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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校 ...

  •   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无边无际的黑絮里。
      ——鲁迅《夜颂》
      时间渐渐悄无声息地渐渐流去,独自一个人待在寂静的房间里的榆桑心情渐渐平复,那些黑暗的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慢慢远去。
      其后,榆桑也不开灯,就这样坐在那,黑暗渐渐吞噬了整个房间,榆桑的眸子里是一片惨淡的虚无,刚才秦炽烽的举动牵扯出她深藏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犹如揭开陈年不愈的疮疤的一角,揭开之后窥见的是狰狞不堪的丑陋和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奇臭无比的恶心气味,捂得太久太严实了。
      治愈创伤的方法敞开好过捂着,狠狠地揭掉上面的烂纱布,那一刹那或许疼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死过去。总好过严严实实地盖着,碰一下疼一下,捂得都馊了臭了,伤口却永远不见血,还不如那一下来的痛快,至少酣畅淋漓,承受下来就会慢慢好起来,好比获得了新生。
      静下来的榆桑,脑子浮现出的是很久之前的往事。
      最先浮现在榆桑脑海的依然是体无完肤、血肉模糊的面孔,随之而来的说不尽也听不完的“节哀”,自己快被磨秃了的头皮,带着无尽的同情怜悯的眼睛,漫天的白,遍地的黑,一幅幅的画面被刻录成幻灯片,以榆桑的脑子为幻灯机不停地有节奏地投影,投影,投影。
      慢慢地,一声声清脆的“咵”、“咵”的皮鞋声像是在为这些无声的幻灯片配音似的钻入她的脑海,那双鞋就这样永无止尽地走着,走着,她却一直看不见主人的真实面貌。
      那些画面就这样循环着,循环着,在某一个时间点,榆桑用力地甩了甩头,它们被暂时清出了她的脑海。
      一件事情既然发生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榆桑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之后她打开房门准备去面对那个可能被她刚才精神失常的举动吓得不轻的人。
      一个人坐在她的房间门口,是的,坐在。
      榆桑走出来的时候,没留神,差点踢到门口坐着的那个人,秦炽锋。
      秦炽锋自从榆桑进去之后,就一直守在她的房间门口,静静地守着,默默地坐在地板上,思绪空茫。
      他之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因为秦炽锋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和榆桑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可以给榆桑一种精神上的支持,帮助她度过这次情绪爆发带来的不良影响。
      秦炽锋是面对着门坐着的,因此榆桑出来,看见的是保持着一副仰望姿态的他,有一种不属于他身上的无助感。
      秦炽锋看见榆桑打开房门,立马站起来,不自觉地上前一步,靠近榆桑,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抚拍她的肩膀,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意识到身体上的接触会让榆桑很不舒服,硬生生地缩回了没到目的地的双手,迅速得退后一小步,以免造成榆桑的不良反应。
      “没事了吗?”
      榆桑听见秦炽锋问,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声音里的些许颤抖已经泄露了他的小心翼翼。
      “没事了,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榆桑说完,双手叠放于小腹之前,向着秦炽锋深深地鞠了个躬。
      “没事就好,今天时间太晚了,在家里先将就一晚,明天送你回去。”秦炽锋让榆桑留宿他家,发生刚才那样的事之后让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去,一个人默默地****伤口。
      那种凄凉无助的场景,秦炽锋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怎么可能让它发生呢?他怕是恨不得将榆桑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全方位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护,如果可以最好是栓在身边才安心。
      “九点,不算晚,我还可以搭公交车回家。”榆桑决绝接受秦炽锋的建议,继续待在这里之后让大家更尴尬吧。
      “公交车末班车是八点半,你赶不上了。我的车刚好坏了,不能送你回去,不好意思。”秦炽锋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
      榆桑无语,公交车的末班车明明是10点好不好,更何况刚他们不是还一起开着他那辆“坏了”的车去飙车吗?当她脑子秀逗了,会相信他这种幼稚地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你等等。”见榆桑不说话,脸上挂着赤裸裸的嘲讽和无奈,就差对他翻白眼来表现她红果果的鄙视,秦炽锋跑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拉开书桌的抽屉,翻翻找找,然后手上拿着了一些东西回来。
      “这是你房间的钥匙,连同备用钥匙,一共三把,给你,伸手。”秦炽锋把钥匙递给榆桑,手一直伸着,榆桑不接,他就不收回来。
      这是威胁,强迫,榆桑不会轻易妥协,于是两人之间的僵持开始。
      最后,榆桑接过钥匙。
      秦炽锋的眼睛里有着榆桑不忍心拒绝的东西,他这样高傲的人,榆桑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乞求,就为了让她留下来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先是撒谎再是耍赖最后是请求,她还有什么理由固执地拒绝呢?
      榆桑的同意当然让秦炽锋欢天喜地,走路都轻快了许多,顾不上有些泛酸的胳膊,不知怎的又跑去厨房了。
      “拿着,防身。”秦炽锋从厨房拿来一整套的刀具,让榆桑拿着防身。
      “这个…不用。”榆桑狠狠地愣了一下,然后拒绝。
      这次秦炽锋没有勉强,把刀具放回了原位。
      “看电视吗?”秦炽锋问。
      “不了。”榆桑觉得现在的自己没那副闲情逸致。
      “那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随后,两人各自回房准备就寝。
      榆桑简单地洗漱后,躺在床上,或许是今天太累了,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秦炽锋却没能安睡,他坐在书桌前的沙发椅上,沉思。大约半小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徐医师,问了他一些关于心里阴影方面的问题,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相应的治疗手段。
      这通电话的时间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秦炽锋几乎把徐医师所知道的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甚至常识都掏空了,最后徐医师也讲不出其他别的什么东西,才终于肯罢休,大发慈悲地放过“江郎才尽”的徐医师。
      “治疗心里障碍最重要的是找到根源,不过就算找到了也不容易痊愈,因为在治疗过程中最先放弃的往往不是患者本人,而是他们身边支持他们的人。”这是结束通话之前徐医师给秦炽锋的忠告也算是警告吧。
      对于这段话,秦炽锋没有明确地表示,只是沉默。
      早上,榆桑被一阵有旋律的“笃”“笃”声从梦境拉回到现实世界,她应了一声:“起来了,马上出来。”
      外头传来一声,“嗯”算是应答。
      榆桑洗漱完毕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没人,“厨房”,紧接着从厨房传来声音。
      秦炽烽家的厨房和客厅之间用一大片的彩绘玻璃隔离开来,上面绘着一幅《最后的晚餐》。
      榆桑移步去了厨房,餐桌上是牛奶和煎蛋,秦炽烽站在旁边拉开椅子邀请她坐下,榆桑落座,等秦炽烽也坐下,两人一起开始用餐。
      榆桑发现秦炽烽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其中却透出一份有条不紊的优雅从容。
      饭后榆桑主动承担起洗碗的责任,秦炽锋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榆桑忙碌的身影,朝阳的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柔软。他的心里满是餍足,他觉得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事业,亲情,仇恨,什么都烟消云散,这一刻,他别无所求。
      岁月静好,一刻永远。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总需要一个了结,平和需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现在的他们都还做不到,他们都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完成,才能做到无憾无悔,心中有爱。
      “我送你回学校。”秦炽烽对正在收拾的榆桑如是说。
      “谢谢,我可以自己搭公交车回去。”榆桑拒绝了他的提议。
      两人在公交车站分道扬镳。
      榆桑并没有直接回学校,她绕到离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里,来到一家卖果脯的店,买了两袋子的梅子才缓步回校。
      在洄淅的宿舍楼门口给他打电话:“下来拿吃的。”
      洄淅以为是榆桑给她买的早餐,看到是梅子后,苦着一张脸对着榆桑:“你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我早餐还没吃呢,还拿这光看着就刺激唾液胃液分泌的东西给我。”
      榆桑不置一词,扭头就走,身后洄淅的叫唤只引得她朝后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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