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仰》西湫芓

5、傀垒（1）

　　“我只是听书人，但奈何入戏太深，先生不爱美人骨，刀枪剑影南来北往闯江湖，来甲砍甲，来乙灭乙，咿呀咿呀真自在。”
　　顾翎哼着自编的小曲儿，也不管词有没有逻辑，就一个字儿。
　　倍儿爽。
　　几个字几个字？
　　顾翎觉得他的智商如跳水运动员般抛物线式下降大概是心情好，怪不想动脑子的。
　　顾翎没来由地一阵傻乐呵，直笑得肌肉都僵了，他觉得心里的阴霾一下子荡然无存，好似伴随着笑溜走了，也算是解决了件糟心事。
　　顾翎这次回Y市见林枢是一件事，还有就是帮老爸拿老房子的房产证。
　　老房子要卖了……
　　无法形容的心情，就好像被尘封在储物间有自己味道的玩具，突然之间被拿出，烙上拍卖两个字，你看着它，想着曾经与它的种种快乐，不舍，可自己确实是用不上它了，可还是想把它锁在自己的小天地，即使落满灰尘，无人问津。
　　这是一种畸形的占有欲，我可以不要你，但是我想要你的时候，你必须在我身后，我怕一转身就看不见你了……
　　顾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挺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不依不饶地只顾自己开心。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还挺应景的：私人领域，谢绝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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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老房子吧，好久没回去了。
　　穿过一片繁华的街区，熟悉的鎏金大门跃入眼前。
　　其实也没多少情绪，与其他背井离乡求学的少年不同，顾翎是被迫离开的。
　　顾翎走后，老爸没多久也跟着去S市创业，只不过顾翎上的是全日制寄宿学校，见不到他，也挺好，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好歹是维持了表面上一派父子和谐的假象。
　　很不满，顾翎对老爸很不满，那个生他养他的男人，他的生父在老妈去世后没几年就和一家公司的千金喜结良缘，攀龙附凤可真是一把手。

　　老屋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公式化刻板的家具摆放，无时无刻透露着一股子压抑的氛围。
　　顾翎叹气，拿走了锁在保险柜里的房产证，厌弃地扔在包里，好像碰一下都会掉层皮，他在衣袖上抹了抹。
　　这栋房子，不是他爸妈的，是他爸和那个女人组成的他们。
　　那个让人恶心的第三者夺走了她的妈妈，而后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而后竟然没有丝毫愧疚，笑嘻嘻地喊他惑惑，将他的生活照料的服服帖帖。
　　好一个贤妻良母，好一个孝顺孩子。
　　走之前，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带走了抽屉里那根损坏的小熊头绳。
　　从此以后，就再见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卷起了一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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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心情突然之间荡然无存，连整人的欲望都没有了。顾翎看着手机出了神。
　　旁人看来，顾翎应该感谢他的爸爸顾淮一的，年纪轻轻刚出三十就丧了妻，一个人拖家带口的，很不容易。
　　大家伙都劝他续弦再娶，顾淮一总是一笑而过，他怕找不到顾翎喜欢的女人做他妈妈，他怕顾翎难过。
　　可还有嗷嗷待哺的顾了了……
　　顾了了是他妹，亲妹子，顾翎说不清对她的感情，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母亲的亲骨肉，又生得机灵可爱，照理说应该是顾翎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人，可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顾了了很喜欢顾翎这个大哥哥，总吵闹着去顾翎的学校找哥哥，顾翎却不想看见她，也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总一闭眼就能看见雪白床单上如花的大片血迹，那低垂的手……
　　——惑惑，东西拿了吗
　　是他爸，他轻笑一声。
　　——嗯，准备回来。
　　对面没有立刻回消息，那人像是在迟疑，正在输入中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字儿，这倒不像他的作风。
　　——了了很想见你，你看难得放假……
　　后面的话没有打完顾翎也知道他爹想说什么，可顾翎过不了心里那坎。
　　——再说吧
　　顾翎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啧，他定的高铁票是七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向西方坠下,只流露出最后的余晖，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带着点急切。
　　他们都是有人等的，远方有一盏灯总为他们亮着……
　　他又有什么呢，林古微和顾淮一结合组成的那个所谓的家吗。
　　一个人的心，可以反复的包容，可以反复的承受累累伤痕。但是，他忘记了，人是会累的。

　　顾翎上了高铁，就着车票找到了位置，他找服务生要了一条毯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看见了小小的自己，有着年轻人的生气与活力，而不似如今的累得只剩一副躯壳，徒留灵魂在这世界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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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着笑意的少年一路小跑回家，开锁，关门。
　　一跃而上松软的法式大沙发，似女儿般将脸深埋在枕头上，咯咯笑个不停。
　　脑海里划过路上的一举一动，女孩的娇羞，男孩的慌乱，好似有一匹小鹿一下没一下地乱撞，心跳得飞快。
　　顾翎白皙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晕，他想明天自己要更加高冷，他怕在女孩面前露了馅，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唧唧哇哇闹个不停的小孩。
　　嗯，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不能再多了。

　　笑，却是止不住的大笑。
　　他神经兮兮地抱起房间里许久不弹的吉他，修长白皙的手轻抚琴弦……
　　扫弦。
　　嘴里念着不知道从哪看的情诗，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房门紧锁。
　　自在。
　　噢，我的玛利亚，从现在开始，再热情一点。
　　噢，别害怕，展现在眼前的，是阳光普照的光明大道
　　噢，绝对不要停下脚步。
　　玛利亚，玛利亚，我要飞到白云的边际。
　　玛利亚，玛利亚，狂风暴浪也阻挡不了我。
　　奇迹就这样，在你眼前出现。
　　噢——绝对不要停下脚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明天要和林枢上语法课啦！
　　穿什么呢。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林古微按着她的喜好买的，各式各样的polo衫还有各大品牌新出的运动服。
　　Polo是不能穿的了，少年想起女孩微嘟着小嘴，小声地吐槽说，挺帅一人，整天穿得像个老头子，真是有颜任性……
　　她好像不喜欢polo衫，指尖从一排polo衫划过，他挑出了一条蓝白色的卫衣。
　　他想，她应该会喜欢的，她说过她喜欢蓝色。

　　顾翎扯过洗澡巾，轻擦身上冒着热气的水珠。
　　布满水雾的镜子里朦胧出少年单薄的身形，每一股水珠的滴落，都携带着镜面的一道清明。
　　少年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顾翎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将洗澡巾揉成一团，头也不回地一投。
　　“哐当。”是重物入筐的声音。
　　顾翎选手对于抛物线的掌控能力还是让人望而却步，看看多么漂亮的三分球。
　　穿好衣服，顾翎躺在他的大床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翌日，顾翎背着小包，遮掩着内心跃跃的欢喜，若平常那般出门上课。
　　“惑惑，你今天别去上课了，爸爸找你有事。”
　　？？？
　　顾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学校，他听见他的父亲牵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像介绍商品那般，将他从小到大的成绩一股脑地灌出，他看见陌生男人看着他，赞许地笑。
　　“您放心，我家儿子在学校年年三好，老师都很喜欢他。相信你们也会喜欢他的。”
　　也？？？
　　什么也？？我靠？
　　“顾翎同学，成绩优异，很符合我们学校的招生要求，但他年纪还没到，我看只能先测试一下，看看他的实力。”
　　他的父亲笑着拍拍他的脑袋，点头哈腰地连连答应，语气里是从未见过的宠溺。
　　试卷很简单，顾翎不负众望地通过了S高的某重点高中。
　　离别总是悄无声息。他想，他再也没有资格喜欢他家小姑娘了。

　　女孩的消息果然来了。
　　“哎，你怎么今天都没来啊，不和我上就不上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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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翎不知道怎么回她，那个注定分别的人……
　　也许少一点期许更好吧，没有希望总比有了再扑灭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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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看见电子屏上短短的一行字，是他回给林枢的，“嗯。”

　　在踏上离别那一列高铁时你在想什么？
　　是都过去了，还是我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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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篇章啦啦啦啦，有什么不喜欢的或者存疑的可以评论区告诉我哦！！哇咔咔
卢荻秋：该我出场表演了，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顾翎：“……”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