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身缘》偏西

16、圆缺

　　“我能打个电话吗？”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谢牵千，他一直握着我的手，可是我没力气挣开，根本感觉不到温暖，是一丝丝的凉意在渗透骨髓，我抖了抖。
　　他赶紧给我掖了掖被子，放了几个暖宝在被子里，“能，当然能！”他把电话递给了我，我盯着屏幕好久，暗了就摁亮，亮了又等它暗下去，终于控制住自己眼睛不会被忍着的泪水模糊掉视线的时候，一个一个输入数字，但是打好了又重新删掉，反复了一会儿，谢牵千突然拿过手机拨了出去，然后递还给我。手机放在耳边，我抬眼看着他，他痛苦吗？

　　谢牵千8岁进疗养院，那时候他并没有精神分裂，那他为什么会住进去呢？这就要问问他那位仁慈的父亲了，需要以他儿子的名义经常出入疗养院干点什么勾当；那他是什么时候得精神分裂的呢？当然是目睹13岁的长玉被他亲生父亲□□之后啦；那他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给长玉催眠呢？因为精神分裂之后他自己也忘了呀，还给自己编了一段很美好的记忆；那他为什么还要在父亲死后□□长玉呢？这你就要去问问钟刻了。

　　我听着那边嘟嘟的声音，收回了视线。心里七上八下，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他还会记得我吗？但是我每年过各种节都会给他寄礼物啊，总不会猜不到是我吧！想着想着，电话通了，“喂？”
　　一瞬间我几乎又要落泪，身体里好像突然滋长出一片力气，他的声音不再稚嫩，甚至带着一点浑厚，我很长时间说不出话，那边也没有不耐烦的挂断，我听着那好像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竟是觉得这样也很满足了。
　　“长玉姐，我好想你啊。”我终于流下泪来，但又不想让他听到，只能捂住嘴呜咽。
　　“别哭，别哭，别哭，我现在过得很好呀！”他已经能正常说话了，真好啊。
　　我挂断了电话，提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知道你过得好，我就很满足了。”

　　再次醒来，已经晚上了，窗外尽是灯火辉煌，投射进病房里，影影绰绰的，散发着寒意，但这分明是夏夜。谢牵千窝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的手包着纱布，还在持续渗血，好像很多天没睡了，嘴里呓语着什么，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我下了床，身体还是很痛，只能缓缓移动，走到窗户边已经出了一层汗，“真是差劲啊，之前练舞受伤骨折也没这么痛啊，怎么这次就是忍不了呢？”我一点一点拉开窗户，一丝一丝的风逐渐汇聚起来，拂在我的脸上，我的伤口上，是闷热的，有一种发烧的错觉。我用尽力气，慢慢坐了上去，背后好像湿透了，胸口也好像有汗浸到纱布里，痒痒的，又很痛，我随即鼻头一酸，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窗柩被晒的暖呼呼的，入夜了也没凉下来。调整好姿势，我轻轻的叫：“谢牵千！谢牵千！”
　　他一个机灵，立马睁开了眼，迷蒙着，先是寻了病床，然后才看到我坐在窗台上。然后我就看到他眼睛睁的贼大，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贼滑稽，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我有点想笑。不过，还是憋住吧，这种情景笑场可不好。
　　“谢牵千，我们告别吧。”我轻轻扫过他的大眼睛，肚子有点痛，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太听得见。
　　“长玉，你别说傻话，我会陪你一辈子的，你要千刀万剐我都可以，该死的是我们家，不是你！你下来好不好？”他现在胡子拉碴，眼下发青，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在公园给我拍照的谢牵千。

　　我看了看窗外，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在放风筝，那风筝飞得好高啊，离我越来越近，好像我只要再探出去一点，就可以一把抓住。
　　我回过头，对他笑了笑，
　　“谢牵千，
　　你痛苦吗？
　　听话，
　　要好好活着。”

　　谢牵千，你真以为钟刻只是为了地位要杀谢霖吗？你真以为钟刻就是钟刻吗？他是你因为我产生的一部分啊！他杀了谢霖，就是你杀了谢霖，他□□了我，就是你□□了我，那你爱我，他呢？

　　可是我恨你呀

　　风筝挂在了树上，取不下来了，今天晚上有超级月亮，是月球离地球最近的一天，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