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刘十三ed

5、新世界 上

　　那天之后，罗克一个人开着车，走遍了大半个北国。他从前一直以为那些想要推倒墙的人，是在无中生有，想要摧毁北国。后来他发现，原来只有被逼到末路的人才会奋起反击。
　　罗克在沿途看见了衣衫褴褛乞讨的老者，也遇见了一群争取他手里寡淡馒头的小孩。他从未见过如此集中的贫穷，以及如此繁多的苦难。罗克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文章被印刷成了海报，张贴在某些常有人经过的街道。
　　罗君爷爷曾在罗克还小的时候就天天念叨着参议院不是好人物。
　　但在后来罗克听不到罗君爷爷说话的那几年里，在1区看尽了繁华，所以他以为曾经那个被参议院掏空国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可是在这短暂的旅途中他发现，不是那些贫穷被击败了，而是他们完美的参议院将那些贫穷遮盖在虚幻的繁华底下了。

　　罗克回到平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尹利。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过无数种与那些人对抗的方法，但他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尹利，然后征求尹利的意见。
　　罗克给尹利发了信息后，就前往两人常常约见的公园里等待着对方。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罗克和尹利开始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冷战。在罗克的印象中，他从没见过那样冷淡的尹利，而尹利却又为不知世事的罗克感到气愤，难得的对罗克发了火。
　　所以此时在长椅上等待着的罗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如平常的冷静，但其实心里在为即将见到尹利而感到紧张。
　　尹利在半小时后，穿着宽大的卫衣慢慢走到罗克身边坐下，依旧一言不发。
　　“我想要你帮我。”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罗克比尹利先说话。
　　“我要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们。”罗克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尹利闻言，低头看着脚边的鸽子，轻笑着道：“怎么，你要把自己的晚餐匀出去吗？”
　　“我有他的把柄。”罗克忽视着尹利话语里的嘲讽，打量着周围的人，似乎漫不经心的说着。
　　尹利抬起了头，明白了罗克口中的他。但其实，尹利并不觉得罗克会有可能抓到参议长的把柄，那可是一群吃人不眨眼的怪物。所以尹利还是笑着对脚边的鸽子喂食。
　　罗克也不管尹利的无视，依旧漫不经心的说着：“我监视他了。”
　　尹利听罗克一脸正经说出这样狂妄的话，便不管不顾的大笑了起来，“罗克，你是不是书看多了？你能监视他们？”
　　但是尹利说完这嘲讽般的话后，还是抬起头来看着罗克，并且接着他之前的话说道，“你怎么监视的？”
　　罗克摘下了在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个经历了上百年历史，外表留存着时间痕迹的精致手表，并把它放到尹利的腿上。
　　“用他。”
　　尹利认出了它，这手表是罗君爷爷还在世时常年戴在手上，几乎没摘下过那块手表。而罗君爷爷去世前给了罗克，所以现在罗克才有机会把它放在尹利的腿上。
　　罗克对在打量着手表的尹利接着说道，“爷爷在手表里注射过一种纳米分子，我在参议院会议室时，将他溶解到了参议长的酒里。它们就像计算机里的记忆体，顺着血液存活在参议长的大脑中，记录下他的所有言行举止。”
　　“以前爷爷就一直对我说不要相信参议院。但其实我从没想过，那个随手放下的记忆体会有用上的这一天。”罗克也笑了起来，但不知他是在嘲笑自己当初对参议院的信任，还是在感谢自己一直记着爷爷说过的话。
　　尹利将手里的表还给罗克，仰起头，从头顶树叶缝隙里看向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他沉吟片刻，转头看着罗克碎发也修剪得整齐的后脑勺。夹杂着新春泥土味道的风吹过他的脖颈，尹利第一次觉得夜晚是温柔的，他发现罗克与自己是同类人。尹利回想起曾经，自己仿佛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去融入罗克的生命，而如今，罗克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尹利抓住罗克的手，带着罗克躲避着零星的行人，奔跑起来。这个并不特别的夜，成了尹利印象最深刻的夜晚。
　　罗克跟随着尹利的步伐，直到尹利因疲倦无法再加速奔跑而停下来。两人此时已进入了公园最深处，这里连平常的昏黄路灯也没有，耳边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以及躁动的心跳声。
　　尹利停下脚步，转身来低下头对上罗克疑惑的眼神。他放开一直拉住罗克的手，张开双臂，低头看着罗克。而后，退后着掩入黑暗中，“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罗克站在一片漆黑中，看着眼前突然消失尹利，着急的向尹利消失的地方追上去。他想伸手抓住尹利，却在两步之后，被眼前的光刺激到无法睁开双眼。
　　等待片刻，罗克直起身来，张开双眼，震惊的看着眼前奇怪的画面。
　　明明已经到了黑夜，这里却亮如白昼。
　　尹利站在罗克面前，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罗克眼前的画面，曾经从来没有在公园看到过。这里亮如白昼，高楼林立，甚至有人驾驶着“汽车”飞过他的头顶。他看到远处再没有高墙阻碍着人们，而在更远的远方是一座又一座的山脉叠加，那如同童话故事中的插画般色彩斑斓。
　　在这里行走着甜蜜的男男女女们，还有互相追逐着着的孩童们，街道旁的冰淇淋车，反射着昏黄夕阳的高楼，穿梭在天空中的汽车，还有那些未点亮的霓虹灯牌，以及播放着不重复短片的大屏幕。
　　罗克的眼眶渐渐湿润，看着这些从未见过如此的画面，他能感受到那来源于大脑的热潮在身体里涌动着。这陌生的画面，令他着迷。
　　罗克从未见过这场面。
　　不，罗克想起来了。他见过，在他的梦里！在他的书里！在他的幻想里！在那个他一直寻找着的世界里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