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梦长相忆——转世》小一啊

3、晴川历历前尘定

　　“好吃嘛？”林清梦托腮望着沈明溪，丹凤眼中仿佛要跳出星辰，沈明溪望着他的小梨涡，一时间美好得说不出话，只能微笑着点头。
　　“这个水晶饺也好吃的，师哥多吃一点。”林清梦说着就要往沈明溪的瓷碗中夹菜，沈明溪一一吃完，似乎也不顾腹胀了，总之是梦梦的心意，他都要好生对待的。
　　饭后沈明溪帮着林清梦一起收拾碗筷，待林清梦进厨房之际，沈明溪将锁物囊中的玩意儿尽取出。
　　“梦梦？”沈明溪唤了唤。林清梦淌着手上的水渍走出，“都忘了告诉你了，我买了你最爱的纤香糕，趁着还没软掉快尝尝。说着沈明溪便从精致的纸袋中取出了一块糕点，轻轻凑到林清梦唇边。
　　”好吃，特别好吃。”林清梦含含糊糊道，脸上满是欢喜与满足，沈明溪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他嘴角的糕点沫，宠溺地笑笑：“虽好吃，但要节制着吃，一袋不必全消灭，哪天再想要了，我给你再去买新的便是了。”
　　林清梦一边点着头一边拿起一块新的糕点，没多久又是一块。
　　“梦梦，我记得，一月前是你的十六岁生辰。”沈明溪望着林清梦温声道。
　　“嗯是啊，那天.....我还学了新的剑法呢。我有好好练的。”
　　“那梦梦可想前往山下人间游历？”沈明溪缓缓发问，仔细观察着林清梦的表情。
　　“人间？”林清梦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很快又恢复原态，“师哥一同去嘛？”
　　“一同。”
　　“那好啊，我想去。”林清梦收好糕点，“想来有很久没有去过山下了呢。”
　　沈明溪心头一颤，许久也没说话，等到白月喵喵叫了，才和林清梦一同洗漱，进房歇息。
　　林清梦在下铺，沈明溪在上铺，两人各怀心事，一夜不约而同地未眠。

　　七年前的大寒节气，沈明溪接任务时碰见了京城中一个满是伤痕，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神情谦卑但眼神清澈，看起来约莫六岁的样子，那样冷的天气，却只罩着一袭薄薄的外衫，没件像样的褥子，更别说夹袄了。当时那小孩已是面容发紫，细细的手指早撑不住这寒风的锥刺，脸上却是出奇的冷静，仿佛早已与这冰霜融为了一体，感觉不到刺骨了。蜷在一旁，抱着膝盖，愣愣地望着地上不知道某处，沉默的像一只没有脾气的小兽，偏偏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沈明溪不是心肠硬的人，干脆脱下自己随身的披风赠予了他。
　　小孩子这才仰起了头，沈明溪得以看清他明显得样子，不由心弦一紧，尽管污泥遮挡了五官，但那份相似度绝不会混淆，沈明溪问道：“你叫什么，可有家人。”
　　小孩子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我姓林，家里人都唤我木囡，后来他们不要我，把我送给了人家，别人家也不要我，就把我送了出来。”语气淡的像清水一样，毫无波澜。
　　明明那么小年纪的孩子，或是在父母怀中撒娇，或是在家中备受宠爱，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家中抛弃，从原本衣食无忧的日子一下子掉进了与流浪儿为伍的生活，偏偏还不怨不恨，平平淡淡说出这些，好像在陈述人家的遭遇一样。
　　沈明溪吸了口气，寒风灌进鼻腔格外涩，脑子也清醒了起来，往事历历在目。
　　他做了个决定。
　　“你可愿，跟我走？”沈明溪望着他干干净净的丹凤眼，一字一顿道。
　　那小孩苦笑着转过头，摇了摇脑袋：“我怕你不要我了，又把我丢掉。”
　　沈明溪见他那哀伤的样子竟忍不住鼻头微酸，仔仔细细地将披风裹在他单薄的身子上：“我不会说好听话，但既然是我答应的事，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做到的。”
　　不顾小孩身上脏，沈明溪直接抱起了那小小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些暖意。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走了好一阵沈明溪只觉得脖颈上有热热的事物在流淌，发觉小朋友将自己整张脸埋在了里头，肩头一抖一抖的，哽咽着还强忍着不出声。
　　之后的事便很好说了，灵崇山云梦阁中便多了个叫林清梦的师弟，沈明溪说：“目清如水，杳杳似梦，叫你清梦可好？”

　　明天便要下山了，林清梦心里多少还有些抗拒，毕竟那个人间，留给他的美好的回忆并不多。灵崇，才是他的家，他想要归属一辈子的地方。
　　沈明溪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因为那个人间，掺杂着多少前尘旧事，梦梦是个剔透的人，他不想他受到一点不愉快——他已经很苦了，沈明溪只想他永远不要像之前那样埋在自己的脖颈中哭泣。
　　也不要再去理会那些旧事了。

　　翌日天明，两人按时起了床，洗漱完，配好剑，带上了白月便要下山。
　　一路上，林清梦都在感慨着人间的变化，落落红尘，好不繁华。当年他被沈明溪带到灵崇的时候不过九岁，如今时过境迁，以前的记忆早就不甚明朗了。
　　沈明溪带路至梨园，舟梧果然在那儿等候了，见两人一猫的到来，远远迎了上来。
　　“沈公子早。”舟梧打了个招呼，沈明溪没理，干脆转向一旁的林清梦。
　　舟梧就那样盯着抱着猫的林清梦好一会儿，盯到林清梦不自在地拉了拉沈明溪的袖子，舟梧才发觉自己失态，连连道歉;“清梦像极了我一位故人，方才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生怕认错了。”
　　“你的确是认错了。”沈明溪冷冷道，牵过林清梦的手便向前走去。
　　“巧稚在前候着，今日不妨一同前往逛逛？”舟梧是很想留一留林清梦，目光中满是恳求，“就在府中，我带路。”
　　林清梦压根不知道沈明溪会带他来见故人，此时正在犹豫着没送礼物这回事。
　　“明溪，等等。”林清梦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在宅门出寻得一株小野花，又从内袖中拿出一只小花瓶，略微施展法术，便成了冰色裂纹瓶，将小花放置在其中，白皙的手指拢于其上，轻念着些什么，甫一定睛察看，那花朵已是活色生香，虽道不明是个什么品种，却格外赏心悦目，鹅黄的花蕊散出淡淡的香气，如同杏月的馥兰般沉醉，素洁可人。
　　“走吧。”林清梦捧着花瓶，朝沈明溪说道。沈明溪拉过林清梦的手边走进了院门。
　　“那个，舟公子，”林清梦轻轻唤了声舟梧，迎上温和的笑脸，“这槿花送您，礼物微薄，还望惠存。”
　　舟梧微楞，好一会儿才接过，笑意愈浓：“真好.....真好。”
　　气氛出奇的沉闷，沈明溪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梦梦，白月呢？”
　　“白....白月.....”
　　两人正面面相觑，门外突然传来一巨响，料是有人摔倒了。
　　“等——”“喵！”三人一同奔向门楣，之见一袭湖蓝色唐装的女子此时正毫无形象地跌至地上，疼得哭爹喊娘，而那只蓝眸白毛的猫则惊恐地蹦到了林清梦的身上，一脸害怕。
　　舟梧扶额，吩咐人来扶起了纳兰巧稚。沈明溪则便纳闷，为何.......
　　“这位是巧稚，近日暂住府上，这架势，怕是吓到二位了。”
　　“好漂亮的小公子哦！”纳兰巧稚龇牙咧嘴地被扶起来，见着林清梦眼睛一亮，“跟明溪公子是一对儿的吧！真好真好，恰逢花朝节，我们不妨一起赏赏城中美景啊！”
　　周遭的人见了她疼得皱眉的样子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赶紧答应了下来，消停一阵。
　　“那今日不妨歇下，休整好后再游玩？”舟梧望着林清梦道。
　　林清梦赶紧点了点头，看到纳兰巧稚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月，不由心里好笑。
　　两人被安顿好后，纳兰似乎对白月还是恋恋不舍，一直到舟梧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次日，林清梦腰酸背痛地从床榻爬起，忽地发现这是人家的客房，于是迅速洗漱完，出门要找明溪。发觉天才蒙蒙亮，于是在这大院中转了起来。
　　舟梧的花圃里面，各类名贵的花木被侍弄的整整齐齐，此时的菊丛更是显出雍容华贵之气，林清梦抚过花朵，二月十二的风不带一丝凛冽，融融暖暖的，很是舒服。
　　“小朋友很喜欢花木啊。”舟梧不知道何时走了出来，面带笑意问道。
　　“是啊，很喜欢。”林清梦收回手，回道。
　　“挺好的。”舟梧道。
　　“舟公子家的鹤翎和青心白长势真不错，只不过，这个节气，不是秋菊盛放的时候吧........”
　　“你懂得还挺多呀。”舟梧粲然，从未有人会去在意他精心侍弄的花灵，“她们终年不败。”
　　“略有涉猎而已。我最喜欢君子兰，生在阴处，却很华贵。”
　　“何为华贵呢，小朋友”
　　“不顾他人眼色，然后，优雅地活下去。”林清梦笑笑，舟梧这才发现他藏匿已久的小虎牙，深深浅浅的花丛中，清风拂送，见他桃花之面，春晓之花，皓齿初露，牵动嘴角梨涡，世间所有美好，仿佛都汇集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好了，要去逛花市了呢。”
　　两人遂至主厅，只见纳兰巧稚身着荷色褥子抹胸，下身是朱石榴罗裙，琉璃步摇簪在柔软的髻子上，白月就娇憨地卧在她怀中，旁边的沈明溪见两人到来，起身便要出发。
　　百花生日是良辰，今日的大街小巷格外热闹，花农们担着新鲜美艳的花儿便在叫卖着，树枝间不知何时挂上了花神灯，要等到晚上灯火与花枝交相成趣。
　　几人在街道游玩着，彼时还有上灯节未来得及拆下的灯笼，虽是白天，也有一番韵味。
　　见到街口一个摊位上是人声鼎沸，几人便围观了过去。
　　摊位上摆满了做工精巧的花神灯，上面还贴着五彩剪纸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不同的花枝。老板很是聪明，大声吆喝着，话说是要根据不同的花枝以及相应的诗词猜花名，最好道出花卉的雅称，十两银子一回，猜到最后的便可获取最大花灯里头的珍宝。
　　“试试么，小朋友？”舟梧拿出银子，对林清梦说道。
　　“好啊，师哥要一起嘛？”林清梦看着那玲珑的花灯，很是开心。
　　“我来答你答不出的。”沈明溪一边给银子一边道。
　　林清梦笑笑，便开始答了。
　　“翠衿缟袂玉娉婷，水仙，凌波仙子。”
　　舟梧接着下一个：“疏影横斜水清浅，梅花，花中君子。”
　　林清梦接过下一个灯：“一园红艳醉坡陀，杜鹃，花中西施。”
　　待舟梧再接过下一个灯，上头已变成了十二令花神赋，满带自信便道：“一月花神柳梦梅，春风先占百花魁。”
　　林清梦紧接：“二月花神杨贵妃，玉兰花放杏花肥。”
　　再下一个灯又是以诗句猜花名，“玉葩夜静清馨远，簪叶风寒翠色浓——玉簪。”
　　“繁花有色明如火，寒蕊无香愧作兰——蟹爪兰。”
　　“玉骨无尘依白石，冰心有意守寒泉——水仙，”
　　“夜月飞霜秋瑟瑟，寒月吹笛雨潇潇——芦花。”
　　赛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人倒是谁也不让，花灯越来越少。尽数被挂好了，周围的人们如同鸭般伸长脖颈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个镜头，眼见着又轮到林清梦猜花名了。
　　“但得片时花轰烈，何求终岁气从容。”
　　林清梦望着诗词，一时间说不出话，舟梧不语，周边的人捏了把汗，要是猜对这一个，就可以拿到老板所言的珍宝了。可林清梦迟迟不做声。
　　时间快到了，老板倒计时着，就要松了一口气，沈明溪又放了十两银子，淡淡道：“昙花。”
　　老板一阵叹气，无奈地揭开谜面，果真是昙花，慢慢吞吞地便要去取那密宝。
　　舟梧一阵夸赞，林清梦只道不敢当。
　　“师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承蒙。”
　　几人调笑之际，忽然传来老板的一阵呜呼，周围升腾起紫色的烟雾，越漫越多，浓烈的香味愈来愈重。
　　“别吸气！梦梦！”沈明溪刚要去拉林清梦，不料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大抵过了半炷香的时辰，众人才缓缓睁开眼睑，舟梧与沈明溪起身，已不见林清梦的踪影，诡谲的紫烟消失了，二三米开外，林清梦的君子剑静静地躺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喵了个喵~为了这个花朝节头秃。