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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熊之囧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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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又疼了几分,差点忘了小T今天会来,她是我给自己找的室友,分摊水电煤气暖气费,以及时常来敲门的寂寞。
小T背着咖啡色电脑包,对我咧嘴微笑,“不好意思啊,正好下午没事,电话没打通我就直接来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掏出宝贝手机一看,屏幕上漆黑一片,大约老妈训导时间太长所以电池没了电,我歉意地笑笑,“今天接飞机去了,这都是你的啊?我来帮你。”
她一把捉住我的手,朝一旁的两个斯文男生抬抬下巴,“让他们来就成,我们先上去。”
小T说起来应该算是我网友,那时候一起混在一个豆瓣上一个叫做“看谁的鸭脖子啃得又快又好”的小组,她叫Tequila,我叫福禄BEAR,小组组织的啃鸭脖子大赛我们并列冠军,于是一起坐在露天咖啡店里分享了奖品——四斤鸭脖子。
上个月的某天,她忽然打电话给我,说自己住的宿舍要拆迁问我家小区里有没有合适的空房,我随口说,“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儿呢,要不要一起?”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室友,小T在小区对面的电子科技大学当辅导员,手下的一个专业两个班只有六个女生,加上她刚好七只,所以被成为通信工程七仙女。
我说女孩子做老师真好,受尊重又轻松,她却说不,学校那种地方,又要做戏又要教人做人,会轻松才怪。
我顺着阳台窗户朝下张望,头也不回地问小T,“班里的学生?大学扩招有好处啊,看着我国高校帅哥质量连年进步啊!”
她一边把箱子拖进卧室一边回答道,“我们院长手下的研究生,有兴趣?看上哪个了,包在我身上。”
我恐惧地摇头,正骑着驴呢,暂时不想换马。
不过我对我国年轻知识分子的行动力还是十分地惊叹,那两个苦力只用了十分钟便把所有东西搬上了四楼,我们一起去学校旁边的店里吃猪脑火锅,小T坚持说这个蛋白质丰富,什么都补,真真很好很强大很科学。
因为是中午,基本上没什么客人,生菜茼蒿油麦菜小盆友们精神抖擞地码在大盘子里,带着小水珠,闪闪发亮。
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我们人手一杯王老吉对着翻滚起伏的猪脑汤兴致高昂地进食,两位男士正在不遗余力地给小T讲着笑话,我那刚换完电池的手机此时唱出另外一首歌曲,我等着屏幕几秒钟,还是起身接了起来。
我现任男友陶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啊,晚上七点美好时光,有事要跟你说。”
总共用时三十五秒,我只轮的上说一声好,活脱脱大总管吩咐小太监只用鼻孔说话,我对着手机做鬼脸,忽然就对满锅的鱼丸虾丸贡丸没了兴致。
低头喝汤,不知道谁帮我换了滚烫的一碗,含在口中吐不出咽不下,尖锐地疼,估计口腔黏膜再次阵亡大半。
陶然是那种传说中的文艺男青年,电影他只看法国新浪潮,酷爱那种镜头摇晃的影片,我最爱的却是冯导,多和谐多喜庆多么好,他每每嫌我俗气,我骂他不懂欣赏。
他每天坚持写博,从坐地铁上班到中午的盒饭每每交代得事无巨细,能用英文的绝不用汉字,一番铺陈之后,总是很深沉地说,可是我并不快乐……每次看到这里我总是控制不住地笑,这不就是人家说的装13样本?
我和陶然的关系现在便像一口热汤含在口中,没有办法进一步,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这男人并不是我理想中的良人,也许只是当时的月亮太圆太亮,我们都在月光下被彼此错认。
可是可是,我同他相识于彼此最倒霉的那段时间,我失业他换工作,两个人喝吃一份叉烧饭都分外香甜,再苦再累想想身边还有一个人默默相伴心还是暖的,我们在低微时认得彼此,看过两个人最狼狈最困倦的样子,这样的一段感情,沾上了现实的尘土,也许会多一份维系。
抬头看见小T正在静静打量我,眼光似有深意。
饭后小T接到系里的电话带着两名保镖去看望篮球赛挂彩的学生会主席,我一个人回家,地上堆着这样那样的纸箱和杂物,总也关不上的水龙头在卫生间不知疲倦地响着,我忽然觉得困,倒在床上很快睡着,太阳终于在乌云中露出脸,有几束阳光照在我身上,很暖,很暖。
我没有做梦,没有梦到那个凄美的故事,没有雪山,没有那个宽厚的肩膀,我知道那只是个梦罢了,可是为什么,这梦真切得让人几近不能呼吸。
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我快速爬起来梳头换衣服,还是迟到了五分钟,美好时光是城中小有名气的约会圣地,坐落在临街的闹市区,两面落地窗,宽敞明亮。
反正已经迟了,我索性慢慢走过去,看见陶然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不耐地皱着眉头,我撇嘴,这个世界有什么人什么事不会让他这样烦恼呢?恐怕是没有。
我快速走进去,坦然地承认自己睡过头于是迟到,他什么都没有说却神情忐忑,套餐很快上来,意大利面的味道让我觉得腻,一点食欲也无,拿着叉子卷面条玩,看着手边水果茶里的柠檬沉沉浮浮,好像一个人不可说的心事,陶然忽然开口,“贝尔,我们分手吧。”
手中的面条上站满了红色的酱料,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陶然,这个玩笑太烂了,虽然今天是愚人节,可是你这样真没创意……”
他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喉咙,“贝尔,我想了很久,我们一直都不合适,真的,所以早点分开对我们都好。”
我放下叉子,金属同瓷盘相碰,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叮,我胸口闷痛,仿佛已经不能呼吸,我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分手这个恶作剧不好笑。”
陶然脸上的不耐又深了几分,“贝尔你冷静点,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再停留一秒钟,随手抓起包包就冲了出去,我没有勇气追问他跟我分手的原因,因为不愿倾听,不敢相信,甚至不想让他看到我脆弱的样子,不想让他知道我这样舍不得这样在乎他……
大概每一头熊都是这样吧,倔强,嘴硬,不肯深究原因,明明一无是处,胸中却全是涨满的骄傲。
走出几十米我才想起来手机放在桌上忘了拿,折回去却看见我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位长发美女,陶然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眼神像是掺了蜂蜜,甜腻得化不开。
我几步走到他们身边,冷笑,“呦,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了?”
陶然面对我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说,“我不想骗你,我跟小雪已经在一起了。”
我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冷静地端起那盘意大利面,用我校篮球队小前锋的技术拍到陶然脸上,那个叫小雪的长发美女立刻尖叫起来,气氛良好的咖啡店一片哗然,陶然把面条从脸上剥下来,气急败坏道,“韩贝尔,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看看你,混身上下有一点像女人的样子没有,从来不穿裙子也不穿高跟鞋,你这么粗鲁有人受得了就奇怪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不思进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想骗钱混日子,跟一头没大脑的熊有什么区别……唔……你干什么!”
他闭了嘴,因为我拿起那杯水果茶从他头顶浇下去,水和着酱汁印在他的白衬衫上,样子狼狈极了,我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王八蛋!”
一无是处没大脑的熊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现在已经被这个混蛋戳了一个硕大的洞。
这么荒谬的场景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看下去,转身进了洗手间,关门上锁,仿佛已经失却了所有的力气,有酱汁滴在我白色针织衫上,看上去十分碍眼,我打开水龙头试图洗去上面的星星点点,可是却怎么也去不掉那顽固的痕迹,我愈发用力,眼泪在脸上蔓延。
有人在外面敲门,我不想理会,只顾着看着水流默默流泪,强迫自己不能哭出声,即便面对这样不堪的情景,我还在想要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仿佛过了很久,我用水洗了把脸准备出去,虽然狼狈,虽然丢人,可是我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拉开门却发现一脸厌烦等在门外的那个人格外眼熟,分明是早上那只讨厌的狮子——蒋卓扬。
他看了看手表,“十五分钟。”
我一看到他就莫名心虚,于是先声夺人,“十五分钟怎么了?谁规定上洗手间有时间限制啊?”
那蒋卓扬哼一声,“小姐,你待在男洗手间十五分钟。”
我叉起腰做小茶壶状,索性泼妇到底,“你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女洗手间……”
在转过脸的瞬间我呆在那里,门上的标志是那样明显,穿西装的小人下面是斗大的一个“MAN”。
他哼一声,并不言语,有服务生走过来,拿着我的手机递给我,声音居然有点怯怯,“小姐,您的东西。”
这时有几个路过人盯着我看,我接过手机,大声对那些人说,“看什么看?没见人失恋啊!”
我挺直背脊走了出去,像一只骄傲的熊,出了门被夜风一吹却忽然变成了斗败的母鸡,街边的落地窗上可以看到我颓丧的身影,我并没有多么悲伤,也没有小说上写的什么伤心欲绝,每个人都曾经被人劈腿让人背叛曾经被幸福推开,失恋不过是一次流行性感冒,是无可避免地伤风,也许只需要一片阿司匹林,也许只要睡一觉就好。
这城市的夜色美极了,仿佛尚好的醇酒,一丁点便会酩酊大醉,我走回家去,不断有携手同行的情侣跟我擦肩而过,这样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每个人心中都揣着一只小兔子,不知道乱跑到了什么人的身边,我的小兔子此刻也许患上了神经性皮炎,它不停地挠在我心上,真真痛不可抑。
就算自尊已经被戳成蜂窝我依旧安慰自己,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终于知道自己同这男子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应该找一只熊,可陶然,也许是一只忧郁高贵的杜宾犬,一头熊跟一只狗,只能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