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1945》大卉卉

3、第 3 章

　　此时的沈阳城，四季春茶馆内，赵泽芳正和学堂的哥儿几个围着一张靠窗的四方桌聊得起劲。
　　上过几年学堂的新青年又如何，到底是十七八岁的毛小子，玩心大得很，眼下刚刚放冬假，正是一年中最轻闲、最好玩儿的时节，哥儿几个正估摸着年前进山的一次“大行动”。
　　王荣生往嘴里抛了颗花生米，双手往怀里一揣，说道：“现在兴安岭的雪冻得都老瓷实了，嘎嘎厚。我老叔在小兴安岭给人看林场子，他说了，这时候山里野物的膘最实诚，一个个都老肥了。”
　　“哎嘛，野物算啥啊，我听说兴安岭那嘎年年出大棒槌，五匹叶，有手有脚的，有这老粗，”马毓明说着用手握成了个婴儿手臂大小的圈，示意给伙伴们，“挖着一个卖给山货行，那可值老钱了，荣生你老叔挖到过吗？”
　　“没戏，我老叔说了，那玩意长腿，真正的大棒槌红绳根本拴不住。”王荣生边说边摇头。
　　“你可拉倒吧，那你叔不行啊，我爹的铺子每年都能收着刚下土的老参，挖不着说人长腿，扯不扯？”马毓明家里开当铺，人开朗，脑瓜灵，就是“嘴贱”。
　　“找揍是不？你说谁不行？我看你全家都不行！别说兴安岭了，把你小子扔棋盘山旮旯儿里，十天半月都绕不出来，还找大棒槌，我看你像棒槌！”
　　男孩子为人仗义，但自尊心也强的要命，最佩服的老叔被人质疑，王荣生顿觉一股气堵在胸口快炸了肺，仿佛下一秒真的要抡起拳头来。
　　“这就急眼啦？气鼓包儿啊？行行行，我拉拉炮，我水裆尿裤行不？”马毓明知道荣生性格，要面子，最讨厌别人拆台，忙缓场：“咋地，跟谁俩呢？大过年的真要跟我干架啊？我可不怕你啊。”
　　“滚犊子！早晚给你捶一顿。“王荣生一抖肩膀，气汹汹地抖掉毓明搭上来的手臂，一连往嘴里送了好几颗花生米。
　　大家伙都明白，他们之间气来的快消得也快，王荣生有回应就是消了气的。
　　真正让人畏惧的人，他们生气都是沉默的，所谓闷声干大事，将怒火积攒到恰到好处，然后平地炸惊雷。
　　赵泽芳重新把话题拉到重点上：“天寒地冻的上哪找大棒槌啊，我看就找找活物吧。狐狸、野兔、獾子啥的。要实在不行逮几只家巧儿，堆点树枝子，就地烤着吃也香着呢。”
　　对面的肖铭听着来了兴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言语激动：“喻霖这主意行啊，指不定还能遇上大傻狍子啥的呢，到时候找猎户把波棱盖儿取下来，给我小妹儿做一副嘎拉哈玩。”
　　马毓明接话道：“嘎拉哈有啥好玩的。到时候咱逮只火狐狸，用它大尾巴给你小妹儿做副大毛领子，姑娘戴这个老带劲了。”
　　王荣生插话了：“你咋就爱整那花里花哨的，人老妹儿过了年才十四，围一大毛领子老不老，我看你妈那岁数的合适。”
　　“要不说你不懂，现在可时兴狐狸毛领子了，人哈尔滨那边漂亮姑娘全这么戴，配棉袄、配大氅可气派了。肖铭小妹儿肯定喜欢，是不？”马毓明说着就用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的肖铭，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是挺好，可小兴安岭离咱这也太远了，去一趟得坐火车才能到。而且年关底下，那的林场封不封林也不好说。”肖铭说出了问题的实质。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赵泽芳有主意了：“不一定非得去小兴安岭啊，我家后面就挨着棋盘山，山上野物多了去了，不比兴安岭差。你们前一宿就住我家里，第二天天一亮咱就上山，运气好晌午就能有收获。”
　　“不过，” 赵泽芳故意压低语气说道，“进山的道道儿可多了，这山上的活物可不都是家巧儿兔子这点东西，邪□□多了。”
　　另三人被说得起了兴致，半大小子就爱听这些民间异事，凡事要探个究竟。
　　少年心性，定要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缥缈莫测的鬼灵精怪，定要亲身闯一闯这演义里的快意江湖。
　　赵泽芳继续道：“我们那有一户姓石，和我爹妈关系处的好，我管他叫叔。他以前在关内是做押镖的，见过世面，最后落脚在我们这，时不常的就进山打点山货什么的。前两年冬天，他带我上过几次棋盘山，跟天暖和时的光景一点不一样。尤其是被阴面，全是雪，银花花的，看久了眼睛又疼又刺挠，辣得直流眼泪。上下山的路基本辨不出来，全被冻上了，滑得很，要是不拄着点啥，一个趔趄能滚到山沟子里去。”
　　“石叔还跟我说，有些狍子、獾子有灵性，能修成走地精，跟成精的熊瞎子一样专门拍花子，不过它们不使蛮力，靠骗。有些人不懂事，看见前边雪地里趴着个人形就上去瞧，结果一翻楞它们就立刻扭过身，把人开膛破肚，心肝肠肺都吞了，六魂七魄也给你吸溜干净了。”
　　赵泽芳说着就突然向前一探身，猛地嚎了一声，顿时把对面聚精会神的肖铭惊得向后一仰。“噗通”一声从板凳摔倒地上，四仰八叉，引得周遭注目。
　　少年们见状立刻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王荣生把肖铭扶起来，笑道：“完蛋玩意，啥也不是，他熊你呢看不出来？大老爷们跟王八盖子似的周地上了，磕碜死！”
　　肖铭坐稳了身体，整了整眼镜和头发，有些恼：“你们当我不敢呢？我指定去，让你们看看啥叫林冲在世。”
　　赵泽芳应到：“那咱可说好了，腊月过完咱就上山，让爷儿们都瞧瞧。”
　　“对，谁不来谁是犊子！” 王荣生和马毓明一同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