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梧》冰可乐

17、16.失意

　　16.失意
　　听闻她的问话，那农妇约莫想了一阵子，像是努力将梦境来想起，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看不太清那位仙君的模样，但他的衣衫确是蓝白相间的，很是飘逸俊朗……”
　　青梧记起来，那日她与长庚到乾州去时，并非穿的那身蓝白相间的衣衫，所以这农妇并未有过多的联想。
　　不过她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就会那样确信，他一定会穿蓝白，估摸着——
　　给凡人托梦，给与指引，是他作为小仙君的本职工作，所以穿了她常见他时穿的那身衣衫？
　　又或者，天上司命小仙君的官服便是蓝白相间的，所以执行公务，需要穿？

　　回了卿园，她披着正红色大氅，独立于中庭之中，向着九重天上天府宫所在方向，深深地作了个揖，道了一声“感谢”。
　　感谢小仙君以这样的方式，解了她的心魔，让她从此不再受异地折磨之苦。如此想来，那日在泽度寺中住持和道士说的话还颇有几分道理，只是当初她身在其中，当局者迷。从今往后，她要大展拳脚，把自己变得更好，努力等待自己的正缘，跋山涉水来找她。
　　那日泽度寺外的老婆婆不说吗，她心地善良——面对如此欺负和伤害自己的章台，也能以德报怨，够善良的了吧？
　　“不过，我以后再也不要一股脑地陷进谈情说爱里了，万一我将来的夫君，真的嫌弃我，除了恋爱，什么特长也没有，岂不是矮人一截？！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呐，若真如那老婆婆所说，在他还没来的这段日子里，我得要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青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从前她也不过是爱上了章台的皮相，又因为初尝情之滋味，所以对他多有看中罢了，如今自己也成熟不少，可不能再只因为一个人的外貌，而深陷其中啦！可是想了想，她又替自己觉得委屈：“我生得如此美貌，那要是不看重外表，难道要嫁给一个丑八怪做媳妇儿吗？”
　　哎！这情之一字啊，得让人生出多少“小九九”来，真是愁杀人了！
　　“哎，不管了，睡觉吧！”
　　大门一关，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便一觉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休沐的日子一结束，她又回到了京城。
　　这一回，她比起刚失恋那会儿，搞事业的决心更甚从前。
　　可没想到，她情场失意后，正准备大干一场时，职场又失意了。

　　返工第一天，她便被云海戏楼的小老头老板，一封书函便将她从云海戏楼的京城总部“发配”到了鄞州戏楼分部。
　　还是一点都不带商量的，直接叫了过去：“沈姑娘啊，你看你这两年在总部也挺好的，现在鄞州戏楼分部那边缺人手，你过去锻炼锻炼，回来给你加薪升职……”
　　“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跑那么远，本来京城就已经够远了，我只想在总部呆着，做好我的本职，都不行吗？”
　　可她一个大腿还没有人胳膊粗的小文书，怎么可能与实力雄厚的老板抗衡？
　　很快她便从小阁楼里收拾好必备物什，打折铺盖卷，与云鸥又一次辗转到了鄞州。

　　到了鄞州一看，这哪里是个戏楼？分明就是个土胚都没盖好的茅草棚子。
　　有句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她这个本只负责抄抄写写的小小文书，只得撸起袖子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拼尽全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好在，也确实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在文书之外，还让她管起了整个鄞州戏楼的后勤。
　　干啥的呢？简而言之一句话，这戏楼的每个工人，吃喝拉撒她全部都要管。怎么个管法？那当然是要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在这个几乎全民皆商的时代，青梧表示，对于小老板那副财迷的嘴脸，她也很无奈啊！

　　这不，时下酷暑将至，她这个“戏楼后勤署长”刚上任不满三月，就遇到了第一件难事——
　　高温酷暑下，工头们都不准工人们休整，动辄就是鞭子，她提出要去药局给工人们买点防暑降温的药品，也被否决了。
　　再三跟总部的小老头老板消磨，最后从牙缝里透出来一丝“口风”：“你只能从公中拿一万钱……”
　　青梧欲哭无泪，一连好几天都食不下咽，当云鸥问起时，便说：“光是这每人一碗绿豆汤，成本就要数千钱；更不用说每人一副至宝丹、行军散之类的中药方剂了！”
　　“那要怎么办呢？小姐，咱们难道又要拿出自己的体己私钱来贴补吗？”
　　“不然怎么办呢？先前已经晕倒了好几个了，他们可都是娘生爹养的人命啊！”
　　“那小姐，我们还是赶快祈祷上天降雨吧！我们在鄞州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总要有些钱粮防身才行啊！”云鸥这样说道。纵然小姐愿意，她也不想就这么拿出来贴补。跟着小姐来到这离京城三五百里的鄞州，吃饭喝水都成问题的地方，小姐还一心想着要为这里的工人们做点什么，前前后后不知道拿了多少出来，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将小姐的钱袋抢了过来。而等她抢过来时才发现，小姐的钱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要不，我写信去问大哥要？爹爹和娘亲就算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在这里，又会担心好一阵子的……”

　　思前想后，青梧便只觉向天求雨和向大哥要钱这两条路目前看来最为靠谱。
　　青梧雷厉风行，仅仅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写好了寄往蜀州的信，她还在信中再三央告大哥，不要将她被外放鄞州的事情告知身在西洲的父母。
　　而后她又翻了翻随身携带的老黄历，看了三日后的午时是个吉日良辰，便拿毛笔在那日期上圈了圈，决定就在这日向老天爷要雨水。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伸了个懒腰，道：“云鸥，夜深了，快去睡吧，我还要写会儿文书材料！明天就是要交的最后期限了，我这些日子尽忙着采买药品的事儿了，一个字儿都还没写呢！”
　　“那我陪着小姐！”云鸥说着便去架子上拿，可等到了近前，青梧却发现，那些白日里见还空空荡荡的留白部分，竟都规规矩矩地写好了，而且字迹跟自己平日的毫无二致！青梧云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真是神奇。
　　青梧问云鸥：云鸥，你帮我的吗？
　　云鸥回青梧：小姐，奴婢没读过几句书……
　　青梧想了好一阵儿也没想明白，但好在今日不用加班了，忙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看我这几日忙忙叨叨的，自己做完了，竟也全部都忘了，快睡了，明天终于可以给小老头交差了！”
　　“哈哈，小姐，依我说，这就叫那些话本故事里讲的‘诚感动天’，你一心为工人们打算，老天爷怎么好让你加班呢？”
　　青梧白了一眼:“该加还不是得加，难道那天老爷能帮我写文书？他才不会管我呢！哎，真是好想画个圈圈诅咒一下那个小老板！”
　　床上，青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把纱帐上有几个小针眼都数了，都还是睡不着，不免心中有气埋怨起“天老爷——天帝爹爹”来：
　　“哼都怪您，我不想当上神还不行吗？非要我下凡来历劫，还要收走我所有的法术！我要是有法术，这些日子我至于为了区区几万钱的防暑降温药品发愁吗？！”

　　九重天上，某位天帝陛下“啊切”一声，他对正与他对弈的司命仙君道：“你方才所奏之事，莫非真是我对青梧太过严苛了？她不会在怪本天君吧？！”
　　长庚将云影宝鉴仔细收好，想了想某位小殿下少女气“嗔怪”的话，忍了半天方道：
　　“依我看，青梧殿下已经知道了民生之多艰，心里也十分良善，所以小仙认为，这次应该跟雷神雨君二位神君禀明，让他们尽快在三日后午时降雨。这样既能解了燃眉之急，也能不让青梧殿下的荷包再瘪了……”
　　“是啊，本君方才也看见了，这丫头最近确实瘦了不少。恐怕没怎么好好吃饭，不过她倒是知道疼惜在凡间的爹爹娘亲，不让把委屈告诉他们；口中却埋怨起本君来，真是个小坏蛋！好在……沈家的沈瞻倒是对给钱的事应得爽快，是个有福气的人，长庚，你明白本君的意思吧？”
　　“小仙明白。”长庚听出来，天帝陛下居然在吃醋，要知道父亲吃起女儿的醋来，可真是比十八年陈酿还要酸，他急忙退后要走，却又被天君叫住了：
　　“不过，本君还有一事不明，降雨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规定时辰？”
　　长庚弯下身去回禀，嘴角却带着笑，好像在说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这个时辰在凡间，……是个求雨的吉时……”

　　“多谢沈署长！”“多谢沈署长！”
　　待长庚赶到青梧所在的鄞州戏楼，便见了这一派危机解除的祥和之境。工人们纷纷都说，青梧署长在昨日午后求雨，果然天降暴雨，然后还给他们每人都发了鄞州药局里最好的防暑药，今日还是夏至，她还让鄞州戏楼的后厨给每个人都做了一碗“夏至面”，还打了厚厚的卤和辣椒油，吃得大伙儿喜笑颜开。
　　青梧和云鸥便像个陀螺似的，转啊转，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见他和小青鸟站在门外：“怎么？也赶来吃夏至面的？还不快进来？”
　　等长庚再走得近些，便附在耳边道：“我说小仙君，你怎么日日这样闲？我有点风吹草动，你就来蹭吃蹭喝，你是吃货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委屈长庚：你要是再看不到我，我不帮你写文书了，青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