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错》蔗厘

5、九天仙君持盛况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搜神记》

　　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
　　——《述异记》

　　“大哥，玄澈天神据说都两千多年未露面了，这次能找到他吗？”待曜华走后，众人张罗好帐篷，万俟云望着万俟风怀里虚弱的万俟霜，心里十分担忧，“况且天下人皆传，玄澈天神天性淡漠，就算找到了他，他又是否愿意救霜儿呢？”

　　“找不到也得找啊！”万俟风低下头将披风往女儿身上拢得更紧，疲惫、绝望又不甘心的眼神虽然被遮住，但满脸的风霜和鬓间的白发却是怎么样掩藏不了。他的内心其实也非常迷茫，但他又心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这么多年来，对于霜儿的病，皇宫御医也束手无策，即便他以天下第一名门望族重金寻遍天下名医依然不见分毫好转。眼见唯一的女儿一天比一天虚弱，实在没办法他才想借家族与玄澈天神的关系，看能否请他出手救助，实在不行只能拿出最后的信物，哪怕不出手帮忙，也能让霜儿在瑶池呆一下，借瑶池的灵气减缓病情。“族中凤凰火焰冰封仍在，说明他一定还在，只是希望他真的在昆仑山，霜儿的病已经耗不起了。”

　　“唉，霜儿这孩子善良纯真，从不伤害任何生命，一直还救助别人，怎么就这么——”万俟云非常喜欢这个侄女，因此坚持要来生死未卜的行程，“大哥，玄澈天神跟我们万俟族到底有什么渊源？”

　　关于万俟族和玄澈天神过往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除了仙族极少祖辈，世人基本都不清楚了。万俟家族族记里却做了详细记载，但也仅限于家主一人知晓。

　　“这个渊源不仅跟玄澈天神有关系，还跟已消失的鲛人族和凤族有关系。”万俟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个故事告知族人，不再限于家主知晓，因为他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

　　“那时候，万俟家不是人族第一世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府......”

　　两千三百多年前，吴越之地进献鲛人族女子一名，由将军府中郎将秋骅护送回京。

　　鲛人，又名泉客，原本生活于南海之外，后不知缘何迁于东海，善于纺织，可以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泪成珠。其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鲛人族每年八月十五会趁涨潮之际打开海市之门，允许族人进出，出售龙绡。但因龙绡极其珍贵，人间便专供皇族使用，达官贵人以得到龙绡赏赐为荣。

　　普通百姓不敢用龙绡，但并不能阻止有些恶人的其它贪念。临海的渔夫仗着深谙水性时常下海寻找捕获鲛人，常年坚持竟真能抓些个落单的鲛人族女子。起先这些渔民多将鲛人偷偷关养起来，或花言巧语以感动之，或极尽手段以残虐之，逼其流泪以求珍珠。鲛人生来性情温顺，且极少有法力，虽总是被其他各族欺负，因该族历来生活于深海，皆自给自足，且极易满足，因此都觉幸福极少流泪。所求无望，因此被折磨致死的鲛人女子不在少数。

　　因鲛人生而美丽，且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后临海鳏寡想法设法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后来，不仅临海的渔民，内陆许多权贵家庭也悄然盛行豢养鲛人之风，并时常进献鲛人供观赏玩乐用。鲛人化而为油，燃点极低，且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不灭，更是兴起了捕杀鲛人之风。这些事情接连发生，本是极难容忍，然鲛人族实在是太弱，除了皇族中人略有法力，其他鲛人出了水面甚至不如人类，因此几千年来也一直无力反抗于人。直到近些年，捕获时常遭破坏，临海渔村豢养的鲛人女子也多数被救走，行事之人为同一掩面女子，无人见其真容。

　　原本进献鲛人之事时有发生，且鲛人的美丽本就生物界拔尖，但这次进献的这名女子异常美丽，容颜超出以往捕获的任何鲛人，世间罕见，且一双冰蓝眼睛水波流转，让人见之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与普通鲛人不同，这名女子不仅没有鲛人族的任何温顺，且法力修为远高于人类，正是屡次破坏渔民抓获并且救走豢养的鲛人的女子。若非要救被人类囚禁的同族遭了暗算，想抓到她怕是不可能。

　　原本以为她只是普通的鲛人族女子，后来才知道她是鲛人族的最受宠的小公主——水明珠。水明珠是鲛人族几万年来最出色的女子，据说出生当日东海鲛人族禁地中废弃的夜明珠突然万珠齐光，甚至引得天君亲自前往道贺，这可是仙族立足九重天以来天君唯一一次离开天宫。天君去鲛人族的真实原因后来才知道，但当时在六界看来，这是莫大的荣耀。水明珠也因此成为鲛人族最受瞩目，不仅是因为出生，更因为她成为鲛人族难得能修法力之人，鲛人族极少能生出双腿化作人形，而她却能随意幻做人形，自由出入鲛人族和人族之间。

　　后来，她不仅引发人族与鲛人族血战，同时让仙族天君与太子第一次发生了剧烈争吵，并创造了鲛人族和仙族几万年来唯一一次通婚，通婚的还是仙族太子云容和鲛人族大公主水琉璃。最后，水明珠更是生下了宇宙洪荒最后一个神玄澈，而这个神引得各族混战，让仅存于世的几名上古妖神仙魔相继陨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然当时各族任一高手便可前往东海杀了水明珠。

　　水明珠被抓之后当地村民不敢处置，一是他们从未见过穿龙绡的鲛人，二来也未见过可以化出双腿且有法力的鲛人，而且屡屡破坏他们捕获并放走了那么多鲛人，更是以各种恶作剧捉弄他们，这次好不容易抓获了却又不甘心放了，于是便交由当地官府进献给朝廷。而负责护送的秋骅正好从吴越办差回京，便负责了此次的护送。秋骅世代渔民，七八岁父母出海遇难成为孤儿，后因缘被卖入将军府，后随军出征，屡立战功被封中郎将，后万俟将军将其收为义子，视如己出。秋骅忠厚严肃却机智有谋，所以才能在战事中出类拔萃，深受皇帝赏识。

　　一路上，秋骅虽未与明珠见过一面，也没说过一句话，但却展示了极好的风度，交待部下对这位异族女子照顾得极好，完全没有因为她是囚徒或是异族弱者而轻视。在他看来，鲛人族生活于海底，以珊瑚铸屋而居，以鱼虾海鲜水果为食，以珍珠海贝为饰，且性格温顺，从不伤害人类，反倒是人类反过来各种伤害鲛人。

　　当年他双亲遇海难沉船，尸骨最后还是一名鲛人族女子和一个鲛人族孩子趁着月色偷偷送回，为此那个鲛人族孩子还被船锚伤了手臂。后来他再也没见过两个鲛人，只记得皎洁的月光下，那孩子跃入大海前的回眸一笑，告诉他她的名字——明珠。自此，珠如月明，盈盈点点的柔光，灿烂了他的整个童年记忆。

　　这名鲛人族女子一路上被铁链锁着，没有出现被捕时的强烈反抗，而是一直非常安静地呆在马车内，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会独自唱歌，干净空灵的声音如水般纯洁温柔，不含情感却听得人不自觉地泪流满面。到达京城前的最后一晚，女子唱的曲子换成了秋骅熟悉又陌生的小调，仔细一听竟是小时候他娘唱给他听的曲子。

　　漆黑的夜晚，一艘孤零零的渔船上，一盏昏暗的渔灯暖暖地照耀着狭窄船舱中的一家三口。父亲在仔细检查船体，不时回头看看背后的两人，露出满足的笑容。母亲抱着幼小的儿子，哼着曲子，轻轻地拍着哄他入睡。

　　那一晚，这首童年记忆小曲，波光摇曳，温暖了他的整个梦乡。

　　“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这连等七天了！”未至城门，先闻人声，一听就知道是万俟家的大小姐万俟晚晴。万俟晚晴是万俟将军唯一的女儿，出生将门、自小随着哥哥们长大的她却无半点虎女风范，外表反倒像江南女子，诗书满腹，婉约端庄。可是只有秋骅知道这看似柔弱的义妹，实则有主见得很，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任谁也没办法。而他像他所有哥哥一样，又加了一点点私心，极尽全力如她所愿，呵护着这个唯一的妹妹。

　　“晚晴，你怎么来了？”秋骅虽然想立刻下马上前好好看看这个几月不见的妹妹，但是有任务在身，他也只能先完成公事，“你先回去，我将人送到刑部就回。”

　　“秋哥哥，你眼里就只有公务！”万俟晚晴十分无奈，这是秋骅的缺点，却也是他的优点，坚守原则，保持温暖，这也正是她喜欢他的原因。自小锦衣玉食的她身边从不缺关爱，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秋骅这样从心底里去关心她，真正想她所想。她也知道，秋骅对她的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和知遇之恩，而家里其他人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有最小的她才会从小黏着他，因此他加倍地对她好，以弥补他内心的报答之情。而她也坦然接受，更是为了满足他的报答之心，避免他觉得想做什么却做不了的无能为力。后来逐渐习惯了，依赖变成了爱恋，但是秋骅却全力保护中又带着距离，与诸位哥哥差别不多。

　　“什么刑部？又不是犯人，不知何故陛下下旨让这被鲛人今日先在将军府歇息，明日进宫。”万俟晚晴好奇地往马车里探望，“听说鲛人女子都很美丽，这名女子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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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啦！以前每篇1500字左右，现在每篇翻倍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白天要上班，晚上收拾下就比较晚了，但是坚持了多年近几年丢弃的写作习惯，终于在最近捡回来了，从以前的写书出版，到现在转战网络小说，也算是一次新的体验。有一个爱好不易，坚持更难能可贵，希望能陪伴大家到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