回那个地方,那是你的家,不是她的,从来都不是。”榆桑侧身躲过李泉伸过来捧罐子的手,拒绝的姿态显而易见。
      “你胡说什么,梓黎怎么会不想回家呢?那是我们俩共同的家,她都已经嫁给我了,怎么不能跟我回家,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快点让我带梓黎回家。”李泉说着,又想上前捧走青瓷罐。
      “别用你的脏手碰梓黎,你生前让她受的折磨还不够吗?人都走了,你还不肯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吗?”华伯出手将李泉拉离榆桑,在他碰着罐子之前阻止了他手的动作,扣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令妄图挣扎的他动弹不得。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梓黎做决定,我是他的合法丈夫,现在我要带她回家,你们谁都没有权利阻止。”李泉苦苦挣扎无果,于是搬出为人丈夫的身份,想从法律的角度宣誓自己的身份,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好达到带着梓黎回家的最终目的。
      “梓黎并未和你注册结婚,你们的婚姻没有得到民政局公证认可,不具备法律效应,根本就没有婚姻这一说,何来的夫妻身份?”老者开口揭穿了李泉的谎言,将事物真相告知众人。
      “我不管,我现在要带梓黎回家,谁都不能阻止我。”李泉仍不死心地挣扎叫嚣,模样可怖可叹。
      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两个人影向这边跑来。
      “榆桑,你怎么了?怎么抱着那个罐子?那是谁?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他是谁,为什么抓着父亲?哥说杜姨要害父亲,是误会对不对?你先跟我们回家,别跟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来。”闻讯赶来的洄冼接过华伯向他推来的李泉,洄淅则将目标放在榆桑身上,劝导着她,并走上前去想从秦炽烽怀中拉出榆桑的动作。
      榆桑并没有回应洄淅的动作,她还是静静地呆在秦炽烽的身边,漠然地看着洄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没事儿,梓黎,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尽管你想杀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怨你的,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李泉推开洄冼,再次冲到青瓷罐前头自说自话。
      “你错了,母亲没有想要杀你,她做不来这样的事。何况如果母亲真要杀你,你根本不可能还活在人世间,她不会因为你平白脏了轮回的路。她只是想要摆脱你,不让你破坏她与父亲团聚的计划。”榆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讲完这番对于李泉来说是极大打击的话。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她不稀罕我对她的好,对我一直是冷淡疏离的模样,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她已经忘了旃枇,接受和我一起生活的现实,可是我错了,她竟然在我的茶里放了安眠药,让我亲眼看着她离开。最后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断了我追逐的可能性,我才明白她是那么讨厌我,讨厌到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榆桑的话让李泉的自欺欺人瞬间灰飞烟灭,令他不得不直面现实真相。
      “我明白梓黎是因为什么答应我的要求,当初我是强人所难,但我对她是真心的,没有半分虚情假意。我可以接受她还想着旃枇,我不介意的,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我不勉强她忘掉他,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我答应她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她没理由离开我的,是你,是你告诉梓黎那些事了对不对?是你,你告诉她了,所以她才会狠下心离开我的,是不是?”李泉将矛头指向榆桑,认为榆桑是导致梓黎离去的关键因素,此时已神智不清的他恶狠狠地瞪着榆桑,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吃拆入腹的凶狠模样。
      “你说的对,是因为我,母亲才忍受了这么久的别离之苦,父亲去世后,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天,期盼着和父亲再见面的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够久了,要不是因为我,她早就和父亲团聚了。至于你对我做的事情,如果我告诉母亲,你认为她还能忍受和你呆在一起吗?”
      “我以为你是她在这个人世间唯一的牵挂了,只要有你在,她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原来她早就等不及要和旃枇在一起,甚至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都不能忍受。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泪流满面,仰天狂笑的李泉跌坐在地上,心神皆丧,状似疯癫。
      榆桑目不斜视地走过李泉身边,稳稳当当地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目的明确地向着父亲的坟茔所在地走去。
      欲言又止的洄淅不知该如何开口,却不曾放弃将榆桑拉离那人,带回身边的举动,可惜被洄冼制住了手脚,只得妥协,服从洄冼的提议,现将不稳定的李泉扶回家。
      墓碑上的父亲笑得温暖,如和煦的春风柔和地拂在榆桑的心间,神采奕奕的眼睛里诉说着对亲人的无尽思念和满满的爱。榆桑记忆里的父亲就是这幅模样,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鼓励她,在她低落无助的时候用微笑感染她,在她沮丧灰心的时候用真诚的话语鼓舞她。
      “父亲,你好吗?这么久没来看你,你会怪我吗?母亲来找你了,你见到她了吗?开心吧。以后你们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了。可别有了母亲就忘了我这个女儿,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好吗?托梦也行,不然我一个人挺孤独的。”榆桑抱着罐子倚在墓碑上,宛若小时候依偎在父亲怀中的模样,一家三口相聚在一起,紧紧相拥,其乐融融。
      动土的程序已经提前准备好,只需将梓黎放进墓中,再进行封闭即可。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已经实践千百遍的动作,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离去,他们要做的就是让雇主放心,考虑的是活着的人的感受,在乎的是活计和生计。
      一切完备的时候,工人们陆陆续续地撤出墓地,剩下的只有秦家主仆三人和榆桑了。
      “狠心的丫头,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看看,我给你造的新家满意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和旃枇那小子在一起了,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长得又不怎么样,又不是家财万贯,就是脾气好,任你欺负,唉,不说了,没意思,你又不会应我了,没意思,唉,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秦达拍拍墓碑,看一眼照片上笑得开心幸福的两人,摇了摇头,叹着气离开。
      “梓黎姐,榆桑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吧。榆桑,我们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我早就没有家了。”榆桑呆愣愣地看着墓碑,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梓黎姐把你托付给你秦家,以后秦家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梓黎姐也是秦家的人,她在秦家住过一段时间,是父亲承认的女儿。”秦炽烽将梓黎生前的决定告知榆桑。
      “哦,那我们走吧。”榆桑从不怀疑母亲的选择,她所信任的人家定是值得托付的家庭。
      新的家庭,新的环境,新的家人,辞旧迎新,新旧交替时,过去的一切能否说断就断,决心斩断的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而全新的未来是否又值得期待,重头开始的结果是引来新生还是会重蹈覆辙?故人归来,接踵而至的会是怎样的惊或是喜,相应的,又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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